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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没有一丝犹豫,因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来不及思考。

流畅优美的身体形成绝美的弧度,闪电般飞扑到那心神恍惚的少女跟前,张开的双臂,衣袖猎猎,宽广的怀抱,带着决断的力度,将她严密地保护起来。

就在他双掌内力齐发,为少女背部形成保护圈之时,他后心大开的背部却突然遭受了重重一击。

“啪!”绝对令人心惊胆颤的响声。

少女惊愕瞪大的眼睛在看见宁楚不顾一切扑过来的时候,连眨转也忘了。

而这一声重重厚响,更立时惊得她心弦绷紧。

宁楚在遭受重击之后,只略略蹙了蹙眉,外张形成保护圈的双臂却同时飞快收拢,扣上少女柔弱无骨的腰肢,“嗖”的一声便如离弦的箭一样,拔地冲天而起,以美妙高贵的天神之姿带着少女迅速离开了阵法启动所形成的利网。

缎青衣袍带起几分凌然飘逸,几个起伏飞掠之间,宁楚便带着绝色少女出了山月复,到了之前竖立那块木牌子的地方。

而外面,夏雪正在担忧地走来走去,望穿秋水的等待里,忽见两道飘飞如仙的身影凭空而降,霎时自是又惊又喜。

“语姑娘,你有没有怎么样?”

宁楚飘然落地,随即松开挽在少女腰际的手臂。

“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他。”东方语刚一站稳,立时便担忧地看着宁楚,眸光闪动里,透着一丝焦急。

眉头拧起,少女盯着宁楚背部,忽然以命令的口吻斩钉截铁道:“你,月兑衣服。”

“马上!”

“快!”

东方语这奇特的三段体,加上她话语里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字句,非但一向稳重的夏雪惊得张大了嘴巴;就是那温润含笑的艳绝少年,亦惊讶得挑了挑眉,眼角瞬间流泛出一丝夹杂着困惑的尴尬来。

“语姑娘,你、你竟然让他月兑衣服?”夏雪惊愕了半晌,仍没法消化少女这话的含意,瞪大眼睛忍不住结结巴巴再问了一遍。

少女眯着眼眸飞快掠了夏雪一眼,却又随即焦急万分道:“宁楚,让你月兑衣服,听到没有!你倒是快月兑呀!”

“语、语姑娘?”对于东方语的一再坚持,夏雪彻底被击破了稳重的形象,惊得下巴落地。

“他刚才受伤了。”东方语白了夏雪一眼,知道她想歪了,又气又急解释道:“他是替我受的伤,他的伤就在背部,不月兑衣服,我怎么看得见。”

“咳……小语,我没事。”宁楚艳绝脸庞尴尬闪过,温和眼眸泛出啼笑皆非的色彩看着她,“你不用担心。”

少女凉凉睨了宁楚一眼,“废话,能发出那么重的声音,你会没事?更何况刚才你还强行用内力将我带了出来。”

“月兑衣服,快!”

宁楚看着她坚持的眼神,艳绝面容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讪讪无奈,他下意识拢了拢衣袍,强压下自喉咙冲上的一口猩甜,道:“我真的没事。”

“夏雪,拿剑来。”少女定定盯着宁楚,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夏雪讶异看她,不过同时依言抽出长剑往她掌心递来。

“语姑娘,你这是……?”

“他不肯月兑衣服,那我就划破它。”少女说得理直气壮,明亮眼睛纯净如碧,连一丝杂质也寻不到,她看着神色错愕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不满地嘀咕道:“我又没有透视眼。他不肯月兑,我只好划破来看了,万一搞不好,伤到内脏来个内出血,那可就麻烦了。”

她的声音虽小,可宁楚毕竟是习武之人,所以她说的字字句句,他都清晰入耳。

这一下,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看着少女手里寒光闪动的长剑,他几乎立即拢着衣袍跃开大段距离,直到确定她够不着,才站定,眼神温和看着这个绝对行动派的少女,微微含着苦笑,道:“小语,我只是受了点内伤,调息一下就没事;真没像你说的,什么内出血。”

少女眨着明亮眼眸,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担心道:“宁楚,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在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别的。”

“咳……小语,我跟你保证,我真没事,只要回去调息一下就好。”宁楚看着神色坚持的少女,只差举手对天发誓了。

半晌,东方语盯着宁楚,直至确信他真没什么内出血的凄惨情况,才缓了神色,道:“那你赶紧的,回去调息吧;嗯,还有,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你们可千万别自行进去。”宁楚看着少女,那温和宁静的目光透着微微忧色,一再叮咛,才转身离去。

夏雪看着那一抹缎青身影消失不见,才回头轻声问道:“语姑娘,有没有找到南光玉树?”

