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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冤家路窄

老夫人与东方柔默然对望了一个眼,她们都觉得东方语那笃定的眼神与从容的语气有问题,但——她们一致将视线投落到百家旺身上,那件什么东陵翡翠肯定不在他身上。

“那表妹不会是让这小子过来搜我的身吧?”百家旺想了想,忽又道:“就是他污蔑我的,要搜也不能由他搜。”

他眼睛一转,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凝定少女绝世姿容不动,嘿嘿笑道:“不如表妹你亲自来搜好了,我保证配合。”

东方语垂下眼眸里,那长睫掩映下眼神变幻中飞快闪过一抹冰凉。

她微微昂起头,看着百家旺嫣然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相信表少爷的为人,你就站在这里,自己动手搜就行了,当然,为表公平起见,你得月兑了外衫才行。”

“月兑外衫吗?”百家旺嘿嘿笑道:“好,那我月兑了。”

他色眯眯的眼睛一直不动地盯着东方语,说罢,两手开始去解衣襟,但是,就在他抖动衣袖的时候,忽然从袖囊里掉出一样东西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被这响声吸引了过去。

威崖一看,顿时眼睛都发直了。

随即他大步跨到百家旺身边,指着地上,刚才自百家旺袖里掉出来的东西,大声愤怒道:“你还说你没偷,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丢失的东陵翡翠。”

威崖说罢,弯腰就将那东陵翡翠给捡了起来,一边用袖子擦拭,一边像呵护什么宝贝似的,将那东西紧紧攥在手里,半晌,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愤声道:“你们看看,这翡翠正中是不是篆刻了一个原字?你们再仔细看看,这条串连翡翠的绳子是不是用十股冰蚕丝织成的链子?”

他疾声质问里,又朝前腾腾跨了两步,直接指着节节后退完全没有气势的百家旺,怒骂道:“你这个可恶的窃贼,你还敢说我的东西不是你偷的!”

威崖指着百家旺的鼻子大骂,老夫人与东方柔都在这莫名的变故里惊呆了,愣是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我……我……”赃物直接从他身上掉出来,百家旺当场闹了个灰头土脸,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气焰顿时没了,气势更是输了威崖一大截。

夏雪见状,连忙走过来劝道:“威崖,你别这样,老夫人与姑女乃女乃都在看着呢,虽说这东西真是表少爷拿了去,但现在东西你也找回来了,那咱们看在姑女乃女乃的面子上,这事就不计较了……”

“不计较?怎么能不计较?”威崖愤怒地瞪大眼珠,气愤得失手推了夏雪一下。“他刚才还一直声称是我污蔑他,还要我赔他钱,还死不承认!哼,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夏雪被威崖这一推,猝不及防之余,脚下一个跄踉,她为了稳住身形,不得不迅速后退了两步,但这一后退,可巧不巧的撞到了,原本站在威崖对面败退的百家旺。

这一撞虽然力道不重,但她为了保持微倾的身体能够平衡,手无意在空中挥了那么几下,这挥动当中,她的手肘又“不小心”地擦过百家旺那用层层白布缠包得密密实实的额头。

“哎呀!”百家旺突然一声惊叫,顿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立即似密箭般“嗖嗖”集中到他身上去。

只见他半倾着身体,正手忙脚乱伸手去抓那原本缠在他额头的,却在夏雪这无意一撞之下滑落的层层白布。

可惜这时已经迟了。

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他左手极力掩饰的,原本该受了伤的额头。没了厚厚的白布做遮掩,那里光洁平整,别说是流血的伤口,就是连个肿包也没有,更甚至再近前一点细看,根本连个红印也没有。

哪里来的受伤,哪里来的伤重到流血不止!

全都是缠着白布来做障眼法,欺骗别人眼球而已!

