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走到案桌前,条齐勋恭敬地喊了声。
条齐东缓缓抬起头,脸上布着岁月的皱纹,但一双眼却依旧是犀利无比,
“来看你母亲了?”
“是的。棼”
条齐勋淡淡应道,同条齐东一样,脸上丝毫没有两父子见面时的轻松或随意,有的只是惜字如金。
“嗯,去吧,她应该也想你了。”
“先告辞了。枝”
看了眼,已经重新拿起毛笔挥毫的条齐东,条齐勋略微弯了弯身,便直接转身离去。
两父子难得一次碰面,却没有任何的问候,唯一有的也只有关心母亲而已。
和室门被重新关上,条齐东落下的笔触抖震了下,锐利的目光抬起,看了眼大门,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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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卧房内,莫青毫无动静地躺在大床上,除了偶尔眨动的双眼,她几乎没有任何知觉。
床边,设着铁架,上面挂着维持她生命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一旁有仆人在仔细地为她擦拭着手脚。
条齐勋走进卧房,仆人听到动静转身,恭敬地弯腰,
“少爷。”
条齐勋看了眼她手中的毛巾,目光转向大床1上的莫青,一贯冷酷犀利的目光,放出一丝柔和。
伸出手,他对仆人道,
“我来吧。”
仆人诧异,但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毛巾上时,瞬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轻轻地将毛巾递放到条齐勋手中,
“太太今天状态还不错,少爷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带太太去后花园晒晒太阳。”
对于这个尽心尽力照顾莫青的仆人,条齐勋还是有着一份尊重,点了点头,他说道,
“川子阿姨麻烦你了。”
川子退了出去,条齐勋走上前,来到大床边上,轻轻坐了下来。
看着莫青消瘦、苍白的脸,他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抚了抚鬓旁的发丝,拉起莫青没有吊着点滴的手贴在自己脸庞,低声喊道,
“妈。儿子来看你了,最近比较忙,所以过了那么多时间才来,你不要生我气,我今天特地带了礼物来送你,妈你听听喜不喜欢?”
腾出一只手,条齐勋探如和服的衣襟内,从里面模出了一只银质的怀表。
银色的表壳,因为年代的久远,已覆了层黑锈,但依旧没法掩盖那上面漂亮繁复的花纹。
条齐勋如对待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轻轻打开表壳,拧着发条转动了几圈,而后放到了毫无知觉的莫青耳边,银色的怀表“叮叮当当”奏起了悦耳的乐声。
“这只怀表是当年爸去世时候,唯一带在身上的遗物,我让人找了好久,终于又把它买回来了,妈你听听,这音乐是不是还是跟当年的一样好听?”
条齐勋弯下腰,高大的身形凑在莫青边上,与她一起听着音乐怀表里的音乐,那一圈圈旋转的发条,就像时间的涡轮一般,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些年。
那一年,父亲突然发生重大车祸,等他跟母亲一路崩溃地赶到现场,担架已将父亲的尸体抬走。
而他身上唯一所留下的,就只有这只包装在礼盒的音乐怀表。
因为那天正是莫青的生日,父亲就买了这只会演奏出母亲最喜欢的一首曲子的怀表,准备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只是,当莫青接过这份礼物时,却是与父亲天人永隔。
自从父亲去世后,一家人便过的十分艰难,最难熬的时候,莫青把这支怀表卖给了典当行,勉强拿着换来的钱买了几斤米面和菜回来。
那时候,他跟夏夏都很懂事,总是会帮着莫青干活,尤其是年幼的夏夏,每当莫青做工回来,一脸疲惫,小丫头就会爬过去,举着小拳头,为莫青敲背。
只不过,就算他们年纪再小,也看出了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就在他们以为会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天晚上,莫青忽然带着他单独来到了一处地方,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男人。
而莫青当时告诉他一个从来也没想过的秘密,原来车祸离去的并非是他的亲身爸爸,他真正的亲身爸爸是这个男人,也就是他现在所称呼的父亲——条齐东!
直至怀表的发条停止了转动,条齐勋缓缓直起身,看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莫青,一抹淡淡怆然的失望自他眼底划过。
收起怀表,他又勾起唇,为莫青仔细地擦过脸,说道,
“妈妈,没关系的。以后,我会每天请川子阿姨都放给你听,就算你暂时还是没法动也没关系,因为儿子知道你一定会很喜欢听到这首歌。只要坚持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会再找到夏夏,这样,我们就又能成为最亲密的一家人了……”
条齐勋走出卧房,脸色又恢复到一贯的峻冷,条齐东在厅内叫住他,拿起茶盘上的茶壶,亲自为他斟了杯乌龙茶。
“看过你母亲了?”