东方语在夏雪期望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没有,看到一株相似的,但已经枯死了,不管是不是南光玉树,都没用了。”

夏雪闻言,心下只觉透凉透凉的,半晌,都暖不过来。

“那眼下该怎么办?”夏雪茫然看着少女,心里除了失望,一时之间竟觉得空落落的,让她找不到方向。

“天无绝人之路。”少女微微一笑,昂头遥望泛红的天际,眼神明亮透澈泛出一抹自信坚定,“再往别的地方打听打听。嗯,夏雪,别灰心,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夏雪凝着少女那晶亮坦荡坚定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该回去参加晚课了,不然夫人该派人来找了。”东方语拍了拍夏雪肩膀,绝色容颜仍旧流漾着那份镇定从容笑意。

夏雪看着她轮廓优美的侧脸,仍旧无声静静彰显着她那份自信意气风发,心底那苦涩失落的味道才渐渐淡了。

东方语与夏雪回到大殿的时候,晚课正准备开始。夫人已招呼东方府一众女眷就位,瞥见她们主仆二人过来,只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地上的莆团,随即便双手合什,垂目张唇,默默祈念了起来。

晚课这一跪可得跪上半个时辰;而做完晚课之后才开始用晚膳。要在这半个时辰保持同一姿势岿然不动,表情虔诚肃穆念念有词,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任何人跪了半个时辰起来,都免不了觉得头昏眼花。

姬素怜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站起来的时候除了觉得头昏眼花之外,还突然感到脚下一滑,整个身体蓦然摇晃之后,忽然但往旁边的东方妮倾去。

东方妮猝不及防,被她身体一撞,随后狼狈地跄踉了一下,幸而她眼疾手快一把攀住了柱子,才侥幸没有跌倒在地;就在此时,殿外忽然无端刮起一阵大风,自大殿敞开的窗户各处盘旋而入,呼啸声中,帷幔被吹得猎猎作响。

东方妮所在的位置靠近窗户,所以大风卷过,她很自然举手遮住眼睛,不让尘埃入眼。

然而,就在她举手的片刻之间,突然觉得脸上一凉,那原本覆在她脸庞的面纱竟然被一阵大风给卷走了。

在她感觉一凉之后。

殿内突然响起了惊吓的抽气声。

“啊……她的脸、她的脸怎么如此恐怖!”

这声压抑的惊恐尖叫,一下将大殿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那个发出尖叫声的小姐原本就站在东方妮附近,大风卷过时,她正巧将脸转向东方妮,无意中却看到了风卷走面纱后的东方妮的真容。

这意外惊吓之下,表现自然有些失仪。

殿内一众香客的目光刷刷如箭冰冷射来,东方妮一瞬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一边举高衣袖意欲遮掩住自己丑陋的容颜;一边狂乱地大叫:“别看,你们别看,都转过头去别看。”

夫人见状,皱了皱眉,低低斥喝了一声:“四小姐。”

四姨娘听闻夫人恼怒斥喝声,这才连忙走到了东方妮跟前,自身上掏出一条帕子给东方妮覆在脸上。

又低声安抚道:“小妮,别这样。来,我们先回房去。”

东方妮虽然用帕子重新将脸给遮掩起来,但众人那暗含嘲笑的目光与那指指点点的动作,却令她羞愤得头也抬不起来。

害她出丑,被人耻笑,遭人嫌弃。

这一切全都是拜方才站在她旁边向她倾撞过来的姬素怜所致。

东方妮低头缩在四姨娘的庇护下,快步走出大殿的时候,双目露出怨毒的寒光狠狠剜了姬素怜一眼。

姬素怜迎着她怨恨的目光,却直了直身子,努力昂着头,以一贯倨傲的表情睥睨东方妮。

刚才那是意外,又不是她故意要摔倒,这怎么能怪她!

