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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二)

顾伯言一时语噎,心里泛酸,附和道:“那好吧,我陪师姐去寻陆师兄,让他与你成亲。”

孟随心“嗯”了一声,忽然凝眉:“我与师兄多久没见了?怎地想不大起他的模样?”那些往事还记着,可样子却有些模糊了。

顾伯言手心冒汗,强自镇定道:“师兄下山有数年了呢,期间也回来看过师姐,按理不该不记得。或许是之前病的那一场有些糊涂了,一时想不起罢,届时见了自然亲近了。”

孟随心深以为然,不再纠缠。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说话,熬到孟随心终于有了睡意,顾伯言又照顾她回房歇息。这一觉睡得更久,醒来日头已正午,热得人不行。

她闷出一通汗,爬起来换了身衣裳,门上轻响:“师姐,起了吗?”

她去开门,顾伯言端着水进来让她洗漱,嘴上问道:“咱们吃过饭就走吗?”

孟随心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摇头道:“太晚了,走不了多少,不如再在随州歇一天。”顿了顿,“待会儿我们上街去逛逛吧,望着城里很热闹。”

紫云山冷清,她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

顾伯言觉得不妥,但又不想让她失望,只得应下。洗漱后下楼用饭,泠家兄妹坐在昨日那个靠窗的位置,招呼他们一起。泠云热情倒是正常,可翎墨先前分明还是疏离的,后来莫名亲近,让顾伯言好不自在。

空桌还很多,他礼貌拒绝,照顾着孟随心吃了东西,又一起出门。

外头日光大盛,街上行人熙攘,叫卖声不绝。两人捡着阴凉的地方走,孟随心开始还兴致勃勃,但瞧了几个摊子,对那些小女儿佩戴的首饰实在没有兴趣,脸上的神情也淡下来。

顾伯言求之不得,忙问:“师姐,要是倦了我们就回去吧?”

孟随心略一思忖,点点头,转身时愣住。双眸定在青砖墙面上,墨黑的眸子泛着幽幽深光。

“怎么了?”顾伯言凑过来看,下一瞬亦是愣住。许久干笑道:“师姐,只是个通缉告示,怎么看得那么入神?”

孟随心皱眉道:“这画上人与我真像。”

“哪里像了?”他打哈哈地扳过她肩膀,推着往回走,“画上分明是个男子,况且这世上谁能有师姐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她被逗得一笑,揭过不提。

走了一截,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她瞧见路边有个茶水摊子,推着他过去喝茶。刚倒了两碗凉茶送过来,她又眼馋街边的糖炒栗子,让顾伯言去买。

小师弟颠颠地就跑去,一顶轿子慢摇摇从转角处抬过来,在她对面的珠宝铺子落定。轿夫压下轿沿,小丫鬟搀着扶出来一位夫人。一身绫罗长裙,气质很是温婉动人,与下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然而又透露出不可侵犯的高贵。

孟随心不禁赞赏,那人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首看过来。

五官与通身气度极其相得益彰,透露出养尊处优的半世富贵。翦水眸在孟随心脸上扫了一眼,忽地顿住,又转过来仔细看着。

孟随心不喜那般打量人的眼神,仿佛要将她衣裳都扒了,上上下下全都看清。于是低下头,假装吃茶。

须臾面前一道阴影覆下,女子声音清脆:“这位姑娘,我家夫人请您上前说话。”

她头也不抬:“我不认识你家夫人。”

小丫鬟客气道:“还请姑娘移步。”

她面有愠色,眼角扫到顾伯言回来,放下茶钱便道:“伯言,我们走吧。”

小丫鬟往侧边挡住她,赔笑道:“这位姑娘,我家夫人只是想与姑娘说几句话,还请……”

“你家夫人?”顾伯言挡在两人面前,漂亮的眉毛蹙起,语气不善:“我师姐不想和她说话,管她是谁家夫人!”

小丫鬟还想再说,顾伯言瞪了她一眼,拉着孟随心就走。他手心冒汗,如临大敌地越走越急,孟随心被扯得胳膊疼。

“我们马上离开随州!”

