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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珠说是只做几道菜,但一整个下午,她都守在了厨房里。

狄禹祥回后来已快近黄昏。

他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上,看着她写的菜谱,虎皮花生和油炸小鱼干两样小菜,醉鸡和八宝鸭两道荤菜,两样时令小蔬,还有一道咸菜鲤鱼汤。

茶点那方,有三样果脯,现已摆在了桌上,狄禹祥捏了一个尝了尝,去厨房找在里头忙的妻子。

“别进来。”见他要进,她忙说了话。

狄禹祥便站在了门口没动。

“饿了?”她出来问。

狄禹祥笑着摇摇头,“不饿。”

萧玉珠柔和地看他,“等会就用膳,你去看看长南,看他醒了没有。”

“刚去看了,还在睡。”

“睡了快有一个时辰,你去瞅瞅去,等会喊你们用饭。”

狄禹祥笑了笑,模模她沾着水滴的手,“冷的。”

萧玉珠拍开他的手,声音轻轻,“别闹,去罢。”

“诶。”狄禹祥转过身去,背过手,慢悠悠地去了内屋。

路过正堂的时候,他又捏了个果脯扔进了嘴里,果脯不甜,尝到嘴里有股清淡的清香味,也不知她从哪买的。

他以往买给她的,都没他刚尝的好吃。

难为她,以前他每次买些粗口的点心回来,她都笑得那么甜。

嘴里吃着一个,狄禹祥又挑了另两样没尝的放在手里,走的时候见盘子不好看,把果脯往中间挪了挪,见看不出他拿了,这才满意地离去。

他是没二郎那般喜糖,但瞅见好的,吃两口还是愿意的。

这厢萧玉珠叫了正在洗青菜的桂花,“天快黑了,你去把灯点了。”

“是。”桂花把菜放到筛子里,提着裙子起了身,匆匆往外去。

醉鸡和八宝鸭都已腌好,只等明天下锅了,闻着厨房里一阵的香味,萧玉珠扶住了灶台歇了口气。

喜婆子朝她关心地看来,“啊啊”打着手势让她去歇息,说这里有她就好。

萧玉珠笑着点了下头,“喜婆,你炒个蒜苗肉,小菜就顺手炒两样,等会送到正堂,你们的就把鸡和鸭的那些炒炒,分着吃了罢,我不喜吃那些,你就不用给我留了。”

喜婆婆“啊啊”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萧玉珠出得门去,见匆匆跑来的桂花突然摔在了地上,见到她,桂花忙爬起来,扶着膝盖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少夫人……”

萧玉珠摇摇头,“喜婆在炒菜,你就搬个板凳在旁看着罢,今天跑了大半天,你歇会。”

为了把腌醉鸡和八宝鸭的作料买齐,想来这丫头也是在外跑累了。

“狄丁还没回来,你让喜婆多炒点菜,留给他罢。”

“知道了,谢谢少夫人。”桂花刚刚摔得太猛,脚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听到萧玉珠这么一说,刹那破啼而笑。

狄丁这几天天在外为大公子跑腿办差事,回来后脸上的灰能洗黑一盆水,在外头往往都是一顿几个馒头就解决了,他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喝口热水都找不到人家要,桂花心疼得半死,每晚都要把自己的那份饭省下大半留下来,就图着他多吃点补补。

**

萧玉珠在正堂坐了一会,听着内屋那响个不停的笑声,直到身体里的疲累消失了,她这才起身去内屋。

他们的卧屋里,她夫君月兑了鞋,正坐在床上逗弄儿子,逗得长南咯咯大笑,他也是乐不可支,父子两人的笑声交岔到一块,一个狂放一个轻脆,竟奇异地相似。

“要用饭了?”狄禹祥带着笑意看向她。

“快了。”萧玉珠微笑。

“你过来陪我们坐会。”狄禹祥朝她招手。

不等萧玉珠完全走近,他一手揽着儿子,一手去抱萧玉珠……

萧玉珠被他差点抱到床上,见他还要把她往上扯,她拍了下他的背,“大郎……”

狄禹祥放开了她一点,在她嘴边一吻,低笑着道,“竟不陪你夫君和儿子坐?萧大小姐好大的架势!”

萧玉珠哭笑不得,挪开点身子在床上坐下,不让他把还穿着鞋子的她扯到床上。

要是全由得了他来,怎生得了。

长南见到母亲,黑溜溜的眼睛直往她身上看,想要她抱他,萧玉珠一抱过他,他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笑眯了眼睛,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怎地这般爱笑?”狄禹祥捏着长南的小鼻子,见他还笑,不由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大郎,”萧玉珠摇头,“会刮扁的,可不能这样了。”

“哈哈,”狄禹祥从后抱住她,看着长南理所当然地道,“他长得像我,他爹鼻子不扁,他以后也不会扁。”

萧玉珠笑叹了口气。

“说来,你真是什么都会一点。”狄禹祥靠着她的妻,轻吻了下她的耳朵,漫不经心地道。

“嗯。”萧玉珠慢应了一声。

“你还会什么?”

