最近热闹了好一段时间的“玄冥门”忽然安静了下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清寂静。
“玄冥门”的门人们过得十分的憋屈压抑,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犯了什么错便被他们那阴晴不定的门主惩罚。
话说前段时间大家本来是过得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可是那日承欢小姐与门主吵完架后便不告而别。
而门主知道后黑着脸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回房了,只是听替门主打扫房间的门人说第二日他去替门主打扫房间时发现门主房中那张百年红木圆桌被劈成了好几块。
门主也从那日起再也没有笑过,每日便蹙着眉头,冷着一张脸,稍有不舒服便找下属的碴,弄得大家人心惶惶,恨不得接手一两个任务,然后出去执行任务,可以一两个月不用回玄冥门。
冥司站在房门口,为难的看着又一个来求执行任务的门人,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并非他不想给他派任务,而是手中的单子都被其他门人抢光了啊。
他拍了怕那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安慰道:“忍忍吧,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可是副门主,今日门主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冥司闻言挑眉笑道:“那不挺好,你不是正求任务吗?”
“可是门主要我去协助潭州的分舵把潭州的酒给买断了,然后不准卖给瑞王府的人……”那人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潭州是瑞王府的地盘,我们怎么和别人抢生意啊,而且抢了别人的生意还不准将东西卖给别人,副门主,我听说瑞亲王和门主一样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啊……”
冥司哑然,潭州?那不正是独孤瑞的封地?门主要将潭州的酒业垄断,却还不卖给独孤瑞府上的人,主上又抽了什么风?
他颇为怜悯的看了一眼一脸乞求的门人,叹息道:“你先按门主所说的到潭州分舵去,之后该怎么做冥踪护法会教你,有冥踪护法在,你担心个什么劲。”
门人一听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一边谢过冥司一边欢天喜地的离开。
冥司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又一个被门主的怒火波及的无辜门人,他叹息,门主和承欢小姐玩的这个游戏何时才是个头啊。
他颇为承欢小姐鸣不平,一个姑娘,都为门主做到这个地步了,门主竟还舍得伤害别人。
如今后悔了也不肯承认,伤了身又伤了心,还要伤害这些无辜门人的脆弱心灵。
他负手往门主的房间走去,也该去看看他今天是为了什么要去收购潭州的酒业了。
往事难回首,回首断肠回。
今宵醉苦酒,苦酒独饮苦。
澹台夙月凝视着眼前的小笺,嘴角抽了抽,无法相信一向开朗乐观的承欢会写下这样的随笔。
可这分明是承欢的字迹,也是冥踪用分舵的金雕送回来的。
他脸色更冷,这该死的独孤承欢,竟学会了饮酒,还敢喝醉,他磨了磨牙,真想把这丫头提来狠揍一顿。
还有那该死的独孤瑞,也不知道看好自己的女儿,宿夜醉酒容易伤身,他也不说去看看。
“门主。”
敲门声想起,冥司的声音传来。
澹台夙月揉了揉眉心,收敛了神色,将桌上的小笺收进袖中,才道:“进来。”
冥司进门后看了眼光洁的桌面,又看了眼脸色不好的澹台夙月,斟酌半晌才问道:“听说门主要收购潭州的酒业?”
“不错。”
“可潭州的酒业一直都是掌控在瑞王府手中,门主您要与瑞亲王抢?”
澹台夙月一噎,怔了半晌才道:“那你就传信给冥司,如果再让独孤承欢喝酒,本座就把他泡在酒缸里,承欢喝醉一次,本座泡他一个月,承欢喝醉两次,本座泡他两月,承欢若是喝醉三次,他这辈子就在酒缸里别出来了!”
这回轮到冥司噎住,门主这分明是强人所难,承欢小姐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更何况承欢小姐之所以醉酒也是因为眼前这主,他若是能去安慰一两句,都比冥踪用尽所有办法要有效许多。
见冥司张着嘴没有说话,澹台夙月挑眉,“怎么,对本座的决定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只是门主,小姐之所以醉酒皆是为了门主您,您真不去看看承欢小姐?”
房中一片静默,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隐隐蓄藏着一抹风暴。
也不知过了许久,才听澹台夙月叹息道:“罢了,让她死心本就是本座要的结果,让冥踪看着点,别让她出事就是了。”
冥司抬眸看向突然有些颓废的澹台夙月,许久才垂眸掩去眼中情绪,答道:“诺!”
