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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陷入困境

少女眉眼笑意飞扬,几乎毫不掩饰面容上那灿烂喜悦,她坏心在想道:想将她一人关在小黑屋里,惩罚她乖乖抄完两本佛经,她即使不饿昏也会渴死,她又不是傻瓜,能真答应做这种蠢事吗?

太后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就要当场勃然大怒拍台而起;想了想,硬是磨着牙根将这股怒气强压了下去。

难怪之前看这丫头笑得那么狡诈,原来小心翼翼挖好陷阱,引诱她往下跳,偏她还一头……!真真是大意失荆州,被这诡诈丫头用话套牢了!

“好、好……真是好胆识!连哀家也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太后不怒反笑,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带着阴森诡怖的味道。

她低低冷哼一声,淡淡瞥了眼风姿张扬的绝世少女,道:“云女官,你将落霞宫所有会写字的宫人都集中一起听东方二小姐吩咐;还有,差人去无意殿,将供奉在那里的两本佛经抬过来。”

当东方语看见那两本佛经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太后为什么用抬那个字了,也更深刻体会到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原来能成立广泛流传的真理是绝对有道理的。

称为两本佛经,实在是太弱化它们了。

有谁见过,叠加起来体积超过十立方的经书?这简直是佛经中的巨无霸啊!

连翻开书页,都要两人以上合力才翻得动,东方语对面前的巨无霸瞪大眼珠,陷入长时间的欲哭无泪中。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东晟国皇宫里还有这样两本超级国宝经书?

太后看了她一眼,少女目瞪口呆双眼翻白发愣的神情稍稍满足了她之前被坑的不快,嘴角隐隐噙着一抹寒笑,盯住少女手腕,漠然道:“二小姐,请月兑下你的手链,暂时交由哀家保管,抄写佛经,要净心静念,像紫晶玉石手链这种令人眼馋的俗物,万不可戴在手上,以免玷污经书圣洁灵性。”

东方语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忍不住懒懒挑了挑眉,怎么又拿她的手链说事?

她微微含笑,态度礼貌而恭敬,“太后,臣女既是俗人,戴的自然是俗物,若是怕手链一件死物会玷污经书佛性,那像臣女这样一个毫无佛缘,整天充满七情六欲的俗人,岂不更加玷污佛经圣洁灵性?佛法既然无边,它都能渡化我这样一个六根不净的俗人了,还会净化不了一条死物的手链?”

太后脸色骤然一凉,眼神透寒盯着少女笑意微微的脸,霎时为之语塞。

半晌,隐忍怒意道:“也罢,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看来你这丫头倒有几分慧根,这手链就戴着吧。”

看着东方语与一众会写字的宫人,都被赶鸭似的赶进落霞宫偏殿一间空旷静室,垂地珠帘被人轻轻撩起,从内室缓缓走出一道优雅月兑俗空灵如幽兰的身影。

“姑母,兰若早说过,那丫头牙尖嘴利,满月复诡计,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那条紫晶手链留在她手上,始终不是件美事;再说,那应该是世子传给未来的……。”

太后轻轻皱了皱眉,眸光幽幽落在远处不可见的厚重宫门,淡淡道:“兰若,这事哀家自会处理,墨白的心思……,哀家自会为他挑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做世子妃;倒是你和昱儿的婚事……。”

冷兰若优雅而立,气质月兑俗出众,目光平静幽远,她微微一笑:“姑母请放心,爹爹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贵妃详谈的。”

一天一夜后,东方语从静室出来,恭恭敬敬交了一张纸给太后,上面只书两大字:佛经!

太后看得脸色勃变,正要厉声质问。少女眨着明亮清澈的眼睛,立刻笑眯眯道:“是太后你让臣女抄写佛经的,臣女这可是按你的懿旨办事,你看,臣女这一抄还抄了三张纸呢!”

太后真想将纸张狠狠甩到她脸上,半晌,才勉强按捺住心胸喷礴怒意,冷冷挥了挥手,让东方语退出落霞宫去。

若非看在这丫头除了性子顽劣而无甚大恶的份上,对这样的投机取巧,她是绝对要重罚的!

