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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三章 张宝来情急下休书 米香荷怀喜争姓氏

第74节第七十三章张宝来情急下休书米香荷怀喜争姓氏

从村妮家出来,子昂、香荷心里都不平静。快到家门口时,子昂看见宝来躲在一家房头处,迎上去问:“你躲这儿干啥?”宝来说:“我就等你。”子昂妈和香荷也看见了宝来。子昂妈说:“呦,这不他三姐夫吗?咋不家里去呢?”说着顿着小脚也过去。宝来哭丧着脸道:“婶儿,老米家这么无情无意,我哪敢进去!”香荷本来也要过去,听宝来这么一说,便转身回家了。

子昂和母亲是看在宝来曾帮过他们才对他客气的,不然谁都不会理他。这时听宝来这么说,觉得他太强词夺理,又见香荷不高兴地离开,都不好说什么。宝来接着说:“媳妇儿没回家,我这年过得跟掉进油锅里似的。家里我是交代不了了。既然她不仁,也别怪我不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子昂说:“把这个给你三姐。”子昂接过来一看,是一封休书,上面写毛笔写道:

休书

米氏津梅,本家龙凤镇米秋成之三女,是年二十八岁,民国十二年与我张宝来成婚,婚后十载,为张家生一男二女。初见津梅,花容月貌,令我欣喜若狂,曾誓言爱其终生,不想其婚后多次梦呓春山。春山者,米家长婿也,与我连襟。初闻爱妻梦呓,我心如铰,疑其与大连襟春山不轨。念其贞节未失,故不声张,暗中观察,其二人果真眉来眼去,令我羞愧。那日我二人争吵,梅愤然说出“若不是我爹阻拦,我哪能嫁给你”的话来。我问她“不嫁我必是嫁给李春山了”,她顿时惊慌不言,此已不言而喻。过后我又探问小姨天娇、香荷等,足可证实津梅曾与大连襟李春山私定终身,只因岳丈急于大姨津兰出嫁,才不得不分。然分人不分心,身在我下,却快于山中,实为妻道之大逆,令我蒙辱而忧愤,与此异心之妻共眠,虽花容月貌,冰肌玉肤,亦不过抚尸穷乐矣,尚不如与娼妓合欢而快哉!今痛心而决,休妻米氏津梅,以便各图其乐,互不干涉。

立书人:张宝来

民国二十三年二月十三除夕

子昂大概看过后说:“三姐夫,别怪我说你。这本来是你的错,你不想法认错,弄这玩艺儿干啥?再说,把三姐休了你能得啥好?”子昂妈也说:“就是啊,想法认个错让津梅跟你回去,以后可别那样儿了。不看别的也得看孩子,这弄得缺爹少娘的,哪多哪少啊?”宝来叹息道:“我也不想这样,可米家人对我不依不饶,我还能咋办?你看香荷儿刚才那一出,你再看看俺家现在乱的。不行,这事儿我得先下手为强,至少得和她打个平手儿,下一步再说。子昂,说真的,我舍不得她,我就想用这法儿拿她一把,她要让我一步,这休书我就吃了它。”子昂很为难,他知道津梅并不怕被休,甚至在盼宝来的休书,因此说这休书给不给津梅看完全是一回事,给她看她更铁了心,不给她看,宝来会认为米家接受这一事实。

回到家里,午饭正在上桌,都是三十晚间吃剩的又热一遍,但这一回锅,香味更浓,也更有食欲。香荷问子昂道:“唠啥呢?这么半天,我刚要去叫你们。”子昂说:“一会儿跟你说。”格格夫人问:“跟谁唠呢?神神密密的。”香荷一笑说:“你不认识。”显然没将宝来在门外的事说给家人。格格夫人狐疑地看看子昂说:“那除非他是从奉天来的。”

子昂妈不好说,只是抿嘴笑。她觉得香荷做得对,因为米秋成一直想找宝来出那口气,米秋成要知道宝来就在门外,没准要出去发火。要真把火发出来也算好事,问题是宝来并不是来认错的,米秋成要知道宝来是来下休书的,这大正月的,可够让他晦气窝火的。