皓月当空,凉风习习。
入了夜,浩瀚的大漠便陷入了一片寂静,澹台夙月抬头望着无垠的夜空,心中却烦乱不已。
一晃承欢已离开了好几个月了,以往这丫头每隔几日便会给他写一封信,絮絮叨叨的描述着她身边的人和事,偶尔也会让人给他捎来一些她觉得好吃或好玩的东西。
可这次承欢却接连几个月不曾与他联系,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也没有让人捎来任何东西。
他对她近况的了解,竟全是通过冥踪的信笺传达。
忧伤在心底蔓延,俊脸上闪过懊恼和焦躁,他暗暗一咬牙,将那些负面的情绪狠狠的赶出脑海。
“嘠……”
一阵叫声划破夜空,散淡的月光渐渐明亮,一只金雕扑腾着翅膀直冲而下,澹台夙月一直暗淡的紫眸迸出亮光,薄唇微勾,连忙伸出右臂让金雕栖在上面。
熟稔的从窗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鲜肉喂与金雕,见它吃的欢畅,才笑着从它的腿上取下信筒。
依旧是冥踪的字迹,述说着承欢的近况,只是,澹台夙月唇边的笑逐渐凝注,眉峰紧蹙。
南宫静竟然要为承欢择婿。
他咬牙,锐利阴鸷的视线狠狠的盯着手中的信笺,恨不得将这薄纸给瞪穿。
该死的南宫静,就会想着折腾人,同一个伎俩却连用两次,她以为他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前段时间让冥司为自己张罗选妻之事,将独孤承欢刺激到大漠来。
现在又想以替承欢择婿之事将自己引到潭州去。
他的神色阴沉,某种情绪翻涌着想要迸出他冰封的理智,来的又急又猛,如此突然,竟让他有些措施不及。
他紧拽着手中的信笺,犹豫挣扎了许久,最后两指稍一用劲,薄纸便化为粉齑,在他的叹息声中随着晚风消失无影,就如心中刚刚涌动的那些情绪。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惨淡的月光也撑不开这沉闷的黑,有阵阵叹息声在夜阑人静的玄冥门回响了一晚。
冥司看一眼颇为怡然自乐的逗着金雕的澹台夙月,只觉得最近的门主有些奇怪,若说之前的他是冷戾,那么现在的他却是阴晴不定。
而他喜怒相交出现的频率与这只负责传信的金雕出现的频率极为相似。
也不知今日金雕送来的信笺上写了些什么,能让前几天还暴躁难安的门主高兴成这样。
澹台夙月嘴边噙着一抹惬意的笑,手中是刚刚冥踪让金雕送回的信。
南宫静果如冥踪所说的在为承欢择婿,而这次她本是为承欢安排了与浣城的锦绣公子见面的,谁知这丫头竟然让冥踪到浣城去将锦绣公子在夕醉楼里的相好夕颜姑娘给带了过来。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南宫静夫妇见到那夕颜姑娘时的脸色有多阴沉多难看,锦绣公子在外的名声一向很好,传闻他一直洁身自好,却不想有个相好在青楼里,而且还出现在了他们给承欢安排的相亲见面会上。
澹台夙月一扫几日前听说承欢会与锦绣公子相亲时的阴霾,心情愉悦到不行。
这丫头,总是能想出一些刁钻的法子来捉弄人。
这种事情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南宫静夫妇为承欢择婿开始,便常有发生。
他还记得第一个是州府大人的公子上门提亲,谁知这丫头听说那公子不会凫水,便邀别人去游湖,船行至湖中心,她也不知用什么办法悄悄将船凿了个洞,那丫头自己倒是使着轻功片屡不湿的回到了岸上,可怜了那既不会轻功又不会凫水的州府公子在湖中挣扎了半晌才被家仆救起,最后因惊吓过度在家中躺了好几日。
还有一次是巨麟门宋家的二公子上门提亲,那丫头一本正经的对人家说宋二公子乃是出生武林世家,武功当是十分不错的,不如两人相互切磋一下,然后在别人一再相让的切磋中这丫头将别人差点打成内伤。
诸如此类的种种事迹是数不胜数,那丫头是将所有上门提亲的男子和南宫静为她安排相亲的青年才俊给折腾了遍。
刚开始整个潭州的青年才俊公子哥是不管不顾蜂拥而至上门提亲,瑞王府门前整日里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连门槛都踏破了好几个。
而这一连几月过去,到如今已演变成潭州已婚未婚的适龄男子一听到承欢郡主的大名皆退避三尺如避蛇蝎,瑞王府门前无人敢过,皆怕被相中成了承欢郡主的郡马爷。
承欢郡主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传言早已传遍了整个潭州,甚至临近的州城都略有耳闻。
他知道这丫头这么做的原因,她与他一样,若不是心中那人,是不愿将就的。
只是……
澹台夙月深深叹息,她不愿将就,委屈了自己,而他还有些事没有想明白,还有心结没有解开,他也不愿将就,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