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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幽兰暗香

“他的病是装的!”少女悦耳的嗓音淡淡自那一片绛色红唇飘出,语气却是绝对肯定不过,“你们真正目的就是要混进马车里,好趁着无人在的时候,将我杀掉!”

“姑娘,你说得对极了,现在你就快死了,看在你发善心收留我们的份上,你还有什么临终遗言要说的,尽管说出来听听。”那妇人低声冷冷笑着,锋利的刀刃压着她颈部白女敕的皮肤,已开始淡淡渗出一条血痕来。

“不过,你别妄想着叫喊惊动别人,那样,你将会连一个字也多说不出来。”

东方语苦笑了一下,慢慢道:“看来是我的善心害死我自己。”

她叹息着,动了动低垂的眼眸,淡淡道:“我也没什么遗言可交待的;不过恳请大嫂,就是送我去死,起码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到了阎王殿我也知道该找哪个人告状去。”

“这个……”妇人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才道:“对不起,这个请恕我不能满足你。”

“哦,那你就是要我做个枉死鬼了。”少女懒洋洋叹了口气,那拖长的声音里,似乎根本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这是你的选择,可怪不得别人!”

“桀桀,祥嫂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啥,还是赶紧送她上路要紧,回头我们好去交差收银子。”那个大约只到妇人腰部高的孩子忽然出声,他一开口顿时令东方语惊呆了。

好吧,她早知道这个孩子的病是装出来的;但这个孩子的声音——怎么也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才有的,绝不可能属于一个童稚之龄的孩子。

难道……?

她目光略略往那浑身用黑巾从头到脚蒙的孩子,心底在刹那浮现一个惊悚的念头。

东方语忽然勾唇明媚地淡淡笑了起来,她看定那孩子难窥深浅的眼睛,柔声道:“孩子,戾气杀心如此之重,小心到时夭寿啊!”

“嘿嘿,夭寿?我还怕它不夭寿呢。”他又阴恻恻地冷笑了两声,道:“像我这种人,多活一天也是受罪!”

丫丫的,受罪——那你还活着?

“哦,那你还不赶快——去死!”死字刚出口,只见少女那右手拇指轻轻掂上食指那只并不起眼的戒指,调整好角度。

霎时,只觉车厢内空气微动,那对诡异的母子突然便似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一样,光会摆架势,除了那双骨碌碌灰暗的眼珠,全身都不会动了。

少女看着两眼惊讶的母子二人,笑吟吟拍了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眯起眼眸,淡淡轻笑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肯说出幕后主使来,我保证你们的脑袋可以好好的待在你们脖子上。”

只见那对诡异的母子默默对视了一眼后,那个孩子道:“姐姐,你能否先告诉我们,你到底在我们身上施了什么妖法?我们明明已经将你制住,况且我们也知道你不会武功,刚才你所有的举动都在我们两双眼睛监视下,你到底是如何出手的呢?”

姐姐?

这个声音明显带着中年男人般苍老,却又只有不足十岁孩童身体的怪童,这个称呼出自他口中,东方语顿时浑身冒出层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来。

“这个嘛……”少女那明亮眼珠悄然一转,看了看那对诡异母子,流漾出淡淡光华,那暗淡的车厢似乎都在她的眼光里起了亮色,随即她笑眯眯道:“很想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呀?很抱歉,拿你们幕后主使的名字来换吧。”

“小语……”墨白那淡淡温醇嗓音骤然响在车顶,“你没事吧?”只见眼前白衣一闪,那谪仙般的妖魅男子忽地便从车顶以仙人之姿徐徐降了下来

少女两眼眸光闪闪里,咬了咬唇笑,晏晏道:“你看我像有事吗?”

“谁让你跟他们磨蹭那么久,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的!”

闻言,少女那笑意晏晏的脸颊忽地便像熟透的苹果般红了起来。这人自从那天向她袒露心迹后,倒是懂得不失时机,逮到机会就来两句模棱两可容易令人浮想联翩的话,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场合。

那对诡异的母子在看见墨白从车顶降下之后,眼里不约而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那妇人心有不甘地咬着牙,盯着笑意嫣然的少女,问道:“姑娘,请问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我们有破绽的?”