东方语被太后变相软禁了一天一夜,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摇摇晃晃走出落霞宫,两眼目光闪闪,嘴角还微微噙着欢快的邪笑。

夏雪跟在身后看得心下诧异,有些担心地赶上来,扶着她问:“语姑娘,你……还好吧?”

东方语眨了眨透澈清亮的眼睛,调皮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还好吗?简直坏透了,饿了一天一夜哎!”微顿,她突然地挑起眉梢,直直盯着夏雪,神秘兮兮道:“夏雪,你告诉我,太后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墨白?”害她白遭这莫名其妙的罪!

夏雪惊奇挑眉,看定装出一脸愁容的绝色少女,压着声音极快道:“语姑娘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少女两手叉腰,刚才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的姿态,一瞬不见踪影,盯着夏雪诧异莫名的神情,振振有词:“我过去十几年都是白活的,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墨白是世子,按辈份是太后的堂孙……”

夏雪没有犹豫,几乎立刻打断了东方语的喋喋不休:“安平王爷是太后亲生子。”

“安平王爷谁啊?难道……?”东方语表情还呆呆的,接口就问,问到一半,忽然想通什么,就见夏雪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姑娘猜想的一般,公子其实是太后的亲孙子。”

“可是……可是……?”东方语刚想再问什么,花树掩映的小径上忽然匆匆转出一个宫女来,她不得已将心头疑问压了下去。

“请问,这位可是东方府二小姐?”宫女转到她们面前,停住脚步恭顺有礼看着东方语问。

少女将半个身子倚在夏雪身上,眸光微转,看着宫女,点了点头:“我就是。”

“你好,东方二小姐,奴婢是顺华宫的宫女,年贵妃有请你到顺华宫一坐。”

“年贵妃?”少女表情略现惊讶,她问的是宫女,眼睛却看着夏雪。

夏雪摇了摇头,手指往旁边随风摇摆的树梢指了指。她有些不明白一向灵慧的少女怎么突然间变得迷糊起来了,居然不知道年贵妃的用意!

东方语怔了怔,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有些讪讪地嘿嘿笑了笑,这不能怪她,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吃东西的事情,哪里还记得年贵妃是哪号人物。

一想起跟那厮洁癖男拥有同样一双桃花眼的女子,东方语忍不住无声捧头申吟了一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家的娘这么着急找她过去,自然不是找她去聊天的,八成是为了他们前天被皇后将两人搅在一块,那些本来简单却变得乱七八糟的事。

“二小姐?”宫女见她举止莫名其妙,又是捧头又是皱眉,就是站在原地不表态,不免有些着急刻意加重了声音唤了她一声。

“我必须马上就过去吗?”东方语两眼金星乱冒,有些气力不继地弱弱问。

宫女不知就里,脸上浮出一抹困惑,点着头道:“贵妃娘娘只吩咐奴婢请二小姐你过去。”虽然没说马上,但应该就是立刻将人请过去的意思吧。

东方语模着肚子,用力吞了吞口水,笑容古怪问:“那顺华宫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宫女斜眼看了她一下,点头:“自然有的。”

东方语二话不说,立刻一改有气无力的样子,生龙活虎往前奔去,那速度快得跟旋风一样,不但看得夏雪啧啧称奇,就连宫女也看得呆若木鸡。

似乎早收到消息一般,东方语踏入顺华宫的时候,年贵妃早命人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等着她。

年贵妃只是温柔浅浅含笑,看着东方语以狼吞虎咽的速度,将桌上的食物风卷残云般,扫入肚子里,才淡淡道:“二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陪臣妾到百花盛放的奇珍园走走?”

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年贵妃都如此热情周到招呼了她一顿,她怎么冷得下脸拒绝跟前眸光明丽纯净如水的女子呢?