吃过午饭,子昂和香荷回屋睡午觉。昨夜都睡得晚,今一上午又挨家拜年,这时都觉得体乏。正睡着,忽听津梅在敲门,喊着香荷的名字。香荷醒来,下地穿鞋出去。子昂只当是她们姐俩之间的事,躺在炕上没动。过了好一阵,香荷一脸忧郁地回来,看子昂的眼光也变得异常,显然刚哭过。子昂忙坐起问:“咋的了?”她不再看他,说:“三姐叫你去她屋。”

子昂疑惑地进了津梅和女儿住的屋,只有津梅坐在大屋炕上,一脸的严肃。子昂问:“咋的了三姐?”津梅冷着脸说:“子昂,我想问你,你和婉娇还有她儿媳妇到底啥关系?”子昂心一惊问:“你问这话啥意思?”津梅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子昂一见大惊,原来是何耀宗给他的那只匣子,心想:“坏了,准是津梅上了苞米楼子!她上那顶上翻什么?香荷也准是看了那封遗书才哭过。”立刻不安起来,想要解释。津梅说:“子昂,俺家有今天,都亏了你,可俺家都拿你当尊贵人,你可不能这样对香荷儿。”子昂强作镇静道:“三姐,香荷儿对我很重要,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至于信上说的,那是何耀宗的意思。”津梅有些激动道:“你要没那意思,人家能这么写吗?那都写的啥呀,又是抽了,又是肚子疼的,咋这么遭介俺们女人。”子昂低头道:“遭不遭介,你们当女人的最清楚,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写的。”津梅又问:“那婉娇在你跟前还光过身子是真的吧?你上次去牡丹江搂过芸香是真的吧?这叫啥事儿呀?你都和香荷儿成亲了,可你还放不下她俩。子昂,就算俺们全家求你,你让那些人都走吧。”子昂并不怕她,因为她和春山偷欢的事只有他知道,只要点她一下,她就会改变态度,也幸亏这封遗书是被她发现的,便说:“她们谁都走不了。也不是我特意留她们,她们确实没地上去。开始我寻思让芳子和顺姬都回她们国家去,可你让她们咋回去?就得求日本人,你觉得日本人能保证她们安全吗?再说顺姬,她就是回到朝鲜又能好得了吗?她全家都是抗日的,现在整个朝鲜也都让日本人给占了,让她回去不等于入狼窝吗!”津梅反问道:“咱这儿也让日本人占着呢,你不怕日本人知道你藏个抗日的?”子昂最反感有人拿日本人威胁他,便轻蔑地一笑道:“三姐,只要你不去日本人那告密就行。”津梅急了,说:“你说啥哪?”子昂又说:“三姐,我就跟你交个实底儿吧,我要让她们在这安家。她们都是落难的,你跟她们较啥劲?”津梅强硬道:“我和她们叫啥劲?我是保护俺家香荷儿。”子昂又笑了,笑得有些诡异,问道:“三姐,你知道谁在保护你吗?是我。”津梅一愣问:“你保护我?保我啥呀?”子昂只有将她和春山的事捅破,说:“三姐,你胆子真不小,敢在这院儿里和大姐夫办那事儿?”津梅大吃一惊,神色不安道:“办啥事儿了?你别诬赖人!”子昂忙说:“你小点儿声。三姐,你别不认,三姐夫出事儿没几天,你就和大姐夫到一块儿了。那天大姐夫因为三姐夫,实际是因为你喝醉了,晚间没回宁安,就睡在这个屋里。你是后半夜进的这个屋,我就在窗外。”津梅害怕了,看着子昂要哭。

子昂忙安慰道:“三姐,你别怕,这事只有我知道。我很同情你俩,要不是爹,你俩就是一家,你俩真的很般配,是爹毁了你们。我真的为你俩感到惋惜,但你俩到一块儿这事儿要让爹知道了可就出大麻烦了。所以我想保护你。”她彻底软了,蹲,双手捂着脸哭道:“没脸活了!”他扶起她说:“三姐别做傻事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还年轻,长得也漂亮,我会帮你的。”她怯怯地看着他问:“你能咋帮?”他说:“你和大姐夫得小心了,回头我在外面给你盖套房子,但得等到天暖和的。我准备和大姐夫合伙做生意,就是太对不住大姐了。”

她哭着感谢他。子昂又埋怨她说:“你不该让香荷看这封信。不过已经这样了,香荷你得替我哄。”她为难道:“我跟香荷说了,我要让你把她们都送走。”他有些激动道:“你让我往哪送?她们只有在这才安全。娇儿姐和芸香儿都是我恩人,亚娃她娘和顺姬是娇儿姐的恩人,我必须得保护她们,还要让她们都过上好日子。”