亏他们还为如此容易就得手而沾沾自喜呢!原本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角色早就被调换了,主宰这场狩猎游戏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们俩。

而是——妇人愤恨又绝望的眼神深深看过东方语与墨白,这一对般配得令人妒忌的少年男女。

“大嫂,要说破绽,你们露出的可就多了。”东方语含笑懒懒倚着车柱,语气含凉道:“我只说一样,都足以令你们输得心服口服了。”

在那对诡异母子绝望又期望的眼神里,少女剔着指甲,幽幽道:“你们说,一心求生的人,怎么可能直接冲到行进中的骏马前面?万一车夫刹车不及,你们岂不当堂成了马蹄下的冤魂?”

少女这番漫不经心的说话,顿时说得那对诡异母子同时震了震,两人对望了一眼,旋即露出绝望中又透着心服口服的神情,那妇人惨然一笑,道:“我们当时只是想着姑娘坐在马车里,如果能让姑娘近距离看到我们俩的境况,才能彻底激起姑娘的怜悯之心……没想到,我们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孩子苍老的声音乍然叹息道:“今日栽在你手里,当真是时也命也。”

“梅郎,有缘我们来生再见了……”那妇人微微笑着,长得令人心头压抑的尾音里,她嘴角处忽地缓缓流出两行暗红的血液来。

东方语心头微震的同时,扭头去看那个怪异的孩子,却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黑巾里那双眼睛露出绝望却平静的神色,在妇人气绝的时刻,他竟然露出了诡异却平静的笑意,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墨白温醇的嗓音里,透着重重迫人的寒。

“人死如灯灭,还能计较什么呢!”少女淡淡叹了口气,看着那对已经合眼的诡异母子在发呆。

然而,那个孩子矮小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突然迸响出吓人的声音来,随着那啪啪如鞭炮炸裂的声音自那副童稚的身体传来,那孩子的身体,居然莫名的在两人震惊的视线里缓慢地撑大,长高……直到完全变为一个成人的身体才停止下来。

“天啊!这是什么鬼功法!”少女摇头惊叹中,明亮眼瞳里微微透出骇然之色,因为那个成年化的孩童身体此刻实在有些吓人。

“小语,你先出去,这里我来处理。”墨白看见她略略苍白的脸色,立时转身将她往外面带。

“墨白,这下,我没有马车坐了……”这辆车就算弄得再干净,她也不想坐了,刚才那情景实在太诡怖了,她怕一坐进里面,脑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那一幕。

墨白心疼地看着她,随即唤道:“夏雪,你过来一下。”

夏雪见状,连忙撇下那个将她缠得不可开交的楞小子,三两步小跑着过来扶着东方语,关切问道:“语姑娘觉得怎么样?”

东方语苦笑了一下,缓缓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夏雪闻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语姑娘就爱事事亲力亲为,若是刚才的事都交给公子去做,如今她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因为那一对诡异的母子,东方语决定弃马车而改骑马,但她从来没学习过骑马,这样一来,立时有无数人争着要当护花使者了。

先是风昱快人快语抢着道:“语丫头,你跟我合乘一骑吧,我这匹马不但年轻力壮,脚力极好,它还身健膘肥,带上你这么一个轻飘飘没几两肉的弱女子,保证让你坐得舒适坐得安心。”

他话音一落,立时有人不给面子地冷冷嗤声道:“我看六弟这匹马壮倒是壮,就怕是它太年轻浮燥,不禁驱使,万一发起脾气来,我怕六弟你驾驭不了它,到时会伤着语儿呢。”

恶!又叫她语儿!

这称呼,这嘲讽的语气,东方语努力压抑着心底严寒,却效果甚微,当即很不给面子地,当着风情的面就给吐了起来。

“五弟这话说得还算中肯,不过依我看,五弟你的座骑惯常奔跑在边疆山道,它已经习惯了那种颠波的频率,东方姑娘身体单薄,只怕禁不起它这样奔驰呢。”

好吧,风络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却也将东方语这个当事人给惊到了,她倒想听听,风络还能扯出什么合理又完美的借口来。

“东方姑娘,我这匹马时常跟随我行走东晟四方,它在平坦的道路绝对不会让人觉得颠波;就算跑在崎岖不平的道路,它也绝对懂得该怎样奔跑才能让主人感觉舒适。”