东方语这一刻忽然扬唇微微笑了起来,她那笑意明媚,眼神清亮,令人见之忘我。

美,惊人心魄的绝色;艳,令人神魂颠倒的媚。

所有人都在这样惊华艳绝的笑容里看傻了眼,看晕了眼。

少女笑靥如花里,施施然走过去,扶起了夏雪,之后还伸出雪白纤柔的手递近百家旺眼前;不过,在百家旺甜滋滋,美得晕头转向里,她却忽地抬起葱白修长纤指,轻轻指着百家旺那光洁得可以做镜子的额头。

笑吟吟勾唇,慢悠悠道:“表少爷,看来你不但偷了威崖的东陵翡翠,连这个令人心疼的伤口也是作假的;真是可惜了。”

少女说到这,幽幽地叹了口气,懒懒挑了挑眉,道:“老夫人,姑女乃女乃,你们看,这事该怎么算呢?唉,我也觉得不好办那!”

老夫人与东方柔的脸色都在她这一声叹息里变了又变,那脸上一瞬染上无限尴尬之色。

他们今天真可谓贼喊捉喊,颜面丢大了去。

看着老夫人与东方柔齐齐黑里泛红的脸色,少女心情愉悦无比,绝世容颜上还作出为难的表情,幽幽叹息道:“哎,我看不如这样好了,看在大家亲戚一场,我代表夏雪他们呢,也不追究表少爷偷窃之后再来这想要骗取医药费的事了,出了门口,大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过去了就算了。”

“嗯,说起来,我还真是觉得有些乏了呢。”

“老夫人,姑女乃女乃,你们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老夫人垂着眼皮,压抑下心头那股被小辈轻视的怒气;有些怨怒地瞟了百家旺一眼;却是不吭声。东方柔见状,只得硬挤出一丝笑容,讪讪应道:“这事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小语既然不计较,那我们这就告辞了。”东方柔说着,像是椅子上有什么针刺一样,跳着站了起来。

“看来姑女乃女乃是同意我的提议了,告辞?告辞好啊!”少女笑吟吟侧身,作出欢送的姿势,道:“老夫人慢走;姑女乃女乃慢走;表少爷慢走,请恕小语异常困乏,这就不远送了。”

百家旺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如丧家犬般灰溜溜夹着尾巴,低着头埋着脸走在了最前面冲出绿意苑去。老夫人还想摆摆架子,沉沉地扫了东方语一眼,甩着袖子重重哼了一声,才柱着拐杖走了。

夏雪待他们走后,立时惊奇问道:“语姑娘,你是怎么看出表少爷假装受伤的?”

“这还不简单。”少女懒洋洋撇了撇嘴角,眼睛一转,朝那边地上百家旺跌落之后,忘记带走的白布呶了呶嘴,闲闲道:“你自己拿那个布条看一看就明白了。”

夏雪闻言,立即过去拿了那布条起来认真看了一会,道:“难道这上面的血迹并非人血?”

东方语笑眯眯转了转眼睛,流丽目光随即漾出一室明媚亮色来,“除了这些血迹不是人血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破绽,你注意看了没有?”

“还有?”夏雪困惑地低头,又仔细看了一会,“我倒是没看出还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你看看这血迹漫染的均匀浓淡程度,是不是觉得很怪异?”少女随意指了指那点点血迹洒染的布条,凉凉道:“你说一个人受伤,布条绑在受伤的部位上面,什么地方的血迹最浓最鲜?”

夏雪眼神一亮,心里顿时茅塞顿开,声音透寒道:“当然是最接近伤口的位置血迹最浓最鲜。”

“这就对了。”东方语笑微微地指了指那白布条,漫不经心道:“可你看这布条,现在它的形状就是刚才百家旺缠在额头时的形状,可是它最外层的血迹,反而最集中最浓艳,这不是反过来了吗?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东方语扔了那布条,轻轻嗤笑道:“这说明这上面的血迹根本就不是从什么伤口渗出来的,而是人为在外面涂上去的。”

夏雪由衷佩服道:“语姑娘真是心细如发,这么一点细节都让你注意到了。当时在他家门口纠缠时,姑女乃女乃出来后,就与表少爷进去包扎了伤口之后再缠着我闹到这来的,没想到……。”

夏雪低低一声冷哼,继而微微笑道:“我还以为语姑娘之前真想给他们银子呢,原来你早有对策,怎么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承诺给他们银子,不过将他们当猴耍,逗逗他们开心而已。

“这件事,夏雪你可说错了,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要给他们银子,我不想看到他们,只想散点银子息事宁人;怪只怪他们太贪婪了,我好心救济,他们倒是将我当冤大头了,真是狮子大开口,居然敢跟我要五千两!”

