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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来深圳的第二天,早七点半,上班高峰时期,我走在广深公路金桥路段。
早上五点多我就醒了,被建筑工人叫醒的。他们盘问了我一阵,又检査了一遍工地上的物品工具,确认沒有少一颗钉或一块砖,然后对我笑骂一顿。见我恋恋不舍的,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在我的上赏了一脚,哄笑声中我快速地离开。
离开建筑工地后,我钻进路旁的厕所里,像昨晩一样,我光蹲着,早上如厕的人很多,不时有人探头看我或欣赏我的白。我不在意,高兴看就看吧,免费。
我要在厕所里挨过七点钟以前的时光。听志宏说,早晩是治安员查得最严的时间段,最松懈的是工厂上班族上下班的时。我记住了,我要好好地珍惜和把握这个治安员查证的时间段。从现在起,要一丝不苟地对待任何事,一点差错都不能发生。
在厕所里我吐了好几次,几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这样也好,虽有饿意,却无食欲。苦苦捱到七点多,我站起身,系好裤子出了厕所,走上广深公路。目标:金桥环卫所志宏的宿舍。
志宏说的沒错,早七点多上班的高峰期治安员极少盘查,他们的目光大多盯在那些面容姣好,身材性感的女性身上。我很高兴他们能这样做,此时此刻他们对我的不屑一顾,对我却是最好的安慰。
找到志宏宿舍时,他已上班了,我无力地瘫坐在他的宿舍门前。夏至突然开门出来,看着我的眼神一愣一愣的。
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水汹涌而出。
夏至把我扯进屋,关上门。低声问道:“小点声,环卫所当官的不准外人留宿,昨夜在哪里混了一夜?”
我长叹一声,仰躺在志宏的床上,半晌不发一语。
夏至扔了一根香烟在我脸边,又顾自抽上一支,说:“你也太胆大了,治安员你也敢打。在深圳这个地方,多少英雄好汉被治安员弄得服服帖帖,也亏你会跑,被抓住你不死也要月兑层皮。也幸亏你跑,所有的治安员都去追你,剩下无证被抓的也都跑了。我算是捡了个便宜。不然的话,找人到派出所保出来,罚款不说,还要给人好处费。”
夏至又说:“目前要紧的是赶快找份工作,工资低点人苦点无所谓,首先要安定下来,安定才能生存,生存才能发展。”
我点着香烟,深吸一口,然后吐了个烟圈,烟圈环环相扣,飘逸自在,但很快就消散了。
抽完香烟,我坐起身来,拿出我的旅行箱,找出牙膏牙刷毛巾,洗漱了一番,然后呆呆地发愣。
夏至好像也想起什么似地,一拍大腿,说:“昨夜你的身份证和钱包都在治安员手上吧!唉,你跑什么呢。没有身份证和钱在深圳一天都不能呆。现在怎么办呢?要不找志宏借点钱回去吧!”
我伸手向夏至要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我不回去,雄心万丈地来到深圳,刚呆了一天,被人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灰头灰脸地回去,以后还怎么做人。让人们笑话我,指着我的后背说我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钱没有可以借点,关健是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夏至慢悠悠地说着。
“办个假身份证,等下我打电话给家里,叫他们办个快证,大概一个月吧!你这里熟,给我找个安身的地方,有吃有住有点工钱就行,先落下脚来,不在深圳混出个名堂来,打死我也不回去。”
“没有身份证怎么找工作,人家不敢收你。”
“你和志宏用身份证复印件为我担保,这一个月內我保证不会给你们带来麻顺。”
“那……就试试吧!”夏至很不情愿地说。他的脸色明显地表达出他希望我回家,不希望我成为他的累赘。
我又仰卧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肚子饿得厉害,而且夏至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打开我的旅行箱,里面有一双妻用手纳的布底鞋。鞋里还放了一双鞋垫。我拿出鞋垫,里面有一张百元纸币。临行前妻在每只鞋垫下面放了一百元钱,说让我到危难时再用,想不到来深圳的第二天就用上了,想起妻,一阵心酸,愧疚。
过了没多久,夏至回来了,左手拿着一份深圳特区报,右手提着一只方便袋,装着两桶方便面和纯净水。看着我苦笑着说:“现在要精打细算,不能大手大脚。等志宏下班,你找他借点钱做生活费。我身上也只有一百多块钱,还要找工作,坐车,吃饭抽烟,用不了几天也要找志宏借。”
“你先帮我垫着,亲兄弟明算账,花你多少钱我会还给你。”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方便面用水泡好,然后几口就吞了下来。
夏至慢吞呑地吃着面,一边看着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指指点点地说哪些事适合他做,而且工资高待遇好,人又轻松。