“小妮,我们走吧。”四姨娘眼角低掠,自然也知道东方妮怒瞪着谁,不过此刻,在这庄严的大殿之中,她还是十分识相轻声劝抚东方妮。

当然,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主持晚课的师太刻意让人遗忘了。因为做完晚课,立时便有师太来安排一众香客去用晚膳。

东方语看着夫人与其他人都离开大殿后,她才慢慢走到刚才姬素怜站起来的位置,目光巡看四下,随即见她眼神一亮,便弯腰下去,俯身自莆团旁边捡了什么东西起来。

“语姑娘,怎么了?”

“夏雪,你看看这是什么。”少女眉梢上挑,眼眸流泛出一丝凉凉的玩味,将一颗细小的珠子递到了夏雪眼前,“我想,令姬素怜跄踉不稳的原因应该是这个东西;而不是跪得久的关系。”

“这是……?难道有人故意在她旁边洒下这些小珠子,就是为了她站起来时,算计她跌倒?”

夏雪看着少女指间的小珠子,心下莫名的紧了紧,“可这是为什么?这又是谁做的?”

“你想想当时在姬素怜前后左右的都有谁,很容易就能推断出这个洒珠子的人是谁了。”少女懒洋洋一笑,垂下眼眸,轻轻扇动着那两片浓密长睫,漫不经心道:“至于为什么,后来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看到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夏雪默默沉吟了一会,忽然目露震惊看向嫣然含笑的绝色少女,讶然道:“你是说,是她故意算计姬素怜跌向东方妮,令东方妮当众出丑难堪的?”

“我可还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东方语没有看夏雪,而是微昂着头,目光落于幽远云天外,红唇微启,半晌,凉凉道:“夏雪,你难道忘了?咱们大少女乃女乃当初怀着东方家长子嫡孙到祠堂祭拜,那可是满心欢喜的呀,可惜这欢喜还没持续几天,就变成了痛苦。”

夏雪再次垂目,沉思了一下,才再次讶然道:“你是说,她是在为那次的意外利用姬素怜来算计东方妮?可今天这事不过是单单只能让东方妮在众人面前出出丑而已。”

这与失子之痛相比起来,不是太轻巧了吗?

虽然那“失子”实际上并不存在,可问题是,那个人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怀有东方府的长子嫡孙呀!

“嗯,不过这事,也有可能是姬素怜自己故布疑阵,自导自演的栽赃计。毕竟这些珠子除了那个人,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洒下的。”

听东方语这么一说,夏雪当下有些糊涂了,这究竟是耿言暖为了报复东方妮而陷害姬素怜?还是姬素怜为了令东方妮当众出丑难堪而故意布下的苦肉计?

“等着吧,这好戏在后头呢!”

东方语懒懒睨了夏雪一眼,并没有再解释,却是转身走出大殿,到了外面视野开阔的地方,往苍茫暮色笼罩下起伏群山遥望。

“夏雪,你看见没有?从这里望过去,那边的山顶上似乎还有座庙宇呢。”

夏雪顺着她的手指往斜对面的群山望去,见那昏黄暮色下,确实隐约可见飞檐翘殿黄瓦成片隐在群山中,当下点了点头,困惑道:“嗯,语姑娘你说得没错,那里确实还有一座庙宇,我之前倒是没打听过这事呢。”

“走,我们这就去用膳;顺便探探师太们的口风,希望能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少女眸光闪动,神色之间微见欢喜。

晚膳用完,这消息也就打听到了,原来东方语在对面所见的庙宇名为普济寺,与这里的观音庙遥遥相对,同样是十分有名的寺庙,只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远近闻名的普济寺与观音庙相距如此之近;若从群山抄近路而去的话,根本用不了半天的时间。

“普济寺,嗯,我们明天就去逛一逛这个有名的寺庙。”少女盯了眼摇曳烛光,喃喃自语着爬上了床。

“小姐,你刚才在说什么呢?什么寺庙?”