“是的。”
见条齐东没有让他要走的意思,条齐勋才盘腿坐了下来。
“你妈妈我会让人照看好,你不用太担心。毕竟,条齐家的庞大产业,将来都需要由你来继承,日后需要你上心的事情会更多。”
条齐勋落眸看着眼前温热的乌龙茶,眼底却是一片凉薄,抬起头,他目无表情地看向条齐东,沉声问道,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当年,你为什么会抛弃我和我的母亲?”
“与其说,我抛弃了你母亲和你,倒不如说是你母亲她在和分手之后,瞒着我将你生了出来,并改嫁了别的男人,也就是你那个已经去世的养父。”
看到条齐勋眼里流露出的一丝疑惑,条齐东说道,
“当年,有个机会我去了中国,后来机缘巧合下遇见了你的母亲,我被她的容貌和清新的气质所打动,很快我们就陷入了热恋之中。
然而,我跟你母亲相恋的消息,不胫而走,让人在日本的我的父亲得知了,于是家里就给我施加了多方的压力,逼迫我跟你母亲分手并尽快回国。你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难过,但是我告诉她,我不会就这样听从家人的随意摆布,我还是要跟她在一起。
可是,没过多久,你母亲忽然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几乎要让我认不出来的女人。
每天下课后,她就会跟不同的男同学出去约会,各种场所都会出入。起先,我非常生气,找到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告诉我,一个人的爱情起先最多也就保持三个月,过了三个月,所有的激1情就都开始趋于平淡,所以,她对我已经没有当初时的那份热情。
当时,我听了她的这番话,大受打击,买了很多酒喝得酩酊大醉,可就在我恍惚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你的母亲,她的表情是那么温柔,目光是那么的心疼的看着我……我以为我是在做梦,不愿让梦就这么醒来,于是我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可是,第二天等我苏醒过来,看到自己身边除了那些七零八落的酒瓶,根本就未见一个人影,我痛苦的想起昨晚的依稀所见,才知道,那只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后来,我还是回去了学校,我想最后再找她证实一次,她是不是真的不再爱我,但当我来到学校后,看见的却是她跟学校里的一个有钱男生一起坐着轿车来上学,我追上前质问他们是什么关系,问她昨晚有没有来看过我?
可是你母亲始终闪躲着不肯说,最后是那有钱男生一把把我推开,揽着你母亲的肩膀对警告我,说你母亲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昨晚他们就在他家里过来一整夜,让我以后不许再去sao扰她。
这件事,让我彻底崩溃,也对这段感情彻彻底底的绝望透顶,第二天,我就买了回日本的船票,直到九年前,我收到你母亲寄来的一封信,我才知道所有事情的真像。
当年的她,只是为了不想让我为难,才毅然选择了那样的方式与我分手,并且在我们分手后没多久,她就查出自己有了我的孩子,也就是你,我唯一的儿子……”
条齐东呷了口茶,抬头看向条齐勋,条齐勋半敛着眸,从没想过原来背后会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虽然时隔已久,条齐东也只是说了大概,但条齐勋的目光还是有了松动,良久,他抬起头说道,
“能让我看看,当年母亲写给你的信吗?”
条齐东目光微闪,没有犹豫的一口答应,
“当然。”
找来仆人取出当年的那封信,条齐勋接过去,看到泛黄的信纸之上,留下的的确是莫青的亲笔笔迹,信中说道,她为条齐东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他自己,可是孩子现在得了血液病,急需手术费,希望条齐东能顾念一点骨肉情,挽救亲生儿子。
上面并没有明确提到莫青与条齐东的往日情分,但确实清清楚楚写到了条齐勋与条齐东的亲生血缘关系。
条齐东适时开口道,
“我若真是个没情没义的人,当年就也不会再回到中国,把你们带回国了。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的亲生子,以后整个条齐家族也都会传承给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些年来对你的严苛。”
条齐东默默的将信交还给仆人,眼底的峻冷已退去了少许,看了看眼前那杯已然冷却的乌龙茶,他端起茶杯,淡淡饮了一口,点点头,对条齐东说道,
“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
这是第一次,他没用疏离的口吻与条齐东说话,条齐东眼里亮起光芒,露出慈父一般欣慰的笑脸,
“好,好,你能了解,就是我最大的宽慰。”
“那我就先告辞了,过段时间会再来看母亲……和父亲的。”
条齐勋起身离开,仆人跟去送行,等二人的背影走远后,原本一直关着的一道和室门被推开,城山雪从里头走了出来。
条齐东倒了杯茶,目不斜视地沉声问,
“这次,他让你去中国干什么?”
城山雪跪坐到他身旁,主动靠近他怀里,接过茶杯,她低头轻吹着茶面上的热气,杯中,倒影出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光,
“少爷让我去中国,替他找一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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