东方语悄悄模了模有些滞胀的肚皮,不得不扬起笑脸点头,将身体让到一旁,略略弯腰恭敬道:“贵妃先请。”

年贵妃保养得极好,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就如刚过二十的样子,一路端庄优雅,态度又极为温柔和婉,东方语微微含笑听着她珠玉脆润的声音,心情缓缓放松了下来。

很快,她们到了百花盛放的奇珍园,园子很是幽静,空中处处花香弥散,沁人肺腑,让人说不出的心情舒泰。

年贵妃望着眉眼欢喜笑意流溢的少女,淡淡道:“二小姐,臣妾日前在书上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可惜顺华宫的奴婢们恭敬有余,却是过于胆小谨慎,平日连陪臣妾说两句话都不敢。”

年贵妃大费周章招待她一番,就为给她讲故事?什么故事非得让她听上一听不可?

东方语心下微微一紧,敛了散漫心神,略略挑了挑眉,笑吟吟道:“不知小语可有这个荣幸,听一听这则有趣的故事?”

年贵妃淡淡看了少女一眼,一双桃花眼光彩流洒,眼神明丽纯净如湛蓝无瑕的碧空,看得东方语心下莫名起了凉意。

“从前有个大户人家,受祖荫庇祐,家底极好,只是这户人家只得一个独子,这个独子从小与门弟相当的的另一大户小姐订下亲事;双方父母约定,只待二人成年便完成婚事;但有一次,这个独子外出,偶遇到一个穷家女,从小锦衣玉食的独子或许是因为看惯富家小姐们千遍一律的性格模样,对这个穷家女感到十分新鲜……”

东方语愕然抬眸,看着年贵妃还在温柔地娓娓描述。心道:听这故事开头,她该不会误会自己跟风昱那厮有什么暧昧吧?

年贵妃声音温婉动听,仍在柔声道:“独子决定待在穷家女身边相处一段日子,然而日子久了,两人竟然渐渐生出感情;互相坦白之下,才知道彼此从小都已订下亲事;两人试探性的跟父母表示,要解除以前的婚约,但均遭到双方家长强烈反对,百般无奈之下,两人决定隐瞒身份,离家私奔!”

年贵妃笑得温婉柔和,目光明丽纯净,她淡淡笑着,偶尔落下毫无压迫感一瞥在少女身上,看着少女平静带笑的脸,又缓缓道:“最初,他们沉浸在相守幸福的日子中,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然而,随着日子渐长,激情新鲜褪去,矛盾慢慢浮现出来了,那独子从小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身无长物,又受不了贫困穷苦;而那穷家女却并不理解他,反一味因穷窘的生活而埋怨独子……”

东方语皱眉,眸光变幻,声音含着腊月的寒:“最后,那独子受不住苦,悄悄撇下穷家女返回家中,迎娶富家小姐了?”

年贵妃温柔的面容忽地泛起惋惜的神情,一双桃花眼盛载满满忧伤,如两汪无边无际的深潭。

她轻轻叹了口气,落在绝色少女面上的眼神依旧那么明丽纯净,“不但如此,那独子在回去前,还偷偷留下休书,上面还写了几句决绝难听的话;穷家女在跟他私奔时,就已经被逐出家门,看到休书后,她完全陷入绝望中……,后来竟跳河自尽了。”

“死了!”东方语冷冷勾唇,眉梢漫出隐隐凉意,“娘娘是想告诉小语,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即使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局,是吧?”

年贵妃神情柔和地看着她,纯净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愧意,却静静地没有再说一个字。

东方语气冲冲离开顺华宫,脚步霍霍生风;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她明白年贵妃以一个母亲的心,以委婉温和的方式劝她与风昱保持距离。

但她与风昱之间……!

少女正低头皱眉想着,她什么时候跟那洁癖男扯在一块了,忽地撞上一堵急匆匆迎面来的肉墙,随即发出“呯”一声闷响,她模着鼻子,吡牙咧齿抬头,明亮眼神恰恰撞进一双勾魂桃花眼。

“是你!”少女一看见这双眼睛,这张总挂着三分邪肆张扬笑意的俊脸,心下难以排解的怒意立刻如涛天浪潮般汹涌而至,她抬脚,往那只洁净不染一尘的墨色靴面,狠狠踩了下去,还按着靴里的脚趾重重辗了又辗,“哼,你这家伙仗着身高,老欺负我鼻子,太可恶了!”