胭脂此刻就留在房里,也准备在旁边的小榻上就寝,闻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皱眉看向少女。

“没什么,好好睡吧。”东方语微微一笑随即合上双眼,做她的美梦去。

夜,静悄悄里,寒凉如水。

几乎所有人在这个时刻都安静酣睡在甜梦里。

当然,这里所有人并不包括某些心怀鬼胎的人。

姬素怜睡得迷迷糊糊中,却突然闻到空气中传来一阵猩臭味;她禁不住皱起眉头,翻过身,继续睡去,然而,在这阵猩臭味之后,门窗各处似乎还隐约传来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听那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爬行时发出的“嘶嘶”声,又像是某种动物盘踞高处,昂头吐舌时所发出的声音。

这种能令人从心底发毛的恐怖声音,立时将睡得不踏实的姬素怜给惊醒过来。

她猛地一下自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往额头一模,却发觉掌心满是湿粘的汗珠。

“月兰,起来将灯点亮。”姬素怜皱着眉头,模索着下床穿鞋子。

睡在小榻的丫环月兰朦胧中听到一声厉喝,登时一骨碌自小榻滚了下去。

她惊慌地揉了揉眼睛,见黑暗中,姬素怜正黑着脸要下床。她立时有些手忙脚乱模到了旁边的火折子,正欲划亮火折子过去将油灯点燃。

却不料这时,她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而那东西被她踩到之后,居然还会快速摆动,还在地上发出“嘶”一声响,似乎还往她鞋子咬了一口,然后再听到一声“哧”的声音,这室内才又似恢复了平静。

但是,月兰却在这突然而来的声音里,被吓得魂飞魄散,更突然软坐在地,抱头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有蛇!”

“蛇?这怎么会有蛇?”姬素怜听闻月兰的尖叫,第一反应便是冷声斥喝起来,然而,在她反应过后,她也跟着惊恐地大声尖叫了起来:“啊,有蛇,有蛇……救命啊!”

姬素怜这几声绝对高分贝的尖叫,将整个院子的人都从睡梦中给惊醒了起来。

夫人皱着眉头,沉着一张脸,在荣妈妈的陪伴下,快步走到了姬素怜房外,问道:“素怜,出什么事了?”

“夫人……夫人……有蛇,有蛇!”

惊慌万分的声音透着无法遏止的颤抖,但夫人一听,这声音却不是姬素怜的;而是来自那个叫月兰的丫环。

“快点灯,开门,让我们进去。”夫人听罢,又是冷冷一声斥喝,随后又问道:“素怜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蛇咬到?”

月兰恐惧地晃着头,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模了模原本握在手里的火折子,刚才惊慌的时候都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模黑跌跌撞撞爬到门边,哆嗦半天才打开了门。

门开了,她却不敢直视夫人冰冷诡幽的眼神,只战战兢兢垂着头,小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少女乃女乃现在怎么样了,她……她……,奴婢找不到火折子。”

“没用的东西!”夫人冷眼瞪了月兰一下,随即示意荣妈妈将灯笼拿过来。

荣妈妈举高灯笼往房内一照,发觉姬素怜正傻坐在床上,吓得脸色发白,呆着不会动了。

夫人随即只好命月兰过去捏姬素怜人中,捏了半晌,姬素怜才缓缓回过神来。

但是,当夫人与荣妈妈小心翼翼走进去查看的时候,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蛇来过的痕迹。

“月兰,我问你,蛇在哪里?”

“奴婢……奴婢,刚才在黑暗中无意踩到了一条滑溜溜的东西,以为那就是蛇,一时害怕才会尖叫起来;没想到,将小少女乃女乃给吓坏了。”

荣妈妈提着灯笼在四下又仔细找了找,最后,蛇的影子也没见着,倒是在窗户外面,找到了一根草绳。

夫人拿着绳子在月半眼前晃了晃,怒声斥责道:“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蛇吗?没弄清情况就在这大吼大叫,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你这自顾猜测的一惊一乍就把大家都惊醒起来!”

夫人越骂越气恼,她瞪了月兰一下之后,将眼睛转向姬素怜,语气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素怜,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害怕,起码也要真看见有蛇的时候再来害怕呀!”

