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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第28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转眼,阳历的新年就到了。

早几天前,厂里面就搞过圣诞晚会。尽管很多的普通工人都不明白圣诞是什么意思,但大家也能玩得很快乐。如今旧的一年已快要过去,之所以说快要过去是因为我实在是习惯于过农历的新年。我和妮妮已经商量好,一定要回到我的四川老家祭祖。我和她已经订婚,这是一件大事,必须要在祖宗的坟头说清楚。

回顾这一年,我实在是过得好轻松;关于车间管理的一切事务我都未曾有过半点操心、那车间竟然也就那么一直的过来了。没有车间主任的日子里大家也把事情做得很好,可见我一直强调的自己的各种功劳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平常的事情、人们都要生活下去,没人会因为谁的所谓的功劳而变得如何——这是我这一年悟到的最为有用的东西。

还是先不说那些感悟吧。我和妮妮还得回家祭祖呢。

别过了前来送我的朋友们,我们登车赶往机场。坐到车中,妮妮不住的说她对于我的新的惊喜。“真没想到,这么多人来送我们,以前可只是龙杰他们几个人呢”。

我说:“我也没想到啊,但实际上很多人都不是真心的来送。不过人来了,我也很高兴”。

妮妮疑问:“为什么不是真心地呢”?

我说:“谁都知道我是明降暗升,谁都觉得和我相处能够共同嘻嘻哈哈就嘻嘻哈哈的便好。以前我不屑于和他们交往,他们干脆就合起伙来排斥我,现在我愿意和他们一块儿吃喝玩乐,他们也会尽量退步,能过得去就过得去。来送一回人又不费什么事,乐得做个人情”。

妮妮道:“你怎么老是想得这么的权谋利益呢,什么时候能够纯粹的像问题呀”。

我说:“事实就是这样,如果董事长撤我职位时一并将我的待遇降到最低,你看谁会来送我?若不是董事长给我加薪,放开我随意进出各个厂区各个部门的权限,根本不可能有谁来送我。我也不可能和他们认识”。

妮妮道:“你呀、总是把人分开来看。我不能说你不好,反正就是觉得你这个性格对做事的效率有帮助,但是对效果吗,很难说”。妮妮耸耸肩。

我说:“我在改正呀,其实来送我的人并不都是因为功利心,有的是因为和我是牌友了;有的是因为和我是‘侃友’了;有的是混个脸熟……不一而足吧。但必须承认,他们最基本的条件还是在我在公司的特别的待遇上。只不过我必须转变对待这种心理的态度,以前是憎恶,现在慢慢和他们交往就理解了不少。相互理解,自然也就建立了交情,管他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呢”。

……

很快到了机场。

回到家乡,心有些淡凉。但毕竟这是家乡,我生长的地方。

乡里有风俗,家家户户都会腊月二十三之前给自家的先人磊坟。所谓磊坟,就是把先人坟堡上的杂草清除干净,再用新土往坟堡上叠上一层。经年累月后谁家先人的坟堡越高,谁家的香火后代就越鼎盛,也意味着谁家的日子就过得更好。我家先人的坟堡上没有草,因为那些草早被乡亲们的牛羊给吃了。这就意味着我家的祖坟成了乡人的放牛场,这在农村是极大的侮辱。我看着满是牛羊粪便的先人坟堡只得轻轻地叹一口气,默默的向同宗的伯父借来锄头簸箕给坟上添土。真的不明白,这样破败的坟头的后代怎么会有我这样还算有出息的人呢。

给先人的坟堡上磊够足足一人高的土后我惊讶的发现很多的挣到钱的乡亲都花大价钱给自己的先人的坟堡立了气派的大碑。我也琢磨着给自己的祖父祖母立碑,可是刚一有这想法就立即被闻讯而来的同宗长辈制止了。他们说我的父母健在,我没有资格为祖宗立碑,若我执意要立碑便是大不敬,他们就要开全族大会将我逐出家谱。

“怎么会有这么样的规矩,太不通情理了”。妮妮待他们都走了后恨恨的说。

我说:“其实,我心里深切的知道,这种规矩根本早就废了。他们若是真的尊重祖先,那么我家的祖父与曾祖也是他们的长辈祖先,可他们却能把牛羊栓在了我家的坟堡上”。

妮妮说:“那他们为什么要阻止你呢,还威胁用逐出家谱这么严重的处罚”。

“我爷爷死得早,很多人都说我爸不能成气。就尽量的欺负我爸,把我爸逼成了流氓。后来我爸妈结婚,家里好了些,好多人眼看我爸日子会越来越好,又和我爸亲近。再后来,我妈离家出走,我爸也走了。乡人觉得可以欺负我,就尽量的欺负我。我现在长大了,他们还想欺负啊,可是不能打不能骂,那就只有用所谓的家法了”。