“语丫头?”邪肆笑意僵在俊脸上,风昱睁大一双勾魂桃花眼,表情极为无辜:“谁叫你走路总不看前面……”

“嗯?你敢骂我走路不带眼睛?”少女扬起灿烂如花的笑脸,露出两排整齐尖尖白牙,眼神闪亮闪亮骇人。

“不、不,你听错了!”风昱立刻弹开三丈远,又是摆手又是小心翼翼赔着狗腿谄媚的笑脸,立刻改口道:“我是骂我自己走路没带上火眼金睛,以至于再次撞到你大小姐柔弱的鼻子。”

“哼,这还像句人话……”少女得意洋洋的笑容刚上眉头,突然想起年贵妃讲的故事,心情没来由一阵郁闷,忍不住斜眼睨过去,凉凉道:“哪凉快哪待去,本姑娘可没兴趣被人假想作什么自作自受的穷家女!”

她说着,气哼哼掠过风昱身旁,还不忘伸出手拔了那一脸莫名其妙的男子一把;风昱眨着勾魂桃花眼,眸内尽是困惑之色,看着她气呼呼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愣在原地喃喃:“我记得自己最近没得罪她呀!她这是跟谁生气?还什么什么穷家女?乱七八糟……”

东方语一路又气又困,回到凤栖宫,皇后为她安排的地方,立刻跳上床蒙头大睡,夏雪见状,只得默默摇着头退了出去。

天色很快完全暗了下来,因为皇后发话,所有嫔妃都要参加,在今夜提前举行的,原本在三天后才举办的乞愿节放灯活动。

皇后的意思,今夜的活动就当为最近龙体违和的皇帝祈福,所以此刻,皇宫里,除了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东方语外,人人皆忙得人仰马翻,夏雪原本是隐在暗处守护着东方语的。

但,有人就像出没在黑暗里的毒蛇一样,用一双阴毒冰冷的眼睛静静盯着这一角。

“周妈妈,去,带上这块令牌,将那个隐在阴影里的宫女调开。”冰冷,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淡淡自空灵月兑俗少女红唇飘出,如一缕带着恶念的幽魂缠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妈妈听闻这声音,禁不住心底一个激灵,头垂得越发低了,撇去冷兰若是冷太后的孙侄女这层身份不说,单是她幽兰郡主之尊,都不是她个奴婢能够得罪得起的。

周妈妈提着宫灯,敛首屏息快步朝夏雪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冷兰若瞟着周妈妈手里那只微微摇晃的宫灯,嘴角咧出一抹冰冷阴毒的笑意,她会注意到这个特别的宫女,皆因为从落霞宫静室出来的时候,所有宫人都因为饿了一天一夜而面色憔悴,脚步虚浮。

唯独这个跟着东方语而来的宫女,步子依然沉稳,气息亦不见紊乱,她身上甚至完全看不到挨饿过的迹象,她当时还曾上前挽住头昏眼花的东方语。

这样的人一定是有武功底子在,才会经得住饿;还有力气搀扶别人。一个有武功底子的宫女,不动声色保护着东方语,不管她身后的力量是谁,她都一定是受托于人,在宫里暗中照顾东方语的,既然如此,这个碍事的宫女今夜一定得引到别处去。

希望粗心的皇后娘娘,在她的相助下,能将计划进行得顺利些。

因为那个拥有一双明澈眼眸,偏还生得风姿绝世气质超卓的少女,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晕黄分散的灯光直直落在夏雪面上,周妈妈就像一座屹立不动的大山般站在她面前。

“这位姑娘,皇后娘娘今夜提前举行乞愿节放灯活动,所有人都去帮忙了,你不也该到前面帮忙去吗?”周妈妈直直盯着夏雪,沉沉阴森带着诡气的声音就像从地狱传出来的一样。

夏雪忍不住极快地皱了皱眉,恭谨地垂下眉眼,掩去心底担忧,以眼角余光淡淡瞥了瞥沉静那一角宫殿,心下暗暗有些诧异,语姑娘一向惊醒,怎的现在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她在里面仍旧没有动静?