东方语说着,垂下眼眸冷冷一笑,嗤声道:“也真亏他们敢开口;既然他们贪得无厌,那我就干脆连一分都不给!让他们回去后悔得撞墙去。”

少女晏晏笑意里,明亮眼眸尽是一片冰凉的色彩。

夏雪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语姑娘,胭脂她人呢?我怎么一直没看见她,就连罗妈妈人也不见?”

听到胭脂的名字;东方语心下沉了沉,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淡淡看了眼夏雪,明亮眼眸里居然流漾出一分伤感来。

良久,她才幽幽道:“她们都在房间里面,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夏雪看见她心疼伤感的神色,心下蓦地一紧,随即迈步往里室走去。

半晌,她满脸震惊从里面悄然退了出来,难过地看着东方语,低声问道:“语姑娘,胭脂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东方语回头瞟了眼罗妈妈,缓缓道:“具体情形,让罗妈妈跟你说吧,我先进去看看胭脂。”

罗妈妈神色复杂地看着东方语纤瘦的背影,默默地走到夏雪身边,眯起双眼,开始小声慢慢讲述事情的经过。

了解到胭脂出事的事发始末,夏雪完全沉默了。

她深深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突然转身缓缓往外走,一直走到前院的空地上,才停了下来。

在罗妈妈惊愕的眼神里,慢慢地放软双膝跪了下来。

“语姑娘,对不起……胭脂,对不起……!”

威崖看见夏雪那一向平静的眼睛里充满了内疚自责与痛苦,一时愣愣傻住,半晌,似乎才想通什么,便也跟着走到外面,在夏雪旁边缓缓跪了下来。

罗妈妈见状,心下觉得堵堵的,立时又难受又伤感走了出去,伸手就要扶夏雪起来,“夏雪,你快起来吧,小姐她并不怪你……”

夏雪轻轻拔开罗妈妈搀扶的手,缓缓道:“她可以不怪我,可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你就让我跪吧。”

罗妈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话到舌边,她看着夏雪那平静却冰冷的脸色,又将劝慰的话给吞了回去。接着,她转身幽幽吐出一声长长叹息,那叹息声随风飘荡到夏雪耳边,在她心里无形又荡起了一层层看不清的涟漪,那波纹层叠里飞快织就一张密密的网,将夏雪网在其中越缠越紧。

“小姐,你出去劝夏雪起来吧。”罗妈妈看见东方语自胭脂的房间走出来,叹息里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夏雪,“胭脂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错,她用不着惩罚自己。”

东方语只是淡淡地看了外面那并排而跪的少年男女一眼,随即漫不经心道:“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内心好过些;就让她跪着吧,等她过了自己内心那关,她自然就会起来了。”

她说着,悄然掠了眼那楞头楞脑的威崖,缓缓道:“至于那个楞小子,你去跟他说,就说这里不方便留他,让他出去找墨白,墨白会安排他的。”

罗妈妈略感惊讶地抬眸看着少女,问道:“小姐为什么不亲自跟他说?”

东方语略略挑了挑眉,垂下眼眸,无声叹了口气,道:“他看见我,也会跟夏雪一样内疚不安;还不如让你去说,就让他以为我生他的气,要将他赶出去好了。”

少女淡淡又瞟了一眼,那个长着一双大眼睛有一口令她妒忌白牙的楞小子,凉凉道:“他生性太过憨厚,该出去多磨炼磨炼。”

其实还有一层她没有说出来,夏雪既然会因为担心这个小子而找寻了一夜,那说明这个小子这一路上确实对夏雪用了不少心思,也许夏雪现在还不知道,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但是,威崖这种性格,谁都能将他骗得团团转,只适合在欢乐谷那种避世的地方里隐居,如果将来夏雪……。

“嗯,罗妈妈,你就按我说的告诉他吧。”