风络眯着幽深眼眸,凝定少女安静淡然的容颜,又慢慢道:“所以,东方姑娘若是骑着随风的话,就算是不会骑马的人,也绝对不会感觉不适的。”

东方语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这三个风姓的兄弟,目光一转,明亮如许的眼波淡淡掠过旁边一直默然冷静不语的妖魅男子,眼底促狭之意顿起。

正想张口应允。

那个一直安静表现得十分淡漠的妖魅男子忽地飞快开口,并立即替东方语做了决定,“小语,我看你与夏雪共乘一骑最合适。”

“嗯,夏雪是一定不会推辞的,我想你也不会推辞的,对吧?”

东方语回首,撞上男子那妖惑醉人的眼眸里流漾淡淡的期许目光,听着那淡淡温醇嗓音泛出的隐约醋意,顿时眨着明亮眼眸,笑嘻嘻看过众人,半晌,漫不经心道:“那只好辛苦夏雪了。”

“语姑娘别客气。”夏雪飞快上前挽过少女,接着凑近她耳边低低揶揄道:“能为语姑娘效劳,是夏雪的荣幸。”明眼人都看得出,语姑娘对公子分明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真心替公子感到高兴啊。

对于那对死在马车里的诡异母子,风昱想要问些详细情形时,却明显遭遇了那个妖魅男子的白眼;至于原因,墨白是这样跟他说的:“你知不知道小语在去慕天村的路上,就遇到不止一次的袭击?”

风昱听完这话,当即愕然,后来却在墨白那森寒的眼神里沉默了下来,他细细沉思着什么,后来那脸色越发的沉了,连脸上一贯张扬的邪肆笑容也缓缓淡了下去。

当然这件事,墨白与东方语并没有对风络他们多说什么。

而在这段共乘之争告一段落后,他们一行人因为东方语的关系放缓了行程,待走到热闹的万全镇时,东方语迫不及待拉着夏雪,坚持再买一辆马车。

众人拗她不过,当然最后只能妥协,应允她了。

买了马车后,他们便决定在万全镇用过午膳后再度往帝都出发。

东方语因这两天不惯骑马,实在颠波得难受,草草吃过饭后,便独自走出外面,打算爬上马车暂时休息一下。

但,她刚刚钻进车厢里,身子还没坐正,只觉得眼前一暗,车厢的对面忽地就多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来。

这个看似连路也走不稳的老太婆却有着异常敏捷的身手,她倒挂进车厢之后,立时以一把分叉剑指着东方语心窝。

东方语见状,只懒懒动了动眉梢,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只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轻轻道:“哎,又来了,到底要玩多少次你们才会甘心。”

她面容含着明媚笑意,却又无所谓地叹着气,一时令那个用分叉剑指着她的老太婆愕了愕。

就在这一愕的瞬间里,那笑意晏晏的少女完全无视顶着她心窝处那以一分为二的利剑,脑袋朝老太婆凑了凑,笑眯眯勾了勾手指,道:“老婆婆,不如这样,我和你打个赌,我赌你绝对杀不了我。”

“小女娃,你说谁是老婆婆?”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冷着脸,阴厉地剜着东方语,她一开口,顿时将东方语吓得差点跌坐不稳。

这声音,确实不是老婆婆所有的!

东方语苦笑了一下,为什么这几天她净遇到些变态的人。前些天,是个老幼难分的变态幼童。今天更绝,直接来了一个雌雄难辩的老怪物。

“是,您老想当爷爷就爷爷,想做婆婆就婆婆。”

“哼”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太婆眨了眨不辩真颜的眼睛,阴恻恻道:“这话还不错。”

“不过,你刚才说赌?”那不男不女的老太婆斜瞥着她,冷冷嗤声道:“你个小女娃凭什么自信,我杀不了你?要知道,现在我的分叉剑就指着你的心脏,我只要手腕轻轻一用劲,你就必死无疑。”

少女毫不畏惧地微微一笑,道:“你若真想直接痛快就杀死我,也不会容我说话了。”

少女清亮明澈的眸子虽然不见丝毫的惧怕之色,但她光洁的前额,却开始慢慢渗出细细的汗珠来。

东方语右手动了动,想要扯出兜里的手帕。

“嘿,你最好别乱动。”不男不女的老太婆眼见她的动作,分叉剑朝着她心窝处微微加了一分边道。

“你不是说我绝对杀不了你吗?怎么现在忽然又害怕起来了?”老太婆看着她前额那细细密密的汗珠,眼底顿现一股得意之色,她斜眼睨着少女,忍不住讥讽道。

东方语咬着下唇,微微苦笑了一下,道:“我这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成就感吗?”