津梅擦去脸上的泪,镇静了一下问:“那我问你句话,你别生气。”他点下头。她又试探地问道:“以后,你会娶二房吗?”子昂沉了片刻说:“我说过,香荷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让她难过,别的我就不说了。”她点下头说:“那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儿是我惹的,我跟香荷说去。”说着下了地。

津梅从气愤地让香荷看了那封信,到回头又劝说香荷,总共也不到一个时辰,可对子昂的态度却前后判若两人。这让香荷对有些想不明白。她隐隐觉得这里面有点说道,但三姐不说她也没法深问,便回想子昂对她的一幕幕,想来想去,她感到子昂还是真心疼她的。她曾偷着问过姐姐们的夫妻关系,可哪个姐夫也没象子昂那样天天给媳妇洗脚、亲媳妇的脚。她很幸福,幸运得时常觉得对不住子昂梦里喊的文静和懿莹。虽然她曾对子昂心里牵挂着别的女人感到不爽,但毕竟他们都分开了,可如今她又发现子昂心中还牵挂着婉娇和芸香,而且婉娇和芸香都在他跟前,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就在香荷不知如何是好时,不停地呕吐证明她确实有喜了。最初反应是在米家姐妹回门吃团圆饭的饭桌上,香荷一见端上桌的肥肉就恶心,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格格夫人立刻猜到她已有了身孕,但还不敢确定,说回头找个郎中来给把下脉。子昂心疼香荷翻江倒海般地呕吐,也不安她看了何耀宗的遗书,便时刻不离地守着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特别在饭桌前,怕她肚子空,专挑她能入口东西一点点地喂。格格夫人见了竟高兴得流下眼泪,说她生了这么多孩子可从没有过这待遇,便玩笑地又数落起米秋成。米秋成虽然觉得理亏,但还是不愿听,说:“还老提那些干啥?好吃好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自打将婉娇、芸香等人接到龙封关,子昂总觉得很对不住香荷。给田中太久妻子画完像后,他觉得手感很好,便开始为香荷画像。香荷不想画,他便跟哄孩子似的,总算哄得她同意了。他接连为她画了两幅,都是油画。第一幅是她穿着红面镶边纯白兔毛的大敞站在雪中,身后还添加了梅花来衬托。第二幅是她沐浴之后的光彩画面,画得格外细腻真实,她在画面上白女敕光洁,舒展的秀发,柔顺地微拢于身后,一张大红色的浴巾披在身上,白皙的颈部、前胸和秀美的手臂、腿脚都露在外面,红白分明,更加突显出她的鲜亮艳美。他显然在她的手脚上也下了很大工夫,不仅手脚鲜女敕清秀透着灵气,就连指甲和趾甲也都透着晶莹的光泽,与手脚上戴的东珠链相映衬。

香荷本不让他这样画,但他还是忍不住画了出来。见香荷有点生气,他便哄这说只是他自己欣赏,不让别人看,总算又过了关。他觉得画中的诱惑特别大,每次欣赏这幅画中的香荷时,他都感到热血沸腾,沸腾得让画外的香荷喘不过气来。

自从香荷有了喜,子昂高兴中还搀杂着忧虑和不安。他想起他曾经答应米秋成,自己和香荷有了儿子后,要有一个随米家姓氏。如果香荷这次生了儿子,到底姓周还是姓米他倒拿不定主意了。眼下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件事他还没有和自己的爹妈提过,好几次想说但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个愿是自己当时担心娶不到香荷许出的,何况他曾经为阻止米家接受媒人为香荷提亲而使过骗术,他不想让米家人说自己把香荷骗到手后就变卦,那自己岂不成了地地道道的大骗子。

眼看着香荷有点显怀了,他必须要和自己爹妈说清楚了。这日晚他见香荷睡下,便吹灭了灯,悄悄去了对面屋。爹妈屋里的油灯还亮着,爹趴在被窝里,将头探出炕沿抽着烟,母亲在灯前做着婴儿装,是为即将来到世上的孙子或孙女做的。