罗妈妈默默看了脸色憔悴的少女一眼,掩起眼里的心疼,转身走了出去。威崖一听这话,径直愣了半晌不吱声;就在罗妈妈以为他不肯出去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对着里面他看不见的东方语朗声道:“小……语姑娘,我这就出去,以后夏雪就拜托你了。”

“当然,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找到让胭脂姑娘恢复容貌的东西。”

东方语闻言挑了挑眉,怔了一下,随即往外走了出去,但威崖已经转身离开绿意苑了。

“夏雪,你跟他说了什么?”东方语看着那已经消失在绿意苑大门外的身影,懒懒倚着门框,看定夏雪,淡淡道:“相信罗妈妈已经跟你说过,胭脂脸上的烧伤——根本没有任何药物可以令她恢复如初,你该不会怀疑我的医术吧?”

“语姑娘……”夏雪低着头,不忍看少女憔悴的容颜,慢慢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将我的脸换给胭脂。”

“威崖他——只是自责,我并没有对他说什么。”

少女静静地点了点头。

转身,在风里落下一声淡若无痕的叹息。如果换在现代,胭脂的脸可以通过植皮手术来恢复,但现在这里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那种条件,她就算有再好的技术也没有用。

希望胭脂醒来后不会太介意这件事。

三天后,夏雪慢慢站了起来,活动着僵硬得麻木的双腿,一步步往屋内走去。胭脂也在药物作用下,沉睡了三天,这长长一觉醒来,她看见东方语,虽然也有些激动,但那神情却比之前平静了很多,因她声带受损,眼前还是无法开口说话。

而对于她脸上的伤,东方语衡量良久,决定还是将实情告诉她;从此之后,胭脂那张圆圆的脸,笑容明显少了,就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眼神里也透着自卑与落寞。

看得东方语与夏雪心头俱不是滋味;而罗妈妈看在眼里,对胭脂也就更加怜惜了。

这一天,东方语终于有心思想起皇帝那些赏赐来;但她想了想,并不急着向夫人要回那些赏赐,反而突然决定要出府。

“语姑娘,这是要去哪呢?”夏雪看着少女急匆匆的样子,一时忍不住有些困惑问道。

东方语仍在闷头走路,不过却轻声答道:“古香斋。”

夏雪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你这是打算亲自去盘查业绩?”

“不。”少女略略回首,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我是去拜师。”

“拜师?”

就在夏雪困惑里,她们已经到了古香斋门前。

东方语微微含笑,却是不语。

古香斋的大掌柜一看见她,立时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这个古香斋正式的大东家,可难得在古香斋露一次面,大掌柜禁不住在心下猜测她的目的。

“掌柜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嗯,你只需向我介绍几个鉴别行家,让我跟着在旁边学习一下就行。”

大掌柜看着笑意微微的少女,一时有些失神,问道:“姑娘你这是?”

“没什么。”东方语懒洋洋勾唇笑了笑,“我就是闲来无事,想到这来学习一下怎么鉴别古董玉器金银首饰的真假。”

夏雪在一旁听着,露出释然的神情来,原来语姑娘说的拜师,是这个意思。

可她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想要学习鉴别古董玉器金银首饰呢?

大掌柜闻言,愕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可疑的不悦来。

东方语是何等敏锐的人物,她眼角一掠便明白大掌柜的不悦从何而来。

她想了想,流露出坦然的神色定定看着大掌柜,诚恳道:“掌柜,我就是知道咱们这里的师傅眼睛最厉害,才来这学习,我学习鉴定之法,绝不是将来用在古香斋这里,你大可以放心,这里还是你说了算,我嘛自有妙用。”

“姑娘多虑了。”大掌柜惊愕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恢复镇定自若,恭谨道:“请姑娘到雅间稍坐,我马上安排人手到里面向你讲解。”

“这会不会影响他们工作?”东方语有些顾忌地看着掌柜。

大掌柜道:“不会的,姑娘你放心,我们这里人手充足,况且现在顾客还少。”

东方语想了想,觉得在外面跟着师傅学习也不好,遂即便点头,走进雅间内室去。

辰时过后,古香斋的顾客逐渐多了起来。

在这些顾客里,其中有一位顾客,是个脸颊上有两个酒窝、长相十分甜美的少女,裙摆上缀满了铃铛,她每行走一步,那铃铛但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

“这位姑娘,请问你想要买什么?玉器还是……?”

