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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往事知多少(十二)

不过须臾,萧戎阔步而来,她微微侧身,朝他嫣然一笑:“走吧。”

萧戎快步走到她身边,手一伸,握住她的,两人并肩前行。

他身上都是暖的,热气源源不断地熨帖着她,孟随心不自觉朝他靠近了些,轻声道:“萧楠是你唯一的子嗣,你真舍得不陪着?”

“我又不是御医,看着有什么用。”他语音淡淡的,显出几分薄情来躇。

孟随心脚下微顿,抬眸看着他:“你对萧楠,似乎……”她微微偏头,似在思考该用什么词。夜空烟花绽放,光影照得她眉目如画,深邃静好,“不大喜欢?”

萧戎心中一动,待反应过来,已经将人拉进怀里。

他胸膛震动得厉害,然而极其平静:“他出生的那日……”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他默了默,才继续道:“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明白与他无关,只是迁怒罢了,自此之后,每次见他,心里总是别扭。”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既然见了难受,不如不见狸。

他和孟卿玉不如从前,也是因为这个吗?因为她的消失,因为永安宫前一地的血,因为她的忘却?

孟随心沉默下来。

她居然觉得孟卿玉有点可怜了。

可她凭什么呢?二十年来头一次,他为着她,抛下了孟卿玉。就这么唯一的一次,她居然还替别人难过。

“随心?”头顶传来他的轻唤,孟随心低低“嗯”了声,“走吧。”

除夕过后,休朝了几日,萧戎都呆在景明殿里陪她。孟随心也不曾对他冷脸,闲坐说话,相安无事。她的转变萧戎都看在眼里,他从来不在明面上提起,但说话做事,都更顾及着她些。

等他上朝之后,孟随心的日子又无聊起来。孟卿玉不曾再来找她,拓跋遗倒是偶尔会来和她说话,但言谈间都是围绕着萧戎的身体,好没意思。

见她烦,拓跋遗也自知不妥,只得绕开道:“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外头进贡了许多精巧的花灯,你要不要也去挑一些来,届时挂上装点。”

上元节素来有燃灯的习俗,宫里宫外,皆是连绵不绝,似银河万里。孟随心过去并不曾把心思放在这些节日上过,如今听拓跋遗这么一说,倒来了点兴趣,相携到昭然殿去挑花灯。

拓跋遗宫里的都是外头送进来,内务府先拿到这儿让她选一道,所以样式齐全。孟随心挑了十几盏要悬挂的让宫婢拿着,又挑了一盏小兔子的花灯自己提着,向拓跋遗道过谢,这才满载而归。

回到景明殿,郭济立在殿门口,面色不大好。见着孟随心,对她摇了摇头。

孟随心一愣,吩咐宫人都留在外头,自个儿提着花灯进去。绕过珠帘,抬眼便见萧戎半躺在床上,右手搭着眼睛,脸上蒙着块帕子。她走近了才发现帕子上有血,轻轻揭开,萧戎也收回手,睁眼道:“你回来啦。”

他人中上还有些血印子,孟随心把灯笼搁在床边,让郭济送来温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干净。萧戎仰着脸,倒似十分享受。

“怎么流鼻血了?”孟随心轻声问,像是根本不知道之前他也流过一次。

萧戎捏捏眉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随手拿起灯笼,笑道:“这倒是可爱。”

孟随心蹙眉:“叫御医来看看吧。”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萧戎转手搂住她,“我就是累着了,睡一会儿就没事。”他说着露出几分倦色,倒真像是累极了。

孟随心无法,只得陪着他又睡了一次。她早上很晚才起,可他仿佛抱着她才能安心,于是只好委屈自己陪着。刚开始睡不着,但他的呼吸慢而匀,听得她也犯瞌睡,索性睡了一觉。

等到醒来,身侧空荡,萧戎已经不见了。

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肚子里的宝贝儿动了几下,她耐心等着孩子安分下来才起身。午后顾伯言进宫来陪她,她憋不住,还是把对萧戎的担忧给说了。