周妈妈见她在犹豫磨磳,有些不快地将落霞宫的令牌高高举于夏雪眼前,怪着声调含着透冰的鄙夷道:“怎么,莫非连太后的令牌都不认得了?还是大胆到连太后的吩咐都敢不遵?”

“妈妈息怒,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帮忙。”夏雪在心里淡淡叹了口气,心想: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语姑娘为人向来机警聪慧,她就走开一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东方语终于从昏睡状态中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室内漆黑一片,她揉着眼睛,不禁嘀咕起来:“胭脂这丫头,八成又躲到哪去偷懒了,天都全黑还不点灯。”

她一边嘀咕一边模索着下床,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在宽敞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神智还在混沌中,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到“吱呀”一声,东方语便从门口处看到一个陷在暗影里,容貌模糊不清的小宫女掌着灯笼急急走了进来。

“二小姐,你可醒了,赶紧随奴婢到玉带河去吧,放灯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东方语怔了怔,眯起朦胧睡眼看着小宫女,呆呆问:“什么玉带河?什么放灯活动?你是谁?我这又是在哪里?”

“二小姐,你怎么了?”小宫女倏地抬起低垂的头,露出吃惊的神情,咬着下唇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啊,娘娘要在今晚提前举行乞愿节放灯活动,这事早跟你说过了,并且让你一定要准时到玉带河去呢。”

“有这回事吗?”少女懒懒搔了骚头,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一团浆糊,什么也记不清,想不明。

小宫女生怕她还要犹豫,浪费时间,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略略有些着急,催促道:“二小姐,快随奴婢出去吧,再晚可就要错过时间,到时奴婢该受责罚了。”

东方语见状,皱着眉,拍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摇摇晃晃跟在小宫女身后走了出去。

皇宫所有宫殿的格局其实都差不多,东方语跟在小宫女身后绕来绕去,加上又是目难辩物的夜晚,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很快就被绕得越发头晕眼花,不辩东西南北。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在一处僻静的宫殿前,小宫女的脚步突然加快了,东方语有些无奈,喊了几声,然那小宫女似乎没听到一般,非但没有停下来等她,反而越走越快,眨眼,便只能隐约看到黑暗中晃动的点点灯火。

就在宫女隐入回廊转角的刹那,东方语忽地看见前面有人拖着一名圆脸丫头往殿内去,她混沌迷糊的脑袋霎时出现短暂空白与清明,看那圆脸丫头的侧面分明就是她的丫环胭脂啊。

可胭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还被人反剪双手……?

正在困惑间,那边被人捂着嘴拖进内殿的圆脸丫头,忽地发出极低极惊恐的呜呜声。

这声音……东方语顿时什么也不顾了,大脑还是一片昏沉,心里还在想着她要前去一探究竟,脚步已经迫不及待往那边追了过去。

然而,她左脚才刚刚跨入殿内,急切抬眸借着殿内微弱的灯火一看,心下突兀地生出一股怪异感,接着便只觉眼前一暗,当下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玉带河旁,人声鼎沸,年晓新是年贵妃的同族子弟,新进宫不过三月,他作为内庭侍卫,坚守在他职责范围的宫墙外,略略有些好奇地朝那边张望。

“年侍卫。”一名品级较高的宫女微喘着气,小跑至年方十六的侍卫跟前,小声道:“贵妃娘娘请你到月心宫去一趟,说是有事吩咐。”

年晓新看见来人,目光落在宫女腰间的腰牌停了停,客气问:“哦,是方姑姑,娘娘她有说是什么事吗?”按他理解,方姑姑作为年贵妃亲信女官,平日还是个挺和善的人,看她的样子,一定知晓是什么事才对。

方姑姑摇了摇头,“娘娘不曾说,你还是快请吧,莫让娘娘久等。”

“那麻烦姑姑跟娘娘说一声,待我跟侍卫长说一声,就过去。”

方姑姑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啊。”