“一根破草绳就将你们主仆俩吓成这模样,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夫人拿着那根草绳在脸色发白的姬素怜眼前扬了扬,随即气哼哼将草绳往她面前用力一扔,这才转身气呼呼走了出去。

而跟在夫人之后出现在姬素怜房外的东方妮与耿言暖见状,一时都有些讪讪地转开脸,她们站在门外,一时都不知是进去还是掉头走人的好;不过,姬素怜很快就替她们做出了选择,因为姬素怜受完夫人冷嘲热讽之后,心里正一肚子气呢。

此时看见她们俩,直觉两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也不吩咐月半,而直接自己走到门扉那里,伸手随即便是重重一摔,“呯”一声重响,门狠狠关上,将东方妮与耿言暖拒在了门外;只不过在门扉合上之前,姬素怜自门缝里朝东方妮凶狠地瞪了一眼。

东方妮被她这一瞪,吓得心下一怯,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眼睛转动之间,却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来。

反而是耿言暖,在小曼的搀扶下,又慢条斯理转身走回她自己的房间去;那低垂的眼眸里,在转身一瞬,隐隐露出一丝诡异的色彩来。

不这,她这个异样的眼神,东方妮没有看见,姬素怜亦没有看见;反而是懒洋洋站在对面的东方语,将所有人一切的反应举动都默默看在了眼里。

耿言暖与东方妮走后,不隐约可听闻姬素怜房里传出极度恼恨的责骂声:“你是瞎子呀,连蛇跟草绳都分不清;三更半夜的大吼大叫,害所有人都跑过来看我的笑话!”

“小少女乃女乃,对不起……对不起……!”

在月兰诚惶诚恐的道歉声中,突然“呼”一声自窗户飞出,再然后是“啪”一声,再然后,东方语没有兴趣再听姬素怜主仆的声音,眼睛往那边窗户方向转了转;夏雪立时轻手轻脚掠过去,将刚才自里面飞出的东西捡了起来,拿到东方语面前。

胭脂看着在灯火下拿草绳反复端祥的少女,忍不住皱眉问道:“小姐,一根草绳而已,你老盯着它看干什么呀?赶紧上床睡觉吧,这会离天亮还远着呢。”

“它现在虽然是一根草绳;可在黑暗中,它就是一条蛇!”少女微微一笑,目光闪动着莫名暗芒,“还是一根能令人心神大乱的毒蛇。”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胭脂定睛盯了那根草绳半晌,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东方语看了看她,眸光晶亮之中,忽然闪过一抹惊人凉意,她笑眯眯看着胭脂,却突然站起俯身,“呼”一声将油灯吹灭,然后,再突然将手里的草绳往胭脂手背扔去,在做这件事的同时,她还不忘从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嘶”声。

胭脂听闻这声音,接着感受到手背那种滑腻的触感,很自然的联想到了那种冷血的爬行动物,几乎不可抑制地张嘴就要大叫起来。

但是,她的尖叫是没有机会发出喉咙的;因为夏雪早在她尖叫之前,快一步掠了过去,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而忽然黑暗下来的室内又再度忽然地明亮起来。

胭脂一脸惊吓地看着笑眯眯的少女,半晌发不出声音来。此际,她额头脸颊全都沾了闪光的汁珠。

“胭脂,怎么样,这草绳变毒蛇的感受如何?”

过了好半天,胭脂嘴巴开合数回,才终于颤抖着,带了口腔,道:“小姐,你饶了奴婢吧,以后再也不要用这种事来吓胭脂了。”

“语姑娘,这草绳在黑暗中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毒蛇,这个不难理解,可我不明白的是,这根草绳既然吓到了月兰,那就说明这它应该是在房里才对;可后来,荣妈妈分明是在窗户外面找到的,这一点可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夏雪盯着少女手里的草绳,亦反复看了看,眼里难掩困惑道:“它又不是真的蛇,自己没有脚,自然也不可能会自己跑到窗外,这事还真是怪异。”

东方语眯着眼眸看了夏雪一眼,扬了扬草绳,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要来个绳子套绳子,这假蛇就能做到跟真蛇一样,会走会爬,甚至会咬人。”