他上炕坐在炕梢处,鼓了下勇气说:“爹,妈,有件事,一直想和您二老商量,可总也不好开口。”母亲一边干活一边问:“啥事儿呀?心事这么重。”子昂说:“我从奉天出来找你们,确实遭了不少罪。我来龙封关是迷山迷到这儿的,当时也没个着落。真的,要是没有米家接纳我,我现在还不知在哪干啥呢。虽然那些财宝是我发现的,可米家要是不留我呢?我现在就是个穷光蛋。是米家给我的这份福气。”

这些事周传孝自然已经听说过,道理他也都认可,但儿子这时又提起此事,倒让他糊涂了,问:“你到底想要说啥?”子昂说:“您二老都知道,米家没儿子,开始他们想让香荷招上门女婿。就因为这样,我开始答应他们,将来和香荷有了儿子,头一个就让他随米姓。”

周传孝顿时变脸,霍地坐起来,瞪眼道:“你说啥?你是给他家当上门女婿?”子昂忙解释:“不是上门女婿!就是让一个儿子继承米姓,别的还都随咱周家姓。”周传孝忍着怒气问:“香荷儿这胎要是生儿子儿子,他就得姓米呗?”子昂说:“我想这样。”

周传孝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混头了吧!”子昂妈忙不安地说:“你小声点儿,让香荷儿听着多不好!”

周传孝也不想因此与米家闹得不愉快,放低声音,气哼哼地用烟袋点着子昂说:“你呀你呀!你咋寻思的?是,米家对咱有恩,那周家还把你养大成人了呢,哪重哪轻?”子昂不安道:“就让这个随米姓,别的都随咱家姓。”周传孝又控制不声音道:“你懂个屁?你知道这个是啥吗?要真是小子,那可是长子长孙!”子昂妈又不安道:“长不长孙的,你能不能小声说?”周传孝已经全然不顾了,又将火发在老伴身上道:“一边儿待着去!”子昂妈也火了,斥责道:“你让我上哪边儿去?这是在俺儿子家,又没在你家!现在你讲长孙了,要饭那会儿你咋没讲?现在你扬摆了,那会儿你给人当孙子都没人要!”周传孝眼一瞪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儿!”举起烟袋去抽她。子昂忙伸手去拦,烟袋杆落在他的胳膊上,又疼又恼,但毕竟是自己的爹。但他不想妥协,妥协就对不住米家,对不住香荷,最根本的,他不在乎什么长孙不长孙,那都是老讲究,他更没觉得长孙和其他孙子有什么不同,便强忍着说:“爹,你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孩子不论姓啥,都是您的孙子。”周传孝愤怒道:“放你妈的屁!这能是一回事儿吗?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现在有能耐了,财大气粗了,我算什么!你妈说的对,我就是个要饭的,当孙子都没资格,还舌忝个大脸当爷!”说着将烟袋往炕里一扔,钻进被窝生闷气。

子昂不知自己是对是错,心里焦躁道:“爹,你咋这么说?”周传孝又霍地爬起道:“明天俺们就回奉天,就当俺们是要饭的,给俺们打张火车票。”子昂妈在委屈地哭,突然愤愤地说:“你别带着俺,要走你走!”周传孝瞪着老伴,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子昂说:“爹你消消气……”周传孝气愤道:“滚滚滚,别叫我爹,我不配!明天我自个儿要饭走!”说完又钻进被窝,连头也盖上了。

子昂觉得爹不可理喻,就对母亲说:“妈,我也有难处。我老丈人怪可怜的。”说着眼泪流下来,又说:“甭管姓周姓米,咱都是一家人,再者,香荷儿还能生不是。”子昂妈抹着眼泪说:“妈懂你,妈跟你一伙儿!老说感恩感恩的,也不能光靠嘴儿那一说!人家给咱带来这么大福份,人就这点儿心愿,咱还有啥舍不得的,又不是把孩子给出去见不着了。就是老儿子、大孙子,老太爷的命根子。能不能生头个姓咱家的姓,等再生的姓他家姓?”子昂为难道:“我都答应他们了。我就寻思我老丈人盼了大半辈子了,想让他早点高兴。”母亲叹口气道:“要说你老丈人也真挺苦的。闺女再多,没个儿子也叫绝户。不说这个,就凭他家是咱家的恩人,你想咋就咋的吧,妈不拦你!”接着又问,“那以后孩子管俺们叫啥呀?”子昂说:“也叫爷爷女乃女乃呗。”