“我要字画。”少女微微含笑看着伙计,道:“我听说六殿下风昱的真迹只有你这家店铺才能买得到。”

“姑娘你想要他的字画呀,这个……”店伙计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么?没得卖?”少女略略有些失望地看着伙计,“可是我听别人介绍,就是你这里的古香斋才出售他的字画。”

“有是有……”店伙计犹豫着,半晌,为难道:“如果你不急着要的话,等等还是有的。”

“等?等等就有是什么意思?”少女蓦然皱眉,口气难掩焦急与失望。“难道现在没有吗?”

“姑娘。”店伙计陪着笑,道:“你既然指名要六殿下的字画,那你也应该知道,他的字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到的;他一个月才作那么一张画,这个有很多人排队的……你看,你若是想要,又还能等的话,你就得再等十个月之后再来;因为接下来的十个月,在你之前,都已经有顾客付了定金等着了。”

“要等十个月?”少女失望里声音有些失控地高了起来。

那她爹爹都快过第二年的生辰了。

店伙计两手一摊,客气陪笑道:“这个……小的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殿下,而且还是每月只供一张画作的殿下,他就是想要赚多点钱也不能啊!

少女露出极度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轻声道:“嗯,那我自己随意再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店伙计只得继续陪笑道:“好的,姑娘你请便,若有什么需要,你叫唤一声,小的马上过来。”

“小旬子,愁眉苦脸干什么呢?”就在店伙计摇头叹气转身的时候,不期然差点撞上一堵高大结实的人墙。

店伙计闻言,惊喜交加地抬头一望,顿时喜出望外欢声道:“公子,是你来了。”

“小旬子,今天见到我如此高兴,难道你刚才碰上什么好事了?”那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家伙朝伙计眨眨眼,俯下头,低声道:“嗯,老实说,刚才是不是被哪家的姑娘看上了?”

“公子!”店伙计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似乎从来就没正形的主子,瞟了那边心不在焉的甜美少女一眼,道:“是有姑娘看上了;不过她看上的人不是小的,而是公子你——”

“哦?看上我?”风昱俊脸上挂着一贯的邪肆笑容,慵懒地挑了挑眉,眨着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微笑道:“姑娘在哪?她看上我——什么呢?”

“嘿嘿,公子你看——”小旬子往那长相甜美、走动便带响铃铛的少女望了过去,“她就在那呢!”

风昱随着小旬子的手势往货柜左侧望过去,那少女似乎感应到般,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头,往他这边瞥了过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里。

那少女不悦地皱了皱眉,冷然道:“是你!”

风昱抱着双臂,微昂着头,嘿嘿冷笑道:“嘿,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店伙计见状,一时懵了。“你们认识?”

风昱与那少女两两同时对望了一眼,两双眼睛几乎同时迸出激撞的火花。两人又几乎同时扭开头,齐声道:“不认识!”

“对”风昱斜着眼睛,凉凉地瞟着那少女,道:“谁要认识那种拿辣椒粉对付你座骑的人。”想起那天吃瘪的事,风昱心里就极度不痛快,他的闪电到现在,只要闻到一点点刺激的气味都会激动狂燥不安,好几次都差点将他摔下马来。

这在以前,根本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还真宁愿从来就没遇上这个女子。

少女淡淡笑了笑,盯着他邪肆的俊脸,也漫声道:“是呀,谁要认识那种没风度没人品还自命风流的纨绔子弟。”

店伙计望着两人突然隔空交火,一时惊愕得不会反应了。

就在这时,有个风姿卓绝的少女穿过纱幔,挑开雅间内室的珠帘,施施然含笑自里面走了出来。

她距那脸颊上有一双酒窝的甜美少女较近,方一出来,抬眼便看见那少女,顿时欢喜流漾,欢快唤道:“西岭?真的是你呀。”

那盈动如精灵的蓝色衣裳自门帘处施施而行,风昱只一眼便看到了,无奈那人却先看见了另外一个令他讨厌的人。

“语丫头,你今天怎么也来了?”似乎是怕东方语听不到他的叫声般;那清冽的声音听着比平时高了几倍。

东方语闻言,忍不住当即挑眉望了过去,怔了一下,随即眨着明亮眼眸,露出明媚笑意,笑嘻嘻道:“是你呀,你今天来交货了?”