妮妮道:“上一次我们回来,所有人都对我们挺好啊”。

我说:“我上一次回来是卖家产,还是便宜卖,还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大家。就是白眼狼也好歹说几句好听的……”

妮妮说:“不至于吧,都是一家人”。

我说:“一家人这话好坑人。他们就是嫉妒,嫉妒流氓的儿子这么有出息挣这么多钱。还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更不爽的是他们有房有地却没有儿媳妇,流氓的儿子家里啥都没有却有个姑娘一直跟着他,那不得嫉妒死啊”。

妮妮道:“怎么会这样啊,人怎么会这样啊”?

我说:“从我爸算起,到我离开家乡止。至少有四十年时间,整个村甚至别的村的人都可以拿我们家的人当撒气桶,当笑料,当反面教材用来警示儿孙。你有一个四十年的撒气桶——突然——这个撒气桶成了火箭筒。你不想让火箭筒飞不起来吗?一旦飞起来就不是你的啦,你肯定希望拥有这东西而不是希望失去这东西吧”。

妮妮道:“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我爸常说他在十年动乱的时候遭到很多毒打辱骂,毒打辱骂他的人都是最亲的人。我以前总觉得他骗我,现在到你家走一趟,我觉得应该可能”。

我说:“当然,也还是有好心的人。没来阻止我的都算好心的,但我真的想不到自家同宗长辈回来阻止我。我小的时候饿得实在不行了,他们也没人给我一口剩饭。现在……”

“他妈的”!妮妮骂道:“老子就把碑立起来,还要把老娘的刘妮妮三个字刻在碑文上、老娘有国家政策给的户籍就够了,那狗屁家谱老娘不爱上。老公、咱们自己开宗立户,偏要立碑”。

我吻着她,劝她:“不立就不立,以后把父亲找回来再立。也别生气,我们明天上阵上买些礼品挨家拜访一下就好。他们呐,恨得最重要的就是我们两年没回家,回家了却没给他们这些长辈带些礼品。在农村,收礼品可是一件好有面子的事情。去你们家定亲的时候咱们不也是挨家的送很多礼品吗”。

妮妮道:“我的本家长辈都对我可好了,哪像你家的这些畜生”。

我正色道:“不准骂!要不是你爸妈是小学教师,吃国家饭,你看看会不会对你那么好。听我的不准在说了”!

妮妮瘪瘪嘴,调皮的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立碑的事情,我和长辈们产生了隔阂。也就没有留在村中住宿,虽然村长极力的挽留我但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因为留在村长家,本家的长辈还得说我不近人情看不起他们而不在自家人家中借宿。反正他们怎么都有理,我就不如去镇上的旅馆住,那样两面都不得罪。我在和村长打听父母的消息得到确切没有线索的答案后就带着妮妮向镇上走去。出发时,天已快黑了,而到小镇要走一个多小时。我和妮妮就默默的牵着手慢慢地走。快到农历月底,月亮没有出现,冬风冷嗖嗖的,路上也没有一辆车。

我们就牵着手,尔后又互相搂着慢慢地走。在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里面,我们从过去走到了现在,又从现在走到了未来。

第二天,我们在镇上买了很多的烟酒糖茶,花去好几千块。我们租了一辆车,将礼品运到村里,挨家挨户的拜访。长辈们收到礼品后都笑逐颜开,甚至又几位长辈还说给祖父立碑的事情可以再商量。我只有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自己不懂事,表态今后决不轻易的再提这件事。直到下午三点,我和妮妮忍着饥饿将最后一批礼品送完后,才匆忙的打电话给镇上租车的师傅叫他来接我们回镇上旅馆。其实我们可以不用饿肚子,有几位长辈在收到我们的礼品后都大声的叫家里的做饭,我和妮妮实在是没心情吃,便一一婉拒。村长家自然是有饭吃的,可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

熬到过年那天,我和妮妮准备了最丰盛的祭品到祖宗的坟前拜祭。拜祭完了后又匆匆的将祭品分送给乡亲们,尔后又匆匆的搭车回到小镇。第二天大年初一,我和妮妮早早起床搭上最早的一班高速班车向成都的机场奔去。到夜里十二点,大年初二的凌晨,我和妮妮站在了她的老家的村口,岳父岳母挺着颤巍巍的身躯迎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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