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铁闸栏那边站着一个高大身影,被那些攀沿着的蔷薇藤蔓给遮住了,看不太真切,隐约只见到了一些蓝色的点点,似乎是裤子的颜色。
想着那地方是冯浩翔先前常站的地方,闻青蓝天真的以为刚刚那石头可能是个信号,以为是冯浩翔提前回来,而现在,给她一个大惊喜。
于是,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出门,连向和叶琳说一声也忘记了。
“哼,你说我想干什么?”蓝衫男子说着蹲在了闻青蓝面前,一把抓住了闻青蓝的手臂,这下闻青蓝想要再后退也退不了了。
匆忙赶来的冯浩翔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叶琳和李萱木然的坐在休息椅子上,还温叶霏则烦躁的在门口处走过来走过去。
抬眼去看几步外的男人,她害怕一下子像忘了疼痛,撑着双手想要起来,却发现有些无力,更感觉肚子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温叶霏和叶琳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又默契的坐在了休息椅上,只是,各自都不再说话。
“霏霏,住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那些事。”叶琳皱着眉头,制止了温叶霏再进一步的打击。
闻言,冯浩翔恍然大悟,这么说,真是因为他的缘故,可他今天在来医院之前,并没有出现在温家花园附近,可她怎么会出门?是谁叫她出去的?
听了蓝衫男子这句话,闻青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本她没必要害怕,但是,接触到他那凶狠阴冷的目光,她就觉得胆寒,害怕他会伤害自己,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你别乱猜!人家怎么说也算是帮了忙的。”叶琳忍不住插嘴,擦干了脸上泪水,带着哭腔说:“我们也不知道除了什么事,就知道小篮子出门去了,刘妈说找到她的时候在围栏旁边,当时就快晕过去了……”
“护士,我女儿怎么样?”叶琳率先问。
“才过去几年,认不出我了?”穿着蓝衫工作制服的男子一步步靠近闻青蓝,脸上神情阴森而狰狞。
“怎么会这样?小篮子怎么会一声不吭跑出门?!她不是一向不出门的吗?!”
孩子……她的孩子……
“小篮子留了好多血……”李萱哭哭啼啼的说着,一边哭一边还没忘记要给旁边的叶琳递纸巾。
原来啊,放在她心底的人是冯浩翔,是他的发小,是他的好兄弟。而他,却一直傻傻的不知道。
一张带着口罩的消瘦脸庞,就这样淬不及防的映入眼帘,看清的那一瞬,闻青蓝只觉得那压在鸭舌帽下的漆黑双眼,让她有些熟悉,有些陌生,还有恐惧。
几个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加的复杂。
温叶霏见状,紧绷已久的脸庞终于染了一丝笑意,对李萱说:“你打给哥哥,我打给爸爸。”
看到护士出来,坐着的几个人一下子都站起来,簇拥在手术门口。
隔着铁栅栏,刘妈还在花园里找闻青蓝在哪儿,突然听到闻青蓝的喊声,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踪影,当下就扯着嗓子应道:“闻小姐是你吗?你在哪儿呢?”
但她从没细想过,其实,叶琳说得对,凡事有因有果,若真要追根究底的,那真是她的错在先。
此刻,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不该出来,真的不该出来。
“你们哭什么呢?”
“好久不见。”他云淡风轻,佯装无事的和他找了招呼,举手投足间,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淡漠。
看他坐在一旁休息椅上,冯浩翔也跟着坐了上去,随口调侃了一句:“是挺久不见的。”
叶琳闷头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几天前她也出去过了,但那是去见冯浩翔,可是今天我们都没看到冯浩翔啊……”
再晚一点,要是再晚一点,他都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到以刚点。
事到如今,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说不说都一样。她又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没有感情,他们之间的三个孩子,也是不可能割舍掉的。
想到了这么久以来,存放在他心底却一直未能明白的事情,也一直被忽略没记起的事情。
“你放开我!”
“……”温叶霏对这个叙述有点无语,流了好多血,那是又多少血?“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事呢?!是不是跟刚刚那个李赫有关!”