“好吧,您老既然不急着杀我,那不如让我来猜猜,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来这杀我的?嗯嗯……我想”东方语皱着眉头,明亮眼眸里闪出肯定之色,她忽地缓缓道:“我想您老跟之前那些人一样,都是……”

“呸!”老太婆莫名激愤起来,眼神蓦地变得阴厉可怖,她死死盯着少女明媚如画的容颜,冷冷道:“谁跟前面的人一样,就凭那个小……”

“好哇,你个狡猾的小丫头,我差点上了你的当!”老太婆两眼一沉,忽地用力将分叉剑又往她心窝逼近一分,那锋利的剑尖已刺破她薄薄的衣襟。

“好吧,被你老看穿了。”少女依旧微昂着头,一脸从容镇定坦然看着老太婆,明亮双目微微流泛出难受之色,“好吧,你既然不允许我动,那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将这条帕子抽出来,你看我额头的汗都流进眼睛了,难受得紧呢。”

老太婆果然不急着杀东方语,眼睛一转,忽然来了兴致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阻止我杀你?”

东方语苦着脸,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微微恳求道:“你老在听我说之前,能不能先让我擦擦汗,好歹让我死之前也别这么狼狈?”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冷冷瞥了她一下,随即伸出左手将少女袖里那条微露外面的帕子给拉出来。

但就在她拉出帕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太用力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帕子是抽出来了,却也同时将另外一粒拇指大小的,看上去黑乎乎的圆滚滚的像药丸之类的东西给弄了出来。

那东西顺势溜出来之后,一下就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得座垫底下。

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太婆见状,将手帕在空中抖了抖,确定没什么异样之后,这才递给东方语,眼角瞟向那粒骨碌碌乱滚的东西,却忍不住皱起眉头,疑惑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说着,就想俯身弯腰去拾。

“别!”东方语连忙出声阻止,“你千万别捡那个东西,它可是危险品,你若碰了它一定会后悔的。”

“唬谁呢!小女娃!”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冷冷瞥了她一眼,右手依然用冰冷的分叉剑指着她心窝,眼角瞄着那粒东西的位置,随即侧身以古怪的姿势去拾起它。

哼,阻止她拾,她偏要捡起来看看,说不定是什么好东西呢!

然而,老太婆手指碰到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时,却不小心给什么割了一下,她忍不住发出“嘶”一声轻微的呼痛声,却是冷冷一哼,仍旧不肯死心,伸手再度去捡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老太婆却没有留意,少女那光洁前额一直密密外渗的汗珠,在这一刻奇异消失不见了,就是少女唇畔那隐隐带笑的明媚笑意里,也透着一股莫名的森寒诡冷。

“小女娃,你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我碰它不得吗?现在我已经将它捏在手里了,你看我不是好得很……”

她一句好得很还未说到最后,忽地觉得指头处微微有些麻痹,她忍不住皱眉,动了动。这一动之下,她突然惊恐万分地发觉,她全身似乎都在眨眼的功夫里,僵硬得不能动了。

少女眯着明亮眼眸,笑眯眯拔开一直指着她心窝的分叉剑,瞄了眼被剑尖刺破的衣襟,当即皱了皱眉,随手翻了件外衣套了上去,才慢悠悠看着那个不男不女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晏晏微笑道:“现在,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吧?”

她说着,眼眸里泛起遗憾之色,随即凉凉道:“都说了叫你不要碰它,碰了它你就会后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呢!”