夏雪听得心头猛跳;胭脂仍旧一头雾水满脸迷糊的表情。

“语姑娘,你将草绳给我看看。”

夏雪声音一落,绝色少女立时将草绳递给她。

夏雪仔细端祥起那根外形似蛇的草绳,这细心一看,果然发觉那根草绳之上还被套了一根细若丝线的绳子,这细绳子的颜色就跟草绳一样,如果不认真看的话,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绳子中会套有绳子。

“可是,语姑娘,这月兰说她还曾感觉到被蛇咬了一口,若她嘴里的毒蛇就是这根草绳的话,这被咬的事又要怎么解释呢?”夏雪心头一个疑惑刚释,另一个疑问又立时浮了上来,说着,她脑里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月兰她撒谎了吧?”

“不,月兰没有撒谎,她的确是被蛇咬了。”东方语笑吟吟瞟了瞟她手里的草绳,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根结实的草绳上面,是不是有一个小洞?”

夏雪反复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半晌,突然惊讶道:“咦,真的有个小洞;可这小洞跟月兰被咬或者撒谎有什么关系呢?”

“夏雪,你手上这根草绳,可是十分结实的草绳,你看它的编织手法,每根禾草都编得十分紧实;中间基本看不出有什么缝隙;正是因为这样,它上面多了个小洞,我们才能明显分辨得出来。”

“那个小洞——如果我猜测无误的话,应该是被人插了钉子之类的尖细东西,不过在它爬出窗户之后,又被人迅速拔掉藏了起来。”东方语又是凉凉一笑,她眨动的眼眸,就如房内跳动的灯火一样,亮亮的晃眼。

“假设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有人利用一根细绳子牵着这根草绳,从窗户那里抖动,让黑暗中的月兰将这草绳误以为是毒蛇。”

“再趁着月兰惊慌之际,暗中乘机拉动细绳,这样,这插在形似毒蛇的草绳上面的钉子,自然会顺势划了月兰一下,月兰既然心里已认定她踩到的是蛇,那她在恐惧之下,感觉有偏差也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她忽略,而归结为被蛇咬了一口。”

“依姑娘你的猜测,这难道单纯只是个吓唬人的恶作剧?”夏雪困惑看向少女,“可谁这么无聊,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弄根草绳来吓姬素怜呢?”

“我想,事情一定还会有后续的。”东方语打着哈欠,准备继续上床蒙头大睡,“想要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揭穿她而已;让她们斗去吧,这事该让我那好大哥或者夫人头疼去。”

夏雪闻言,转了转眼睛,看着一脸睡意的少女;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双目微垂之间,隐隐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经过姬素怜这一尖叫之后,下半夜倒是平安无事,所有人都在美梦中酣睡到天明。

天亮之后,东方语出于情理,让夏雪悄悄打听宁楚的消息,想要了解一下他的伤究竟如何,可惜,夏雪根本问不到观音庙里有宁楚这个人。

东方语惊愕之余,沉思了一会,便只好暂时将这事放下。

用过早膳,又做完早课之后。东方语找了个理由月兑离了夫人的视线,带着胭脂与夏雪一道,悄悄抄了近路,准备到与观音庙遥遥相对的普济寺逛逛去。

胭脂是一脸迷糊,挤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东方语为什么要撇下众人,偷偷模模爬山攀岭的去什么普济寺。

问夏雪,夏雪却又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看她,随即却摇头神色隐忍地沉默不语;而问东方语,东方语只一味漫不经心对笑眯眯顾左右而言它;她们两人对这事表现得如此奇怪,胭脂便越发觉得这事神秘。

好在也只是翻两座山,花半天的时间,那同样巍峨高耸入云的普济寺,便在她们主仆三人微喘粗气的时候,清晰而壮观地呈现在眼前。

东方语看着这门面雄壮,还极度讲究的普济寺,立时大发感叹道:“哎,果然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话原来也适用于寺庙;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佛不在多,有心则成。”

“小姐,你自言自语的嘀咕什么呢?什么佛不大,心诚不诚?”胭脂抬头看着被云彩缭绕,呈一派神仙之气的门柱,小声道:“来烧香拜佛,自然得诚心才行。”

东方语闻言一愕;半晌,哑然失笑盯着胭脂,看了又看;随即兀自眯起眼眸,微微笑着,拾步往里面走去。

烧香拜佛得心诚,假如不是来烧香拜佛呢?