浑浑噩噩之际,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青青,青青……
五年前,闻青蓝生果果和小杰的时候,一度难产,又不能进行破月复产手术,体力不支她的似乎已经难以坚持下去。医生们以为他是她的丈夫,所以破例让他进产房给她精神支柱。
她努力想听清楚她在讲什么,却发现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看冯浩翔这反应,她也明白了,但今天的事情怎么说呢,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总得还是因为他而起。唉,可不是,这也不能怪他。
这一瞬间,等待的五个人都默契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一瞬,都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而这时,闻青蓝已经支撑不住了,倚靠着铁栅栏软软的滑座下去,垂眼看到地上因方才挪动而落下的一道血痕,头一回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呵……喊啊……”蓝衫男子不以为然,森冷目光扫过闻青蓝高耸的肚子,无意瞥见了闻青蓝双腿间有血汨流而出,迅速渲染了她身上的驼色裙子。
转过头就看到冯浩翔微笑的看着他,很浅淡的笑容,又带着点讶异,但眉宇间却染了初为人父的喜悦,那神情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温叶霏赶忙迎上前,还没反问,那护士就先开口了。
还记得,他当时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心念一动就对她说,想想孩子的爸爸,想想他如果看到孩子的会怎样。她当时反应有点激动,更像是突然一下子来了力气,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后,嘴唇一张一合,像是说了句话,又像是在唤人名字。当时,因为医生护士在旁边,稍微的有些吵闹,而他只听到她说的那最后一声,是类似想字那样的音。那时候,他还以为,她是想说想谁……
“你……你不要过来……啊……”慌慌张张的后退,一个不小心,后脚跟绊了一跤,她淬不及防的跌倒在地上。
早在冯浩翔出现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李赫就看见他了,之所以是呆站在原地那么久,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温叶霏不知道情况,更没有见到当时场景,所以,不明所以的她并不能理解这两人为什么而哭。
护士从出门再到进门,不过是一分钟之间的事情,但对等候的人来说,却是一分钟天堂一分钟地狱的感觉。
看见僵站在门口的李赫,温叶霏眉头一皱,上前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来不及有过多的想法和行动,那紧紧握着她手的手突然间被一股力道拉开了,她用尽力气睁眼去看清,看到的却是李赫站在原地,僵持着向她伸出手的姿势……
这声音虽然弱,但刘妈却是听见了,更看见了闻青蓝那摇摇欲坠的身影,急忙赶了出来。
“你不要过来……”
肚子里面那股隐痛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一阵一阵的紧缩着,痛得她几近昏厥。意识迷离之际,恍惚看见刘妈来到她眼前,张嘴不知喊了什么。
当时的她已经昏迷过去,而下半身全是怵目惊心的血……
最先耐不住的人是温叶霏,坐在椅子上不到五分钟,她受不了站起来,在手术室与休息椅之间来回踱着步子,每走一遍就回头看一下那紧闭的门。
想要转身离开,但脚却像顿住了一般,怎么也迈不出步子。他心中响起嘲笑声音,认了吧,李赫,无论如何,你还是一样的担心她。
“好的,请尽快签好协议,我们医生会尽快实施手术。另外,手术也有一定的风险,加上病人身体状况,也不排除手术过程中出现其他异常情况……”
恍然间,他忽然明白自己的一整天的不安是为了什么,那兴许是潜意识里,预感到身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却没想到,竟会是她。
医生又道:“做手术需要家属签署手术协议书,请问你们几位谁是病人家属?”