“什么都会一点。”萧玉珠笑了,别过脸去看着他,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珠珠……”狄禹祥叫了她一声。

萧玉珠等了一会,没等来他的下文,便朝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没什么。”狄禹祥本想问,她还有多少心思是他不懂的,但突然又觉得这话没必要问,她听话又乖巧,而他有得是时间去自己知道。

看他乍然失笑,萧玉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时长南又呀呀跟她说起话来,她就没再问下去了。

**

第二天那位闻大人来后,一直都是喜婆婆和桂花伺候,中间狄禹祥让桂花叫了她出去给闻大人见礼,萧玉珠出去跟人见了面,道了礼,说得几句话,就回了后面。

后来他们喝起了酒,桂花退到了后面抱小公子,逗小公子玩的时候,桂花问萧玉珠道,“少夫人,为何你不与你那位大人多说几句话,我听那位大人已经是做官的了呢。”

“妇道人家,岂能多言。”萧玉珠拿着针缝着衣裳,淡淡地道。

“哦。”桂花哦了一声,又抱起了小公子在屋内转圈圈,走得几步,忍不住心中的话道,“我在外头瞧着,京中的妇人也是可以跟男子说话的,我今儿个去买雕花酒的那个铺子,还是个女老板娘自己开的。”

萧玉珠“嗯”了一声,“京城地界大,什么事都有,不稀奇。”

“那您……您,也是可以跟人说说话的嘛,这里的人都这样……”桂花吞吞吐吐地道。

萧玉珠微微一笑,手中的针线未停。

见她不语,桂花失望地别过脸,不敢再说话了。

她其实还是希望少夫人能多出去走走,这样的话,她也可以多跟着去了,上次跟着她去买布料,少夫人就给她和丁郎打赏了一人好几尺的布。

可惜少夫人就是太听话,大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她出门,她一步门竟都不出。

这日,那位闻大人喝得甚是痛快,厨房里还多添了几次菜,走的时候,萧玉珠让桂花把她从淮安带的那几味果脯包了,送给了那位闻大人。

醉醺醺的闻大人怀里揣着几包南方小糖,东倒西歪地坐在马上,让小厮牵着回去了。

过得几日,闻大人让家中小厮给狄禹祥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国子监的那几位老学儒要去春迎园赏花,问狄禹祥要不要一同去凑个热闹。

狄禹祥没料他主动提起的引荐来得这么快,得信后,他扬了扬眉,提笔写了一封信,先感谢了一番闻大人的相邀,又借了谦词,问及了那天去的几位学儒是哪几位。

闻仲言接到信后,看着信哈哈大笑,对着身边的管家道,“如老师所言,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遂后,他提笔疾挥,把那几位去的学儒的祖籍,家世,派系,喜恶一一道尽,一封信下来,写了二十张有余,颇有几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

闻仲言写罢,又回了如公的信,在信中提及狄禹祥原配妻子,只言道了一句:康公之外孙女,内慧沉敛,心思慎密,一如老师所断。

狄禹祥接到信后,看着信张却是沉默了下来。

晚上他许久都没有睡着,半夜低头轻问怀里的人,“你睡着了没有?”

半睡半醒的萧玉珠清醒了过来,在他怀里轻摇了下头。

“如公对我有些过于尽心……”狄禹祥模着她柔顺的头发,沉吟了一下,“你知是为何吗?”

“我听我娘说过,如公跟我外祖颇有几分真交情。”所以那天,她才让他带了外祖的披氅去。

“真交情?”

“嗯,多的娘就没跟我说了。”萧玉珠说到这沉默了一下,尔后轻声地问他,“如公尽心,不好吗?”

“现下看来是好的。”狄禹祥拍拍她的背。

“你在担忧什么?”萧玉珠直起了点身子,许是黑夜,有些她从不开口说的话就轻易出了口。

“你还记得你二妹妹吗?”

“二妹妹?”萧玉珠完全直起了身子,“与她何干?”

“下月初一的赏花会,到时到场的几位大人里,其中一位是她的公爹。”

“哦。”萧玉珠趴回了身子,淡淡地道,“是么。”

听她不甚在意,狄禹祥笑了笑,把他们身上的被子盖紧后,又道,“上京之前,你三叔跟我说你二妹妹的夫君受右相举荐,春后会上京任职。”

“右相?”萧玉珠听得呆了呆,想起这朝庭当中的左相,那才是与她外祖真正的同门师兄弟,听她爹说,外祖与左相是同一个先生念书念出来的同窗。

“如公是左相的人?”萧玉珠突然问。

“如公不是,他向来不过问朝庭之事,但与御史大人是同族。”

“清派?”萧玉珠睡意全无。

“嗯。”

他这一应,便把萧玉珠带得如他一样,怎么样都睡不着了。

左相与她外祖是同门,外祖与如公有交情,如公是清派御史大夫的族人,而公爹是归属清派一流……

现下看来,如若二妹夫受右相举茬进官,那就是二妹夫一家就是明显的右*派中人了,相对的,她家二叔也会被归到右相门下去。

简直就是散乱得可以。

“大郎……”他许久没有出声,萧玉珠刹那也能体会他那杂乱的心思,“你意欲如何?”

狄禹祥见她被他带得纠结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在未及第之前,我哪派都不会沾,这些事我自会想法子应对,告诉你,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我算算这时间,你二妹妹不日就要进京了。”

他瞒到现在,眼下也是瞒不下去了,只能借着时机说出来,该她操心的,他就算隐着藏着,最后还得她操心。

他可以管着她不见许多人,但却没法子,拒绝她娘家的妹妹与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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