说着,她眼睛转了转,那意味不明的眸光自那长相甜美的段西岭转到了风流倜傥的风昱身上。

嗯,她刚才似乎听到段西岭说要买风昱的画呢?

这两人刚才还充满火药味在这上演舌战呢!

她那流丽明华如锦的目光一直在两人脸上瞟来瞟去,嘴角处还隐隐透出阴诡奸诈的笑意。

风昱见状,立时警剔跳开几步,小心翼翼道:“语丫头,你可别将什么歪主意打到我身上。”

“小语,你们认识?”段西岭拿眼角打量了风昱一眼,随即转头凝定笑意微微的少女,问道:“他是谁?”

东方语笑眯眯地瞟了瞟那个眨着勾魂桃花眼的家伙,笑意深长道:“嗯,认识,我认识他都好几百年了;不过你不用管他是谁,反正他就是个有点小毛病的家伙,不过他虽然有点小毛病,为人嘛还是挺可爱的。”

“还有”少女笑吟吟瞟了瞟风昱,回首,对段西岭神秘兮兮道:“我可以跟你保证,他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段西岭一时有些云里雾里看着东方语,这个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沉默了一下,只得微微含笑,转了话题道:“小语,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可是看中了?”

“说起这个……”东方语又扭头,不怀好意地瞟了风昱一眼,笑吟吟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倒是你,我刚才在里头听说你要买某个人的字画,对吧?是你想买那个人的字画珍藏吗?”

段西岭摇了摇头,声音含着淡淡失望道:“不瞒你说,我想买六殿下的字画,是因为我爹爹一直很喜欢他的字画;而我爹爹的寿辰就快到了,我才想……。”

“谁知道这儿的伙计说,想要买到那个人的字画还得排队,等十个月以后。”段西岭说着,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东方语托着下巴,笑得跟只狐狸似的,目光闪亮闪亮地瞟着风昱,“西岭,你等一下。”

嘿嘿,她就是那支神来之笔的主人,西岭想要幅字画,那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她笑眯眯走近风昱,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喂,你听到没有,你的粉丝想要买你的画,你是不是……?”

风昱闻着少女身上自然散发的少女馨香,略略低头垂眸迎上她闪亮魅人的眼神,心,没来的一阵欢喜一阵激荡,又一阵揪痛。

“粉丝?”

“咳咳……”少女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装模作样轻咳了几声,瞄了四下一眼,干脆轻轻拉着他衣衫,道:“你跟我到里面来一下。”

风昱看着少女那笑意嫣然的容颜,凝视她明媚风华层叠的眼眸,心不知怎的就觉得甜蜜而柔软,又在这一阵甜蜜里夹杂着莫名的疼痛感。

他轻轻摇了摇头,长睫低垂的桃花眼底里,流闪着浅浅无奈的怜意,却是顺着她的动作,迈步往雅间内室走去。

进入内室,东方语立时露出讨好的笑容,闪着明亮逼人的眼睛,凝定风昱,娇声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外面那个姑娘段西岭,她曾经在我初进皇宫惹了一身麻烦的时候,帮过我,现在人家想要买一幅你的字画以尽孝心,你不看僧面佛面……嗯,就勉强作一幅给她吧?”

风昱露出凉凉的神情,抱着双臂,懒洋洋地睨着她,漫不经心道:“语丫头,我记得我当初签下的契约中写明,每个月我只供画作一幅。”

他说着,还伸出一根指头在少女眼前晃了晃,眼底流泻着嘻皮笑脸的神色,凉凉道:“是一幅!”

“还是一幅画,不包括字哦!”