年晓新随即转身,脚步飞快,去找侍卫长,宫里谁都知道年晓新与年贵妃的关系,年贵妃说不上特别得宠,但也没受过冷落,更遑论她背后还有太后这样一个大靠山;这层层关系个中利害谁都知道,因此,侍卫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年晓新自然是清楚月心宫位置所在,他绕过宫墙,径直便往那处僻静,与热闹的玉带河畔形成鲜明对比的宫殿走去。

夜色浓黑似墨,年轻侍卫脚步如飞,七拐八转的,走了一会儿,远远望见月心宫里灯火隐约,他不禁皱了皱眉,心下开始有些犯疑,他想不明白年贵妃为什么会召他到这个地方来。

可想起方姑姑,他又按下心头疑惑,快步往前。

殿门虚掩,里面安静如水,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一点杂声,年晓新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应。

他皱眉,又用力敲了敲,还提高了声量:“请问有人在吗?”

无边的沉默满满扑面而来,只有轻微的风懒懒拂过他指尖。

他心里咯噔一下,略一犹豫,随即飞快推开门扉,抬腿跨了进去。

月心宫平时并无人居住,不过偶尔有人游玩累了,会到此小憩片刻,因此殿内并没有太多摆设,显得十分宽敞。

年晓新跨进门来,只见微微跳动的灯芯在发出滋滋的燃烧声,垂地幔帘无风自动,无端让人心生诡异之感。

年晓新壮着胆子迅速环视了一眼,却不见半个人影,正想转身退出去时,突然听到内室传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声,他不知怎么的,听闻这声娇中带柔的嘤咛,忽觉小月复一热,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双腿不受控制地,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径直便往内室迈去。

一手拔开装饰性的珠帘,快步绕过大幅屏风,年晓新无意识地往内而去,微弱的光线里,他一双眼睛仿佛受到什么引导般,直直便朝帐幔重重的床榻透望过去。

恍惚中,纱帐半掩的大床里,正躺着一名曲线玲珑,起伏有致的少女,少女眉眼半眯,嘴角含笑,正风情万种地面对着他,眉宇唇角勾着羞怯笑意,向他发出无声温柔的邀请。

年晓新轰一声,只觉全身热血沸腾,眼里全是少女含羞带怯的娇媚模样。

少女陷在暗影里并不清晰的脸,在他眼里也重叠成了他心里,前天刚刚与他闹过别扭那少女杏眼含春的脸,那个少女名叫杏儿,与他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过因为一点小矛盾,前天闹了别扭,这两天都不肯理睬他。

眼前这张娇媚含羞的脸……。

年晓新惊喜地傻笑着,欢快走过去:“杏儿,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因为欢喜过头,连脚下有张小矮凳也没注意,一脚趟过去,直接将凳子踢翻了,“哐当”一声,将他惊得脚步停了停,心神也出现瞬间的空凝。

床上眯眼侧卧的少女,也因这声在寂静中听起来格外清晰的闷响,而略略撑开一丝眼缝。

双眼还未来得对焦,忽地便觉得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

少女愕了愕,极快环视了一处环境,顿时心下一惊,然而,意识随即陷入了模糊状态,她怔了怔,狠狠咬了咬嘴唇,几乎在深深牙印显露的同时,鲜红的血丝飙出了皮肤,她混沌的脑袋因为痛感出现刹那清亮。

丫丫的,她一直小心翼翼,想不到还是在暗渠里翻船,可她分明没嗅到丁点跟药相似的味道啊,是她专业知识不到家?还是皇后的手段太高杆?

在她发怔的片刻,年晓新傻笑着,又近了几步。

东方语心下霎时涌起一阵惊慌,想抬手拿点什么东西扔过去,但这一动,她才惊觉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跟中了软骨散的人没啥区别。

这一惊非同小可。

瞧男子的模样,分明中了迷情香……,她皱眉望向跳动的灯火,再看看四周紧锁的门窗。

得,她不赶紧想办法自救,八成要变成眼前神智不清男子的盘中餐。还有皇后后续的招……。

这一想,东方语顿觉头皮发麻。随即想起她带进宫的十八般武器,努力伸手往衣兜里模……够是够着了,但——兜内的东西早不知所踪,连点星末也没她剩下。

她不甘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她不该心怀侥幸,奢望那些宝贝仍在身上,她昏迷其间,一定有人将她全身都搜过了。

可眼见年轻男子越来越近,她像团棉花一样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她有什么办法逃出去或者弄醒男子呢?