周传孝在被窝里听着娘儿俩说话,这时突然掀起被道:“别管我叫!我是孙子!”又将头蒙上。母亲扑哧乐了,小声对子昂说,“别理他!去睡吧。香荷睡了吗?”子昂说:“睡了,她现在觉儿可大了,一沾枕头就着。”说着下炕回到对面屋。

对面屋的灯这时又亮了,香荷正坐在被褥内哭。他下了一跳,猜想她是听了他们说的话,忙月兑鞋上炕,将她搂在怀里道:“别哭别哭,是不听着俺们说话了?”她不说话,还是哭。他说:“你放心,我答应的事,就按我答应的办。”她开口道:“俺爹俺妈没说非要这样。”他哄道:“我知道,这是我的事儿,跟别人没关系。”她在他怀里说:“别跟你爹争了,到时该姓啥就姓啥吧。”

听香荷把爹妈分得这么清,他心里又不是滋味,紧紧地搂着她,语气更加坚定道:“不行,我主意定了。我不是看不起我爹,我爹就是老思想,我要改改他的老思想!其实这根本不算啥事儿,都是一家人,分得那么清干啥?我不在乎,左右我都是爹!”说着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扶她躺下说:“这事儿跟咱爹咱妈他们都没关系,就是我想这样做。我不能说话算话,我一定要这么做,谁也别想拦我!也别说我叛祖离宗,现在日本鬼子都要给咱当老祖宗了,咱还在家为姓啥穷掰扯呢?只要姓的是中国姓,咱就不算背叛老祖宗!我们都是炎黄子孙,炎黄子孙是我们共同的老祖宗,炎黄子孙就应该合起心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见香荷很有兴趣地听自己说,他在她的唇上吻一下又说:“别再哭了。没听咱妈说,怀孕的时候不能生气,老生气孩子生下来就没女乃吃。你是喝羊女乃长大的,你还让咱儿子也喝羊女乃呀?”香荷笑了,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他便又兴奋了。

第二天早晨,子昂妈和津梅做好饭招呼大家到西屋吃饭。周传孝这么叫也没过去,但什么也没说。米秋成、格格夫人不知出了什么事,让子昂再去叫。子昂妈说:“他有点不舒服,待会儿他想吃让他自个儿吃。”米秋成问:“哪不舒服?找个大夫瞧瞧?”子昂妈说:“不用不用,他就是没睡好觉。这阵子他老瞎寻思,总想找点事儿做。他能做啥呀?就会个洋铁匠。我看就是闲的。”米秋成说:“没事儿出去听听书不挺好吗!”子昂妈笑道:“有福不会享,烧包儿呗!咱吃咱的,不管他,他啥时饿啥时吃。”

吃过饭后,子昂想和爹再唠唠。母亲将他拦在院内,说:“大白天的,他要再和你喊不都听着了。先别理他,没事儿,他不敢明着闹,他当他在自个儿家呢。”子昂听母亲这样说,心里又不是滋味,说:“妈,这就是你们的家!”母亲叹口气道:“你都是托人米家的福,俺们不更是了!咋也不如自个儿家!咳,不唠这些。你呢,也甭担心你爹,今早上我又劝他了,道理又都和他讲了。他现在就是和你怄气,说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把他放眼里了。”子昂觉得很冤枉,解释道:“妈,我不能总骗人家。”母亲说:“好了好了,妈知道你的心思。再有,我和你爹真想回奉天,就想回家等你妹妹,就怕你多想。”说着也流下眼泪,继续说:“刚才妈在屋里说你爹要开洋铁匠,就是想找个理由分出去。先在这跟前儿开个铁匠铺,这样大家都方便。”子昂止住哭说:“妈,我给你们另买房子,你们别走。我妹儿要是回奉天,肯定去我童大爷家,她能知道咱们在这儿,我七哥都给安排妥了,到时有人来送信儿,这面也有人去接她。”又继续解释道:“随米姓这事儿,香荷儿她爹妈没说一定要。就是我骗过他们一次了,这次我就想证明一下,我是说话算话的,不然我见她家人总是亏得慌!妈,都是我的错,你和爹原谅我这回,我和香荷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们。”母亲说:“妈都懂,你也别难过了。这事儿就按你的意思办!长孙不长孙的有啥用?眼珠子都指不上,还指望眼框子,等两眼一闭那天,还啥你的我的。”