“风昱!”少女瞥了在眼前晃的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眼,忽地张开嘴巴,头一凑就往那根手指咬去。风昱哪料她突然有此一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成了她血红大口的盘中餐。

半晌,痛感袭来,他才惊愕地吪起牙齿,皱着眉头,又恼又痛中,冲那露着满脸洋洋得意之色的少女低吼道:“语丫头,你是属狗的呀!”

少女看着他那白皙手指多了一圈清晰的齿痕,还渗出淡淡血迹来,顿时乐得眯起眉眼露出森森白牙,却语气寒凉道:“谁让你拿手指在我眼前晃的。”

风昱俊脸上邪肆张扬的笑意就此顿住,盯着自己渗血的手指,一时神思恍惚在发呆。

“还有,你到底画不画?”少女忽地凑近他下巴,闪着明亮清澈如明丽流锦的眼眸,笑意嫣然凝定他勾魂眼眸,露出十分怀疑的眼神,凉凉道:“你该不会跟她有什么过节吧?”

“喂,就算你跟她有什么过节,你就不能暂时将以前的事摆下不提,先作幅画给她!”她笑眯眯说着,也不管风昱答不答应,又道:“你不是那么小气巴拉的人吧?你可是皇子哎!”

少女笑嘻嘻地左看右瞄,还作势伸出女敕白细致的手掌,拍拍他胸口,懒洋洋道:“身为皇子的六殿下不是最应该胸襟博大,慈悲为怀,以满足他人需求,以帮助他人为乐吗?”

风昱闻言,瞪大眼珠,腾腾倒退几步,定睛盯着少女笑意如花的容颜,咬牙道:“语丫头,我是个凡人,不是佛,什么慈悲为怀,助人为乐,你都没有问问她之前对我做过什么事,也不想想我有什么感受,就知道一味替她说好话!”

还不时的拿些乱七八糟的词挤兑他!还说一直拿他当朋友!

想到这句话,风昱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划过一丝隐痛,那俊脸上邪肆张扬的笑意一瞬便淡了下去,就连那双光彩照人极为勾魂的桃花眼也在霎时染了层蒙蒙的灰。

少女看着他一时黯淡下来的神色,心里怔了怔,疑惑里无意捕捉到他眼眸内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顿时心中紧了紧。

“喂,风昱,你没事吧?”少女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衣袖,眼角眉梢皆明显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来。“你若真是不愿意,那就不画吧。”

瞥见少女为他担忧的神情,风昱霎时觉得让他画什么都值得了。

顿觉心中闷气立时一扫而光。

几乎在眨眼的功夫,那邪肆张扬的笑容又再度飞染上他风流天成的眉梢。

“语丫头,记住,你又欠我一次情了;我可是为了你才画给她的。”

“是是是,我都记着呢,六殿下……”看见他再度回复那玩世不恭,神采奕奕的样子,东方语垂下眼眸,挤出皮笑肉不笑的干假笑容,拉起刚才被她咬伤的手指,轻轻地温柔地吹了起来,“都肿起来了,哎呀,早知道刚才就不咬那么狠了,待会还是拿着消炎药擦擦才行。”

风昱垂下眼眸,墨亮的黑瞳里清晰倒映出少女那认真而温柔为他吹手指的身影。

她的神情轻柔而流泻着浅浅懊恼与淡淡心疼,那一下一下带着少女独特微温馥香的气息,就如涓涓细流般,吹落他指尖,却缓缓流进了他心里,某个地方也渐渐因这温暖轻柔的热度而感动汹涌。

少女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与她近在咫尺的男子,那色彩华艳的眼眸,流涌着层层叠叠的温柔,全部静静倾落在她纤柔的身影,那眼眸里一双清晰的倒影,除了她还是她。

“好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吧。”少女将消炎的药粉收了起来,略略带着歉意道:“你想快些好的话,这根手指最好不要碰到水。”

少女看了看那根红肿不协调的手指,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声。

男子挑了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定定看着她,清冽声音懒洋洋里透出一丝幽怨味道:“语丫头,你笑什么?”

“嘻嘻……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手指——咳咳,很像咸猪手呢!”