这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每每有香客进门,立即便会有小沙弥前来指引。

这礼貌服务样样周到;难怪人家香火会鼎盛了!以心待人,以热诚待人,香客自然会越来越多;而人一多,这香油钱自然也会水到渠成多起来。

东方语笑眯眯跟在那十分周到的小沙弥身后,又在心里大发感慨。

“小师傅,麻烦你替我引见一下贵寺的住持。”进了大殿烧了香拜完佛之后,东方语对一个负责接引香客的小沙弥客气道:“嗯,我想添些香油钱。”

当然,她说这话之际,早就暗示负责管钱的胭脂将大叠银票给亮了出来。

那小沙弥原本是想要形式的问她一句,有没有提前跟住持约定之类的;但当他看到胭脂手里那厚厚一沓的银票,眼睛都几乎直了。

眼冒金光心花怒放的时候,自然赶紧将那句可能会将这个有钱的土财主吓跑的话给“咕咚”一声吞了回去。

继而换成了难抑兴奋这句:“请施主你稍等,贫僧这就去禀报住持。”

他说完,也不等东方语三人反应,立即转身蹬蹬往后殿跑去。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风姿卓绝的少女眨了眨明亮眼眸,眸光闪闪里,暗含一丝不屑讥讽,“看,我说得没错吧!”

所谓的出家人四大皆空;也得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才能再谈精神层面的东西。

夏雪看着那小沙弥跑去的方向,眼里露出不置可否地的神色来。胭脂对于小沙弥这迅速的反应,一时还是愣愣的,瞪着眼睛,有点回不过神来。

那个小沙弥没走多久,很快就有另外一位身份高级点的僧人前来引领东方语她们到后殿一间静室去。

东方语在静室漫不经心欣赏着壁挂的字画,很快,外面再度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阿弥陀佛!让几位施主久等了。”脚步声微歇,立时便有僧人庄严的宣佛声。

东方语转身望去,只见门口处,来了一位笑面弥勒似的僧人,而东方语只看了他一眼,立即便可断定这和尚便是普济寺的住持;因为这眉目慈善笑眯眯的僧人,身上披着的正是住持才有资格穿的迦纱。

东方语看着他,也入乡随俗的宣了一声佛,才虔诚道:“哪里,该是我等叨扰了住持。”

她说完这句,立时朝胭脂使了个眼色。

胭脂再次将那叠令人眼红的银票给亮了出来。

少女这才露出虔诚的神情,微微笑道:“我捐这些香油钱给贵寺,借以表示我对佛祖的一片虔诚修佛向善之心。”

住持立时双手合什,垂着眼睛宝相庄严地宣了一声佛号:“施主真是乐善好施,我佛慈悲,一定会保佑施主长命百岁。”

“不瞒住持你,我这次来贵寺,除了参拜我佛,顺便捐香油钱之外;我还是慕名而来的;不过,我慕的并不是普济寺的盛名;而是——”

少女说到这,忽地停了停,睁着明亮眼眸,一瞬不瞬直直盯着住持,半晌,目光复杂地转了转,才慢吞吞道:“想要一睹贵寺的镇寺之宝。”

镇寺之宝四字一出,住持那满面慈祥弥勒式的笑容竟然微微僵了僵;但他这微变的神色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东方语微微含笑,静静看着他,十分眼尖地将他那微变的神色给收尽眼底;在这一变之后,她那明亮眼眸隐约露出一丝复杂眸光来。

安静,沉默一室,连那自窗户透进来的亮眼阳光亦隐隐暗淡了下来。

普济寺住持——智苦大师垂着眼睛,似入定老僧般,像是斟酌怎么回答眼前这位笑眯眯的少女,才会不得罪她又不令自己陷入为难的境地。

------题外话------

谢谢陈家姑娘的票票。

究竟普济寺的镇寺之宝是不是小语要找的东西?

住持又会不会看在钱的份上让小语看呢?

这位宁公子是何许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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