她那惋惜的神情,看在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眼里,简直是最令人呕心的讽刺。

老太婆此刻终于醒悟过来,这个看似年幼貎美的少女,她的敏锐与心智绝对不能以用她的年纪来衡量。

“唉,这年头,说实话从来都没人肯相信。”她自顾自话的惋惜里,那个全身僵硬的老太婆恨得只差咬碎自己仅剩的牙根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东西了吧?”

“说穿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它呀!”少女斜斜睨着老太婆,微微笑意里,故意吊了老太婆半天,才慢吞吞道:“就是我特意提炼的强力麻沸散。”

“刚才你不是感觉指头被割了一下吗?麻沸散就是通过你指头上那一个小伤口迅速渗入到你的血液里去的,至于它为什么能作用如此迅速,那是因为你心急,在无意之下加速了血液运行,还不小心地动了动身体,结果,这些效力超强的麻沸散,一下就渗透你全身,结果你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嗯,你还记得我开始跟你打的赌吗?”少女笑嘻嘻看着面色不知是灰还是青的老太婆,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你杀不了我的,因为你太自信太骄傲了。”还特意容易上当,又爱与人拧着干,她说了别捡的嘛,偏要捡。

“那你现在准备拿我怎么办?杀了我?还是想从我嘴里逼出点什么?”知道自己怎么栽在这个笑意晏晏的少女手里,那不男不女的老太婆居然不着急了,她垂着眉眼,询问的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似乎并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东方语瞥了她一眼,也许到了她这个年岁,生死根本就无所谓了。东方语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我没兴趣杀人,我一向只用我所学的专业救人。”

“你要放了我?”闻言,老太婆终是有些意外地掀起眼皮,怔怔盯着风姿卓绝的少女。

东方语只冲她微微笑了笑,随即往外面探出头去,招了招手。

道:“夏雪,你过来一下。”

还在饭馆里面慢条斯理用膳的几个生就龙章凤姿的男子,见少女突然再度施施然走进来,风昱首先惊讶挑眉,眨着一双勾魂桃花眼夸张问道:“语丫头,你这睡觉速度也忒神速了吧,一眨眼已过万年?”

“去你的!”少女笑晏晏嗔声里,横着明亮眼眸白了风昱一眼,勾着唇,目光随即在众男子脸上转了转,半晌,漫不经心道:“是有个天外来客占了我的床铺,我被迫下来而已。”

闻言,墨白、风昱、风络,甚至风情皆吃惊地霍一下站了起来。

“小语,你没受到什么伤害吧?”墨白在众人吃惊还未反应过来便一把拉过那个笑意晏晏,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少女,紧张问道。

其余人见状,当即从惊愕中回神,众人看妖魅男子的眼神瞬间掺杂了多种复杂的情绪。

“你们放心啦,我若真有事,还能活生生出现在你们面前么?”

这话说得,在场的风姓男子心底不约而同起了内疚之意;墨白眼眸里那内疚之色更甚,他实在不应该让小语离开他的视线,更不应该让夏雪离开小语身边。

谁也没看见,那段锦白绣着木樼花袖沿下的手忽地握成了拳头,“成刚,你过马车那边看一下!”

“语丫头,是什么人溜上了马车?”风昱也不甘其后,愕了一下,随即也紧张地围着东方语问道。

东方语扬起眉梢,流丽目光静静如和煦的风无声拂过风络与风情脸庞,半晌,她含着三分冷意,慢吞吞道:“是个白发苍苍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老太婆!”

这个答案也忒古怪了!

众人一听,顿时如坠云里雾里。

“什么叫分不清男女?你又叫她老太婆?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吗?”风昱敛去平日那玩世不恭的张扬笑容,清冽声音既隐隐含着担忧,又同时飞快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

“呵……关于她是男是女这事,你们要么自己亲自去马车看看,要么在这等成刚过来跟你们解释。”东方语懒懒勾唇,拖了张有靠背的椅子过来坐下,她幽幽看了看风络与风情这对胞兄弟,双目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凉凉道:“至于她背后的人是谁?你们自己去问她吧!”

