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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食物惯偷

()又一天,陈黛拎着一份食物到了雷顿市公众墓园前的路上。

她的心情很复杂,有点难过又有点期待。前一天她按照十几天来的规律带着食物来了,可是在这条路来回走了两趟,都没有见到那个小野人出来把食物偷走。

今天陈黛还是坚持来了,心里还残留着些希望。虽然陈黛更清楚如果那个小野人真的是完全在野外长大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在没什么食物来源的区域呆多久,而最不妙的是,对他的xìng情完全不了解的陈黛没有任何办法去预测他的动向。

“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啊……”瘦弱的女孩拎着食物袋子,惆怅地在路zhōngyāng站了许久。

这片地的环境实在太恶劣!几乎没有植物,没有动物,等于是没有食物!

任季在陈黛居住的模型区周边几公里溜达了一圈,他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眉毛皱得可以夹住蚊子。得不到食物的环境对生物来说是非常严酷的,在他走过的那些地域中只有沙漠和荒漠地带可以跟这里的荒凉相比。

但是,居然是在这么荒芜的地域内密集地生活着起码上千只同类!这种种群密度,已经跟森林里那些猪豚的分布密度差不多了。那些长着短粗的、突出嘴巴、往上翘的两颗大前牙的肥壮哺rǔ生物,非常凶狠。森林里生长低于一米的所有植物和动物它们基本都能吃,还总是成群行动,所过之处,连任季都很难再找到食物。

这些同类到底靠进食什么来保证自己的活力?难道他们吃死去的同类?可是这种可能xìng很小,连野生的任季都不曾升起吃掉这些同类的念头,他们实在太相似了。

任季在街头的一栋房屋边抓住了探查以来看到的第一只鸟。

那小鸟欢快地站在门旁边一支横杆上,叽叽喳喳叽叽喳。它的羽毛淡黄,头顶有一小撮长翎,小尖嘴和细爪子是鸭蛋红sè。任季听出来了它大约在唱“天气哩啷个好呀……小米哩啷个好吃……这片地儿是我哒……咿咿呀”,那个得瑟欢快蹦弹啊,他不高兴了,于是从屋顶上倒翻下来,稳稳地一脚勾在房檐,一手捏住小鸟,它立刻哑了。然后任季才看见它脚上有条细细的金属链连到横杆上,他另一手轻轻在套住鸟脚的环上捏了一捏,那环立刻碎了。

房子里就是客厅,有个约一岁的小孩坐在地垫上玩玩具。他忽然从窗口看到屋子上面倒挂下来的黑不隆冬的“怪物”,“怪物”还将家里的鸟儿抓走了,惊了一刹,然后立刻本能地张嘴号啕大哭,伤心极了。

任季看都没往屋子里看,淡定地翻上了屋顶。他知道里面有个幼崽,弱鸡一样的弱小存在,根本不值得关心。

房间里冲出来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她心疼地把小孩抱起来:“天啊天啊,妈咪最可爱最棒的克莱拉今天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妈咪来亲亲,不痛不痛不难过了哟……嗯嘛嗯嘛”

小孩一边拼命哭一边指着门口,小身躯扭麻花一样撒泼。漂亮妈妈抱着孩子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愣了:“哪个泥滚的混蛋偷了我们家的鸟啊————!”最高分贝的尖叫传遍了整条街。

任季早就离开原地回了陈黛家的阁楼。

安静地潜伏了两天之后,任季发现这片区域的生物都非常弱,根本不会对他形成任何威胁。于是他的行动更放松了,偶尔会到陈黛家的屋顶上晒太阳挠挠痒。这里每家的房子屋顶都建成很疏水的倾斜状,头朝下地躺着十分惬意。

这里每家每户那些冷藏柜、一体清洗机之类的家用机器,任季看了几眼就会用了,这为他偷偷模进各栋房子里寻找食物带来了许多方便。这片区域确实很荒芜,但是同类们非常犀利,当任季发现他们把大量食物隐藏在温度极低的箱子里时,他被强烈地震撼了。

任季开始慢慢有些感觉到,这些‘人’虽然看似很柔弱,但是极其聪明。

又尝试了很多次借助jīng神力,大范围、大批量地接受周围‘人’群散发出的讯息之后,任季已经慢慢学会了一点点‘人’话。他最近喜欢上了一句句地重复听到过的话。拜优异的记忆力所赐,他可以完全标准地复制出任何一个音调。于是经常会有如下场景:

任季坐在屋顶,或者呆在陈黛家阁楼里,鸟窝头下,泥呼呼的脸蛋上表情肃穆、不厌其烦地念:

“亲,爱,的,小,思,思,我,来,啦。”

“你,太,胖,了,还,不,减,肥,我,就,要,跟,你,离,婚。”

“我,偏,不,信,邪。”

“当,当,当,当,总,冠,军,终,于,上,场,了。”

“先,治,好,自,己,的,猥,琐,病,再,说,吧,头,发,也,不,知,道,长,出,来,了,没。”

“唷,呵,我,又,赢,了。”