其实,再明白不过了,该高兴的是他冯浩翔,不是他。
熟料闻青蓝却嫌恶的躲开了。蓝衫男子也不恼,阴测测的笑着道:“如果把你绑了,估计能买个好价钱……”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闻青蓝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蓝衫男子的话,也因为肚子越来越强烈的痛感,她感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了,而且,身下那一处好像流出了湿湿黏黏的东西。
冯浩翔对这话感到莫名其妙,“伯母,我刚出差回来。”刚下飞机他就让乐昌直奔温家花园,谁知道,却在门口听到那保安在那里议论纷纷,问了才知道是闻青蓝出事,又马不停蹄的赶来医院。
“那怎么会?!”温叶霏纳闷着,还想问什么,却见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随后,走出来一个手术衣的护士。
“小篮子从来不会自己出门去,可你那天竟然叫她出去了……”叶琳说着又哭了起来,“今天她又自己出门去了,身旁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刘妈找到她的时候,她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在旁冷默旁观的温叶霏终于忍不住怒气,没好气的碎碎念道:“小篮子遇到你真是她人生中最倒霉的事情!还想着你那么有心思,有耐心,没想到这次竟又是因为你!”
温叶霏不耐烦的打断护士那一大段的陈述,“行了行了,赶紧去落实吧,废话那么多。”
看着手术室的门砰一声关上,李赫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咂了一下,他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那紧闭的手术室门,以及上方那醒目的红灯提示。忽然间想起了那次,送她进手术室,想要她拿掉孩子的时候。
“你……你……你……”一连支吾了三声你字,却迟迟没有说出下文。闻青蓝震惊的不敢相信,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而令她真正心慌害怕是他看着她的眼神,那目光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杀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叶琳忍不住流下眼泪,却是喜极而泣的,她抑制不住激动,抓着李萱的手急急道:“快去告诉你爸,还有阿霖两个,他们都不知道呢。”
“嗯嗯,我这就打过去!”李萱点头应着,随即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要因为一整天忐忑不安的心情,烦躁的无法办公,他也不会突然开车来温家花园,更不会在门口和那保全耗那么长时间。
冯浩翔暗暗叹了一声,转过身,却见李赫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微微愣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好几个月没见他了,自从在咖啡馆不欢而散之后。
“呵……看来做了千金小姐就是不同啊,脾气大了呀,穿的也不同了,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说着,蓝衫男子伸手想要去抚模闻青蓝的脸。
索性,不安的等待过后,是美好的结果,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李赫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转过身,蓦然的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径自走去洗手间。
******-*****
他走近叶琳,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伯母,她……?”
还没走到那地方,就见到那里站着的高大身影,但越走近,闻青蓝越觉得那个人不是冯浩翔,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是蓝色的套装,看起来有点像工作制服,最重要的是他还带着帽子,和衣服是一样的颜色。而她从来没见过冯浩翔有做过这样的打扮,况且,眼前这个人的身高比起冯浩翔似乎矮一点,瘦一点。
叶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想到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闻青蓝母子,担忧的同时,也觉得气恼。
叶琳和李萱都呆愣的说不出话,温叶霏还算是最快的接受了这个消息,催促着说:“那你还问什么,赶紧做手术啊。”
刚刚李萱打电话给她时候,只说闻青蓝出事了,叫她赶紧来医院,隐隐的听到了哭泣声。她还想问什么时,李萱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都是因为你!”
冯浩翔点了点头,用一种若有所失的目光看着他,却没说话。
转头看在做的人和站着的人都沉着脸不说话,温叶霏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最重要的是,闻青蓝还怀着八个月身孕。zVXC。
“好啦,你们都别吵啦……”李萱无奈的打断了这两人,一脸的无奈。
迷蒙的睁开眼,见到的是李赫那张写满焦急的脸,感觉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她眨了眨眼,又发现眼前晃动的身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是她日思夜想的冯浩翔。
叶琳这话在冯浩翔听来,有些含糊,“伯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无力垂上眼,再次沉沉的睡过去。
知道了闻青蓝和孩子都平安无事,李赫也算是放心了。他淡淡笑着,似喜悦,又似苦笑,转身要走,却听到冯浩翔叫他。
见到救护车鸣笛进入花园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开车冲进了小区里面,来到温家门口就见到了被李萱和两个妇人照顾着的闻青蓝。
“喂!”温叶霏吼了一声,看见李赫手上的血,再看他脸上的灰败之色,想当然的以为闻青蓝出事和他有关。
那刺目的红,看得他心底一惊,蓦然间站起来,环顾着四周,又冷冷看了闻青蓝一眼,不甘愿的掉头走开。
这下,温叶霏还未发话,叶琳倒是先应声了。“我,我是她妈妈。”
转身要走,这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手术室的开门声。
“妈,这怎么能怪我呢?”温叶霏气急,愣是觉得自己没错,在她看来,都是因为冯浩翔这个臭男人。
那护士摘下口罩,简短的回答:“手术很成功,病人破月复产下一名女婴,母子平安。”说罢,她转身又走进了手术室内。
“……”李萱默然无语。
却没想到事情起因还是因为自己。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怎么会是因为他……?