很快,成刚回来在墨白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墨白听罢,眉梢略略动了动,妖惑眼眸流漾出隐隐透寒的目光在风络与风情面上凝了凝,随即挥手让成刚退了下去。

风昱见状,眯起一双桃花眼,那勾魂的神情不见了,却多了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也淡淡挑着眉宇,看了看风络与风情这对胞兄弟。

风络在迎上墨白那透着寒意的眸光时,心底莫名打了个突,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俊俦的脸那颜色渐渐便变深了,就连那双幽深眼眸泛转的诡谲波光里也掺现了一些别人看不清的情绪。

风情冷着脸,本来在看见东方语一进来,那方向下意识是朝着那个妖魅得不似凡人的男子而去,他心里便立生不痛快,又见她居然毫不抗拒那个男子的拉扯,心里顿时蹭一下已开始冒火。

却随即看见其余几人那泛沉的表情里,不时扫掠他与太子的眼神,似乎还隐含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讯息。一时间,他将烧得正旺的怒火压了压,也后知后觉陷入了沉思里。

东方语接二连三遭人袭击,这件事,他们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不过,作为那个应该被保护起来的当事人,东方语坚决反对,而坚持要坐在马车里,她实在是接受不来骑马这种大自然性的交通工具,颠波得叫人受不了啊。

对于她的脾气,谁也说服不了她,风家几兄弟只能分散开来,隐在官兵的队伍里,好方便万一有意外发生的时候,能够及时策应她。

而风昱利用这个隐身之便,策马至马车旁边,对夏雪道:“夏雪,你出来一下。”

“昱公子?”夏雪应声而出,安静的面容上淡淡流泻着她的疑惑。

“我有些话想跟语丫头单独谈谈。”风昱轻声解释着,轻身一跃,便直接从马背上跃到车帘前。夏雪见状,只能跟他换过来,自己下去骑马。

风昱挑起车帘,看见里面那个风姿卓绝的少女正在闭着眼眸假寐,看着那长长睫毛安静扫落在少女如玉肌肤上,心中禁不住一阵激荡,想了一下,仍旧轻声唤道:“语丫头?”

东方语半睡半醒间,忽听闻耳畔传来的叫唤,她懒洋洋睁开迷蒙睡眼,半眯着眼眸朝风昱看了过去。“怎么了?”

风昱看着她迷蒙的睡颜,犹豫了一下,嘿嘿干笑道:“嘿嘿,没……没什么,你继续睡。”

“喂”东方语愣一下坐直,眼睛明亮有神,那未醒的迷蒙,那诱人的娇容,一下变成了过去,在风昱惊愕里,她一把拉住他手臂,挑了挑眉,不满地嘀咕道:“你都将我吵醒了,还让人怎么睡?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太有失你六殿下的风度了吧?”

风昱撞上她微微含嘲笑的眼神,心下一激灵,正了神色,缓缓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问问你……”

少女懒洋洋睨着他那目光闪烁的桃花眼,闲闲道:“问我什么?干脆点行不?”

“嗯”风昱暗自深深吸了口气,收敛了心神,直直望进少女平静带着慵懒意味的眼眸,慢慢地,甚是正经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东方语闻言,顿时正了正那懒洋洋的身子,瞪眼道:“什么怎么样?”这算什么问题。

“就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风昱的俊脸在少女惊讶的目光里,忽地飞过一抹尴尬的红云,但他随即将心一横,端正了眼神,凝定少女清亮的眼眸,继续问道。

“嗯……,还好吧!”少女不以为意,随便瞥了他一下,又重新懒洋洋倚着车柱眯起眼眸。

“语丫头……你就不能说具体点吗?什么叫还好吧!”风昱急了,清冽声音里忍不住透出一丝隐隐的烦燥来。

东方语霍地凑近他面前,睁大眼睛将他左瞄右看,上下打量了半天,半晌,她小声咕哝道:“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呀,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语丫头?”风昱哭笑不得里,忍不住咬着牙根加重了语气,“正经点行不?”

“真想听我对你的评价?”少女见他那严肃表情,心下莫名的跳了跳,流转眼眸里忽地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你想听好听的还是听实话?”

风昱忍不住当即翻了个难看的白眼给她瞧,“你说的不是废话么!”

少女讪讪地笑了笑,低声嘀咕道:“嘿嘿,谁知道你今天抽什么风呢!也许你不过在什么地方受到了打击,想在我这里听几句好听的借以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呢。”

“东方语!”