顾伯言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事,于是道:“上位者殚精竭虑,极伤本元,我记得师尊有一剂方子,固本培元……”他面有难色,“若不是亲自去求,师尊定不会给的,可是我放心不下你……他也不会让我走的。”

孟随心蹙眉:“你待在这里,我们也不过几日才能见上一面,不如回趟紫云山,向师尊报个平安也好。”想了想,“要出去,我倒是有个法子。”

所谓的法子,自然不是明目张胆去求萧戎,而是去找拓跋遗。

拓跋遗听她说了缘由,当下给了通行的令牌,背着萧戎的人,先让昭然殿的女官把顾伯言送了出去。不多时萧戎也知道了消息,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孟随心等着他发难,等得快睡着了也没等到。

萧戎靠着灯火翻书,孟随心闭着眼,呼吸时轻时重,听得萧戎皱眉:“睡不着?”

她索性睁开眼,挑明了说:“你生气了?”

tang“什么生气了?”萧戎语态自然,低头将她贴在脸颊的发丝拨开。

“我让顾师弟走……”

“他本来就是自由的,”萧戎神色不变,“我从没想过禁锢他,只是他要留在长安陪你,你也信他,我才容他罢了,否则早打发得远远的。”

孟随心松了口气,抿了抿唇,问他:“那陆师兄呢?”

萧戎神色一僵。

她知道不该谈起这么扫兴的话题,但那是陆风,虽然知道萧戎不会杀他,但终归还是担心的。

“你把师兄弄哪儿去了?”

他眉梢一挑,别开脸:“他好得很。”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她不依不饶,扯着他衣摆。

萧戎侧过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那目光深若寒潭,带着微薄的怒气和冷意:“你想见他?”

……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笑了笑:“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轻哼一声,神色好看了些,将书放好后躺下来。两人头几乎挨在一处,他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握住一把秀发在手里,贴近着她。

外头风雪簌簌,屋子里又安静又暖和,她生出一种幸福感来。心里满满当当的,像是满足,再也没有一点儿空荡了。

身子朝左睡着,面前就是他的脸,眉目皆可入画。她看了那么多年,仍然觉得不够似的,但他双眸漆漆,亦是盯着她。四目相对,她面上微热,不多时轻轻闭上眼。

他低笑了一声,须臾热气靠近,薄唇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得像是羽毛拂过。她心脏微微战栗,过去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感情,在肺腑间翻腾——温情?他也曾给过她许多,温言软语,相依相偎,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爱吗?

明明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也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他就是这么亲了一下她,她忽然觉得他是爱她的。

这感觉比他为了保护她而防备孟卿玉,为了让她开心而离开永安宫都还要强烈。

“怎么了?”他伸手拨弄着她颤抖的睫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孟随心忽然睁开眼,狭长凤眼潋滟,仿佛有情绪万千:“你爱我吗?”

他没想到她会问出这句话。

这是第三次,第一次她中了药,忍着痛苦折磨问他你爱我吗。他并没回答,她也没有追根究底,后来不曾提及,但想必在心上,永远是一道疤。

第二次他偷龙转凤、强取豪夺,她不解,他亦只是笑着告诉她爱。

这是第三次,她问得那么认真,他的心砰咚砰咚跳得厉害,然而眉眼深邃,低低道:“我爱你。”

他的心骗了他那么多年,然而在这一刻,终归是诚实的。

可是怎么能怪他呢?他从小就将她当做是一颗拉拢孟氏的棋子,对她好,培养她,给她机会,都是因为她姓孟。在他心里,孟卿云因为姓氏而值得他亲近,不管她是男是女,她要他的爱,他就“给”她,她要他的宠,他都给她。

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帮着他,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可到底是伤着了。

她离开的那一夜到底有多绝望?他从来不敢去想。

PS:累着了……今天心情炒鸡低落,么么哒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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