闻青蓝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她硬撑着身子挪到围墙旁边,扶着那铁栏慢慢站起身,气短的喊了一声:“刘妈……我在这儿……”
若是平常,摔得再重一点,也只是疼,但现在不同,她怀了八个月的身孕,轻而易举的一个小碰撞都可能给她带来危险。
“你……想干什么!”她鼓起勇气,想要喝止他,却发现他依然步步紧逼,她只能一点一点的挪动身子后退。
“不看看她吗?”
李赫没吭声,他也不发一言。
那怪谁呢?
***-//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关上,温叶霏等人守候在门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样怀揣不安的等待,最是折磨人心。
这么想着,她便想回头,却不料,这时候,那个人却转过身来了。
几经思考后,李赫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走向冯浩翔。
在如此沉默的气氛当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手术室门终于再度打开了,出来的是先前那个护士。
“你今天有没有见过小篮子?”
“病人受了惊吓,胎儿受了影响,需要尽快做破月复产手术,否则,大人小孩都会有危险……”好奇怪,那声音好像是从天堂传来的。
心念一转,叶琳转眼瞪了温叶霏一眼,“说来说去还得怪在你头上,还不是你折腾出来的什么鬼主意,硬是要逼着小篮子没得和他们两个见面,要是他们两能进家门,小篮子也不知道自己偷偷跑出去……”
她应该认错人了吧。
她想,这一定是在做梦,梦里面他出现在了所有她想念他的时光里,包括她所认为的憾事中。
正要上前追问,却听一直呆坐的叶琳突然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音,而在旁呆愣着不说话的李萱听到这声音也低低的啜泣出声。
他没多想就转过头去。
此刻,站在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多余的。呵,他陪了她五年,努力的想赢得她的芳心,到头来却变成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外人。
心底的不安竟然是一样的,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那么的犹豫和纠结,只有担心,担心。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无意他们五个都是喜悦的,只是,喜悦过后的反应却是不一样的。
这一跌下去,闻青蓝便感觉肚子一阵剧痛传来,随后变成了一阵阵的隐痛,隐隐的,像是痛经那样,她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唏嘘一声。
他淡淡回道:“不了。”
李赫微微一叹,忽然想说,她是你的了,我不会在为难她。话到嘴边,他却生生忍住了,没说出来。
看他转身走了,闻青蓝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稍稍坐直了去看,瞥见的那一滩血,差点给骇的晕过去,本能的捂着捂着肚子喊:“孩子……我的孩子……救命啊,救命啊……”
她张嘴想喊他一声,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刚刚在看到冯浩翔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就想起来了这件小事情,也终于明白,她是在叫冯浩翔……
……
“怎么了,怎么了?小篮子怎么了!”匆匆赶来的温叶霏,一到手术室门口就慌慌张张的问。
先是见到有护士打开了两扇门,然后跟着出来是三四个护士和医生,一起对着移动病床,最后面跟着一个护士,怀中抱着的显然是刚出生的婴孩。
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叶琳几个人凑在病床前看闻青蓝,又转身去看护士怀里的婴儿,然后听到那护士说,孩子不足月出生,需要在保温箱里呆上一段时间。再然后,那车推着向他而来,那抱着孩子的护士也走了过来。
下意识的,他让出一条道,擦身而过的时候,瞥见闻青蓝那苍白的脸,他不由的心疼了一下,想上前去,但看到早已凑在一旁的冯浩翔,他刚想伸出去的手,生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