清晨,陈黛刚睡醒,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厅的老沙发上坐下发呆。她穿的睡衣是宽松的长袖裙子式样,胸前缝着非常可爱的卡通式熊脸,这是以前陈黛祖母的手缝作品。很长一段时间内,祖孙两人都靠陈黛逝世父母的抚恤金生活,为了省钱,陈黛从小很多衣服都是祖母买不太贵的布料亲自缝制的。

“哔哔——普里埃邀请你通话。”陈黛的光脑响起了无机质一样的机械提示音。她这个随身光脑已经是五六年前的老型号了,手镯状,很粗,带着并不舒服,很多新功能都没有,连语音提示也是机械音。但是陈黛一直用着这个光脑,在同位于雷顿市的海因斯星和平大学里来来往往,即使被家境非常好的同学们笑话、看不起,她都还是淡定地用了下来。

“小黛早,你醒了吗?强壮的普里埃叔叔两个小时前已经跳起来在外面跑两圈了,嘿!”光脑拟化出了对面的通话人形象。为了省钱,陈黛没有开通即时流畅面对面交谈的通信服务。

“普里埃叔叔早,我最近jīng神很好,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陈黛打了个眼泪汪汪的呵欠。

“噢不是那个,叔叔知道你很聪明能处理好。是最近这几天我们街区里出现了不知名的小偷,很多人家里都莫名其妙就不见了食物,小黛你一个人住,要多加小心在意啊,晚上睡觉的时候门窗都要好好锁起来。”

“啊?小偷,偷食物?”陈黛下意识地停住了所有动作仔细听。

“是啊,我们汇集起来的信息都是不见了食物,没有被拿走别的贵重东西,哦对,前天穆雷家的那只很会唱歌的小黄鸟被偷走了。据说那小偷不知道用什么尖锐的钳子一下就把那只鸟身上拴的链子捏碎了,这么看是个惯偷,小黛你一定要倍加注意,有什么事就找普里埃叔叔知道了吧!”

“知道了叔叔……你快去忙吧,我今天也要回学校去的。”

“那好,叔叔这边先挂了,应该开始工作了,嘿。”

“再见叔叔。”

陈黛让光脑休眠起来,准备去冷藏柜里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食物。

她转了个身,冷不丁看到了窗口倒吊下来半个人形黑影,“啊”地尖叫了半声,然后看清楚了那双清水一样透彻的眼睛。陈黛立刻镇静了下来,她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

“……”

两人安静地对视半晌。

任季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保持同一个姿势倒吊着呆上两三个小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倒是陈黛孱弱的身板就连久站都觉得累,她默默换了个姿势,然后找了个话题:“呃你是想要食物吗?我家冷藏柜里储藏的食物不是很多,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不太好的手艺给你做点吃的。”

窗口倒吊的任季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黛,在陈黛说完第二句话的后,他用绝对匀速的音调把陈黛的两句话复读了一遍。

“噗!”陈黛被逗笑了,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继续道:“不要复述,告诉我你的意思。我知道在墓园那边抢走食物的是你,后来我有录影看到你的样子哦,特地每天带食物给你。”

“噢天哪,后来你跟着我到这边来了!”这才反应过来,陈黛又惊掉了一层下巴:“雷顿市那么大!不坐车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任季很有些惊奇地在面前这个孱弱的‘人’身上看到丰富的表情,他记忆了一下,又把陈黛的话重复了一遍:“噗,不,要,复,述,告……”

陈黛很无奈地发现似乎没办法跟这个野人沟通,她走上前去,伸手去拉任季:“没关系你先下来吧,我们慢慢说——”

任季眼神一狠,在陈黛的手未碰到他时,狠狠地给了陈黛的脸一个勾拳。

话直接断了,陈黛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摇晃了几下,慢慢捂着剧痛的右脸蹲到地上,开始了不管不顾的歇斯底里的大哭。“哇啊————好痛啊nǎinǎi……有人欺负阿黛了哇啊——nǎinǎi你去哪了啊——nǎinǎi啊……nǎinǎi……”陈黛越哭越伤心,哭到忘记了旁边还有什么。她毫无形象地两腿叉开坐在地上,不停地狠狠地拍捶冷硬的地面,死命在地上边哭边蹬腿,双手双脚都磨得红肿了,更不要说那张肿了一半的面包脸眼泪和鼻涕一起横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实际上祖母去世之后陈黛根本没有怎么哭,她自认是坚强的人,而且就算哭也没人会给她抹眼泪了,哭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也算是一并发作出来了。

任季默默地看着下面的‘人’,他的jīng神力非常jīng确地告诉他这个‘人’目前非常伤心难过,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有过差不多的时候。他觉得打她的那只手有些不舒服了。把手在身上蹭了蹭,任季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放好了。他觉得好像不应该打她了。这个‘人’如此柔弱,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所以是不是做了不好的决定?

半个小时后,陈黛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已经哭得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任季默默地从窗上翻下来,在陈黛身边躺下,露出自己脏兮兮的肚皮,然后用自己最轻的手劲把陈黛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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