“为什么?”孟随心不解。

顾伯言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央求:“师姐,我想快点离开。”往那夫人出行的阵仗随从,只怕与官家月兑不了干系。要是因为他的失误让师姐……他如何对师尊交代?!

她只得闭了口。

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结账后牵马要走,泠家兄妹也正好一人牵着一匹马过来,俨然要同行。顾伯言不想浪费时间多说,与孟随心共乘一骑,到了城门正见城门尉指挥着将厚重城门阖上。

见着他们四人来,挥手道:“城内有事,太守下令关闭城门不准放行!明日再来!”

顾伯言浑身一凉,孟随心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那我们回去吧,明天再走就是了。”

泠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顾伯言,笑道:“缓一天而已,顾兄,不必心急。”

顾伯言抿唇不言,孟随心宽慰他两句,一行人又回了客栈。在一楼坐着喝茶,不过一刻钟,泠墨面色凝重地看向顾伯言。

孟随心察觉到不对劲,顺着他眼风望去,一行百多兵甲匆匆而来,眨眼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顾伯言额上都是汗,眼中懊恼闪过。

她不知道师弟在担心什么,在外人面前也不好问,只是掏出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末了轻轻叫:“伯言,没事的。”

顾伯言怔住,片刻浮起一抹笑:“师姐,我知道。”他吐一口浊气,松下心里的弦,对她笑道:“反正在一处呢,我不怕。”

泠墨眸光流转,淡笑道:“顾兄的话倒有深意。”

泠云脸色不大好:“顾大哥、孟姐姐,你们是师姐弟,但看起来倒像夫妻……在我们面前便算了,若是到了陆将军面前也如这般,岂不让人心里不爽快?”

孟随心道:“我之前大病了一场,吃穿行走,样样都是伯言在照顾,他是我师弟,与我亲近又如何?泠姑娘说话总是奇怪,更让人心里不爽快。”她昨天就憋了这些话,直到此刻方说出来。

泠云大怒,泠墨忙攥住她的手在掌心捏了捏,她这才忍下来。

顾伯言连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坐了会儿便陪孟随心去歇息,到底是不放心,等她歇下了又偷偷回房写信回紫云山。

她迷糊中刚要入梦,有人叩门:“孟姑娘。”

勉强爬起来去开,却是泠墨。端着一盘点心与一壶茶,笑道:“刚才舍妹出言多有得罪,泠某代她前来赔罪。”

她早将那点事跑到脑后,站在门边道:“你客气了。”嗓音微哑,语气懒懒的。她挣扎着清醒来应门,眼皮泛着微红,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泠墨热得扯了扯襟口,继续笑:“可否容我进去说话?”

她有些烦躁,但还是侧开了身子。泠墨倒是丝毫不拘谨,在桌边坐下,将茶、点心摆开,等她吃了几口才道:“孟姑娘说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不知道是什么凶险的恶症?”

恶症?她记不清了。

那时候成天躺在*上,说不了话、动弹不了,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想不起一点东西。只觉得太痛苦了,浑身血肉仿佛撕裂,就连内里都烂成一团。

要不是师尊和小师弟他们天天陪在她耳边说话,恐怕她根本活不过来。

那段记忆太惨烈,她只要一想就头疼,干脆岔开话题:“泠大哥,你们去常州做什么?”

他微顿,笑道:“去投奔亲戚。”

“哦,”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手指头捏着点心,捏碎了半块。瞧出她的不自在,他笑笑起身:“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好。”

送走了人,她半点睡意都没了。只要一阖眼,方才脑子里闪现过的零星记忆就不断涌出来,折磨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爬起来去找顾伯言,他不在屋里。她心口有些慌,踉踉跄跄地跑下楼,对着迎过来的泠墨道:“你看见我师弟了吗?”

一边的泠云道:“顾大哥刚才出去了。”

她慌乱地往外走,才出了客栈两三步就被穿盔甲的士兵拦住:“这位姑娘,太守大人有令,客栈中众人不许离开半步!”

跟上来的泠云问:“方才不是还有人走了吗?”

领头的人并不理会她,只对着孟随心:“请姑娘不要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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