“咸猪手?”风昱困惑看她,他怎么觉得她笑靥如花里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啊哈……,没什么啦,就是……就是放了盐做出来的猪首!”少女忍住喷笑的冲动,连忙挑了珠帘往外走去,“我们该出去了。嗯,你什么时候能画好呢?”

“定个确切时间,好让西岭到时来拿。”

风昱懒懒将眉毛一扬,笑眯眯看定她,意味不明道:“语丫头,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作一幅画给她;不过,我多少得收些辛苦费,不能白画!”

他上回因为那个什么段西岭,可赔了不少银子,怎么着也该让那个可恶的姓段的丫头赔他一点才是。

东方语闻言,蓦地扭头盯着他,足足盯了他三分钟,才肯定他说的是认真的。

心下立时疑窦横生,终于觉得在这之前,风昱与段西岭之间一定发生了极不愉快的事;否则以这厮的性格,绝不可以计较银子这种事情。

东方语沉吟了一会,点头微微一笑,道:“好吧,要收她多少钱,你自己交待伙计,那是你的辛苦酬劳,我不干涉。”

这还差不多!这起码说明她尊重他,心里还懂得心疼他。

风昱一双桃花眼里掠出淡淡柔光飞快看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开,那勾魂的桃花眼,眼底里又再是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态。

“西岭,让你久等了。”东方语快步走向在柜台边百无聊赖观赏古董的段西岭,目光在她裙摆上那些金色铃铛凝了凝,笑道:“请恕我冒昧问一句,段伯父大寿是在哪天呢?”

段西岭愕了愕,随即坦然笑道:“下个月初六,不过家父不喜热闹,并不对外宴请宾客,只打算到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庆贺一下就算了。”

“那你下个月初一那天到这来取画吧?”东方语问的是那脸颊有一对甜美酒窝的少女,她的目光却是落在旁边那风流天成的俊美男子,见风昱微微点了头,她才又笑道:“嗯,不知你到时能抽出时间来吗?”

段西岭惊喜问道:“小语,你说……你刚才的意思让说能买到那个人的字画吗?可之前店伙计不是说要排队排到十个月以后吗?你怎么……?”

少女眨了眨明亮眼眸,笑吟吟道:“这个……我刚好认识其中一个顾客,并且与他有点交情,我将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他最后同意先将画作让给你。”

风昱在旁听得直叹息,那勾魂眼眸里泛出淡淡揶揄的神色来,这丫头撒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真有她的。

“真的!”段西岭露出激动的神色,万分欢喜道:“那可真要谢谢小语了。”

“嘿,你先别谢我!要谢就谢他吧!”东方语纤手一抬,懒洋洋指向了风昱,“那可是他的功劳;不过,你也先别高兴,我虽然说服他将画作让给你,但银子嘛……这掌柜的可还是要照收的哟!”

“这是自然。”段西岭笑得坦荡,看着风昱,露出真诚的神情,轻轻道:“谢谢你。”

风昱不料她还真向他道谢,一时有些讪讪地挤出笑意,僵硬道:“嘿,语丫头说你曾经帮助过她。”

风昱是在明着告诉段西岭,他帮她不过因为东方语而已。

段西岭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一听这话,也完全不介意再次真诚道:“无论怎样,我都该向你说声谢谢。”

“好了,西岭,别再跟他客气了。”东方语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心情愉悦道:“就快晌午了,我们不如到附近一起吃饭吧?”

风昱立时凑过来,笑得奸诈盯着她,道:“语丫头你请客?”

少女撇了撇嘴角,拿白眼斜睨他,小手一挥,却也豪气万丈的样子,道:“我请客就我请客,难道一顿饭你还能将我吃穷了去?”

她说完,眨着明光逼人的眼眸,瞅着风昱俊美的脸庞,笑嘿嘿道:“反正将我吃穷了,还有你在后面顶着呢!我怕什么!”

风昱闻言,苦着脸愕了愕,但想了想,随即露出欢喜的笑容来,语丫头不跟他计较,那就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风昱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个词,胸口处渐渐生出无限甜蜜来。

然而,就在他们三个人刚刚走出古香斋没多远,迎面忽地悠然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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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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