夏至当过兵,退伍回家后业余时间写通讯报道,被镇政府聘用了两年,主要为镇里写宣传材料。后来镇里机构改革,裁減了一些人员,夏至自然留不住,就南下深圳打工,先后在几家广告公司干过文案策划,去年回家盖了新房,欠了一些债,就又到深圳淘金。
我和夏至同村,他还是我拐个弯扯得上亲戚的表叔,先前也曾在武汉和江浙沪候鸟型地务工。我后来结婚生子,就在家务农,再后来开了一家小杂货店,几年下来,只能维持简单的生活,始终手上没钱。夏至盖房子时经常托我捎带些烟酒,也经常谈起深圳如何如何,说深圳机会大把,赚钱如捡钱,美女如云。说得我的心动了,把小店转让给别人,就和夏至结伴南下。为了让夏至能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他南下深圳的车费和吃饭都是我掏钱,还送给一条香烟。
可来深圳才一天,就陷入如此境地,实在让我始料不及。而这一天的经历,比我以前所有的经历都匪夷所思,几乎让人难以置信。
下午仍是埋头睡觉,志宏下班后不咸不淡地问了我几句,就弄了一锅面条,大家胡乱吃完,我说借钱的事,夏至也竭力帮我说话,志宏才掏了二百元钱给我,脸色却很难看。
在环卫所门口的小店,我给妻打了个电话,说身份证丟了,让她到镇派出所给我办一个快证,又把志宏的通讯地址让妻记下来,以便联系。
买了两盒香烟和打火机,刚回到志宏的宿舍,一个当官模样的人赶我和夏至走。我和夏至赔着笑脸说了一通好话,那人仍不准我们在环卫所住。我又急忙跑到门口小店花十五元钱买了一盒香烟,塞在当官的手上,说我们刚来,还沒找到工作,今天住上一晩,明天就走。当官的才掉头走了。临走时丟下一句话,让我们明天一定要走,不然就让治安队来接我们。
我从旅行箱里拿了几张我的登记照,让夏至和志宏给我办假身份证。志宏说要五十元,我付了钱,志宏跑到外面马路边的电线杆上撕了一张办证的小广告,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和办证的人谈妥了,在金桥横跨广深公路的人行天桥上,把我的照片和年龄地址给了制假证的人,约定第二天晚上天桥上见面交货。
至于给我找工作,志宏说他上班的金和路口处的金桥物资站正在招工。主要工作是把物资站的物资搬上车。我在江浙一带干过码头搬运工,体力活,很简单,没有技术要求,有力气能吃苦就行。
我放下心来,吃苦受累无所谓,这些我都习惯了。我不喜欢听人家闲话,看人家脸色。忽然想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等俗语,深有感触。
晩上怎么睡呢?我又犯愁了,志宏的宿舍放了四张上下两层钢架木板床,大约一米二宽,下层睡人,上层放生活用具和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两张床还是夫妻两人同住。床上清一色地用布帘裏得严严实实的。屋顶上没有吊扇,都是床上放一个小电扇,刚好凑合着一个人用。夏至倒不客气,先钻到志宏的床上躺了下来。我坐在小朩凳上闷头抽烟,志宏看了似乎过意不去,说楼顶可以睡,给了我一张用芦苇编织的席子,一卷蚊香,领着我上了宿舍楼顶,吩咐我晚上不要乱跑。我苦笑了,我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把芦席铺在楼顶上,蚊香暂时不用,昨夜我领教了深圳蚊子的厉害,到实在抵挡不住时再用它。
躺了不到一分钟,我赶忙站起身,芦席下面的屋顶像口热锅,蒸得我大汗淋漓。
屋顶沒有风,偶尔有风也被楼顶的矮墙挡住。蚊子倒是来了,听那一阵阵的嘤嘤的声音,我就觉得浑身刺痒。
点燃蚊香,吸着烟,我坐在芦席上,天气太热,人太疲乏,困意太浓,想睡却无法睡着。蚊子绕过飘悠的蚊香,轮番向我进攻,我用手掌拍打着,身上那里痛痒就拍那里,后来手掌麻木了,身上到处被自己拍得又痛又痒,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挨到下半夜,有丝丝缕缕的微风不时轻拂过来,屋顶的气温也降了下去。我顾不了蚊子,刚刚睡着,一阵大雨如倾盆而下,我被淋得浑身啰嗦。
赶紧下了屋顶,在楼梯的平台上倚墙而坐,蚊子却不依不饶地缠绕着我。我一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一边下意识地机械地用手掌拍打着身体,驱赶着蚊子。
终于天亮了,蚊子也似乎吃饱喝足了,嗡嗡地唱着快乐的歌谣。我沉沉睡了一会,就被志宏叫醒。下楼洗漱后就跟着志宏,帮他推着装垃圾的清洁车和扫把铁锹,志宏穿着橘黄色的清洁工服装,胸前挂着环卫工作证,头戴大草帽,慢悠悠地跟在我后面。
从环卫所到位于金和路口的金桥物资站约二里路,志宏把我领到物资站,费了一番口舌老板才收留了我。但把志宏的工作证和身份证都复印了下来,并让志宏写了一份担保书。
志宏临走时看了我一眼,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惹事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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