他心里更加难受,抱着母亲哭道:“妈,你是不也生我气呢?”母亲搂着儿子说:“妈没有,妈懂你的心思。”他继续哭道:“可你就在生我气!要不你咋说眼珠子也指不上。”母亲一怔道:“妈是说顺嘴儿了!妈重说。妈下半辈子就指你这个眼珠子!眼框子就你说了算!”子昂破涕为笑。母亲也笑,为儿子擦着泪说:“好了,别难过了。你先回这边屋,我再劝劝你爹。”说完回东屋去了。

子昂回到米家上屋,大家都定眼看他。米秋成一脸严肃地问:“你跟你爹说了?将来孩子生下来要随米姓?”显然香荷讲了昨晚的事。但子昂不知米秋成问话的意思,忙说:“爹,我当时就这么答应你们的。”

米秋成有些激动道:“这是你们能作主的事儿吗?我要是还有那想法,我们当老人的一见面儿不就提了。当时就是没想到那封信是你自个儿编的。你和我说这事儿时,我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我是看你对香荷儿有这份心思!你别看我不说,可看你俩的眼神儿,我啥不明白?我是不忍心把你俩拆开!”

格格夫人也说:“就是啊,就看你疼香荷的劲儿,还有孝顺俺俩这份心,孩子随谁家的姓都不重要。”米秋成又对格格夫人说:“行啦,咱别在这儿说了,赶紧过去跟亲家解释一下,别让亲家以为是咱逼着孩子这样做。”说着先出了屋,格格夫人也拧着小脚跟了出去。

米秋成和格格夫人一前一后地到了东屋上房。周家老两口正在炕上说话,见米家老两口进来,忙都起身打招呼。米秋成开门见山道:“亲家,都误会了。子昂有这份心思,俺们心领了,但不能这么做。你们家就子昂一个小子,哪能让他的孩子随俺们姓!只要他俩好,咱当老人的不也都好吗!这子昂,咋喝你们唠这些?刚才让我把他说了,这是大事儿,他们做得了主吗?行啦,你们也别跟孩子生气了,该吃饭吃饭,该听书听书,咱们是一家人,可别因为这事儿弄得不愉快!”说着月兑鞋上炕,挨着周传孝盘腿坐,显得很随和,很诚恳。

子昂父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些慌乱。子昂妈说:“哎呀,你看看,到底把你们惊动了。让我说,就按着子昂的意思办。这事儿来得突然,他爹一时糊涂。刚才俺们又核计了,子昂想的对,俺们都同意。再说香荷还能生。”米秋成说:“算啦算啦!俺就是个绝户命,认啦。”

一听这话,周传孝受不住了,一把抓住米秋成的手说:“老哥哥,您可别这么说,是我当弟弟的糊涂!咱俩就是亲哥俩,还啥你家俺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咱们共同的孙子!老哥哥,听弟弟说一句,就按子昂的意思办,香荷儿这胎要是儿子,就姓米!我定了!绝不反悔!”米秋成和格格夫人都不答应。子昂妈说:“就这么定了吧,俺家你兄弟脾气犟,他要认准的事儿,谁也犟不过他!”

米秋成清楚周传孝说的都是改口话,不禁懊悔道:“你看这事儿整的,要知这样,俺们就不过来了!”周传孝说:“你不过来,俺们也得过去,要不咱不就夹生啦!这事儿就得咱当老的定!”又对子昂妈说,“你去把俩孩子也叫过来。”

子昂和香荷被叫过来。周传孝郑重道:“今天俺们当老的把事儿定下来了,孩子生下来要是小子,就姓米!”又对子昂说,“你小子记住,有老人在,这种事儿不能你们随便定!”

子昂感激地看着爹说:“爹,儿子不懂事,您别生气,我和香荷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们四位老人!”周传孝说:“行了,事儿说开了,还生啥气?不生气了!”

米秋成这时很激动,两眼噙着泪,握住周传孝的手说:“好兄弟,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领了。我替我们米家老祖宗感谢你!”说着,起身要为周传孝跪下。周传孝忙一把抱住米秋成道:“这可使不得!”

香荷见爹为公公下跪,也吃了一惊,随即也在地上跪下,子昂也跟着跪下了。周传孝一边抱着米秋成,一边命令着子昂和香荷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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