少女笑嘻嘻作势掏了掏耳朵,睨着风昱那略略泛沉的俊脸,凉凉道:“哎呀,听到了啦!不就是想在我这听句实话嘛!”

“你嘛……”少女闪动着那明亮惊人的眼眸,拉长的声音里,特意吊着风昱,半晌,才慢腾腾道:“还行啦!帅气多金,虽然有点洁癖的小毛病,但胜在脾气还不错,顾家又孝顺……嗯嗯,总结起来,就是很多人打灯笼都找不着的那种好男人,是个标准的钻石级金龟婿。”

风昱看着少女那笑眯眯的容颜,虽然她的语气听着不算正经,但从她那张绛红小嘴里吐出来的总结性话语,撇开偶尔几个他不太明白的用词外,字字句句腔正音准,总之都是夸赞他的好话,实在是乐得他心花怒放,笑得眉眼眯成了一条细缝。

东方语见状,诧异地挑了挑眉,有些奇怪问道:“喂,我说你至于乐成这德性吗?”她想了想,忽然瞪大眼珠,语出惊人道:“咳,我说风昱,你该不会是想背着你那个什么醋劲特大的未婚郡主,到外面去打野食吧?”

那人家姑娘得落多倒霉的下场,或者得有多强悍的承受能力才行,瞧她——不过被那个幽兰郡主当成了假想敌,就被几次三番明算暗算,算得差点丢了命,要是哪个姑娘被风昱这厮青睐,那不是等于直接要了人家姑娘的命吗?

可惜,风昱没有注意到她这张小脸变幻的神色,更绝对想不到她的心思居然跟他心中所想,相差十万八千里。

只不过,打野食?

风昱又气又恼地咬了咬牙,无奈道:“我说语丫头,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再说出来?你难道不觉得有些词出自你一个姑娘家的口,很难为情的吗?”

东方语凉凉笑着,眯起眼睛盯着他笑容邪肆的俊脸,半晌,忽地动手使劲将他往外推,不耐地嚷嚷道:“嘿,嫌我用词粗俗是吧,出去出去,少在这妨碍本姑娘闭目养神。”

风昱无奈,摇了摇头,只得掀了帘子往外走,又唤了夏雪过来,换了他的坐骑。

在风络他们这一行轮换严密的保护圈里,路上再没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加上距离帝都渐渐近了,周围多是繁华之地,他们留宿之处亦在当地官府的行辕里,这样一来,就更减少了事端发生的可能性。

五天后,天色近黄昏时,他们一行人迎着习习绚丽晚景霞光,终于踏入了帝都的城门内。

皇帝风非帆早得到消息,因此亦早传下圣谕,让他们一行人进入帝都之后,即刻进宫见驾。

当然这个即刻见驾之事,在他们一行人急急脚赶入皇宫后,因皇帝有政事处理,而搁置了下来;于是风络与风情留在了皇后的凤栖宫里;而风昱则云了年贵妃的顺华宫;至于墨白,太后一听到他回到帝都入宫的消息,就已迫不及待派人守着,等着传他到落霞宫相见。

只有东方语这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外人,被招待到皇帝之前休养的养心殿偏殿去待着;幸好,那里的宫人与她相熟,而钱公公与宛清姑姑对她又极为敬重,她在养心殿也还过得不错。

理论上,风昱不用应皇帝诏见,是应该先去年贵妃的顺华宫拜见年贵妃才对;但实际上,他与风络一行分别后,转身却又急急忙忙出了皇宫。

回到他个人府邸里,在书房里待了一刻钟,然后匆匆忙忙出府,却不是进宫,而是直奔玄武大街那气派辉煌的冷府而去。

他到了冷府外头,站在大门前望了望,沉吟了一会,将那只举高要拍门的手缓缓给放了下来,他瞄了瞄冷府的围墙,忽地绕到了冷府东南方向,随即双足点地,他那翩若惊鸿的身影便已沓然站在墙头上,他在上面朝四下望了望,确定就是那个地方之后。

他身形下坠,瞬间,如一叶无声浮萍一样飘落在冷府内院东南方向的幽兰苑里。

------题外话------

风昱滚水烫脚赶来幽兰苑,见的是谁?

想做的又是什么?

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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