诸般念头一闪即过,她的意识又渐渐陷入恍惚中。东方语心下一沉,再度用力狠狠咬上自己嘴唇。

猩甜的味道漫至喉咙,她突然眼神一亮,有办法了。

几乎与东方语被诓到那座僻静宫殿昏倒的同时,一道白衣如雪的妖魅身影匆匆忙忙自宫外赶入宫内。

风墨白顾不得外臣无诏入夜不得进宫的规矩,借着黑夜作掩饰,费了一番功夫,才在离开凤栖宫甚远的玉带河一头,找到被冷兰若支开并派人紧盯的夏雪。

他打昏盯梢的嬷嬷,立时透着焦急问:“小语在哪?”

“公子?出什么事了?”夏雪一见如雪男子颀长的身影,不由得怔了怔,随即快快道:“我在半个时辰前就被圈在这了,我离开前,语姑娘还在凤栖宫的名心殿内睡觉……。”

妖魅男子皱眉,淡淡道:“皇后突然提前举行乞愿节放灯活动,按照她以往风雨不改,雷打不动的习惯,这事实在太过怪异,我不得不将这事联想到小语身上。”

“这样,你我分头去找。”墨白想了想,又道:“尽量往僻静人少的地方去找。”

夏雪点了点头,纤细身影一动,脚下霎时矫健如飞,她的身形瞬间便隐没在黑暗里。

在东方语咬得自己嘴唇没一寸完好的皮肤,以保持头脑不陷入昏迷状态时;年晓新忽然觉得全身肌肤似被火烤般热,脚下停了停,两手不住抹额上脖子上直冒的汗珠,但这个动作非但没让他觉得清凉一些,反而感觉更热更难受。

双手无意识地扯上自己衣襟,开始一点点敞开被衣裳遮得严实的皮肤。

东方语惊吓地瞪大眼睛,在年晓新将外衣乱扔到她脸上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愤愤在想:丫丫的,你臭小子,随便在姑娘面前月兑衣服就罢了;竟然还乱扔衣服,一点文明礼貌都没有,乱扔衣服也就罢了。

竟然还好死不死扔到她脸上,知不知道姑娘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啊!

少女内心悲愤难平、脸色开始渐渐变得潮红如霞,她绝色容颜上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也慢慢变得迷蒙不清起来。

该死的迷情香!

少女心下一激灵,再度用力折磨自己早破损的嘴唇,血腥的味道将她神游的意识又拉回了一些。

年晓新使劲扯扒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两眼冒着赤红火焰,缓缓往少女所在的床榻走过来。

大概因为突然看不见少女面容,他脚步倏地加快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长臂一伸便要扯掉覆在东方语脸上的外衣。

然而,他一拉一扯,只觉衣裳怪异的重,随即便听到“咚”一声,年晓新无意识地愣住。

旋即只觉两脚似乎绊到什么沉沉的东西,他本是心急如焚迈步往前去的,身体重心全向前倾着,这脚下忽然被这么沉沉的东西一绊,他整个人一阵失重趄趔。

沉寂而幽暗的殿内,再度发出重重的闷“咚”声。

东方语这才松开嘴,狠狠呸一声后,吐出大口血水,忍不住当场吡牙咧齿骂道:“你个二百五,摔醒了没有啊!痛死姑女乃女乃了!”

原本距月心宫还有一段距离的妖魅男子,听到这接连两声闷响后,心下一紧,身形便急急往月心宫方向掠了过来,人刚到门口,正好听到少女嚷痛的叫骂声。

他略略皱眉,屏住气息,立即抬腿箭步而入。

转到内室,就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床上床下一双男女无比狼狈的情景,脸色当即不禁微微沉了沉,手一抬,一掌狠狠劈在了年晓新后颈,然后一把将少女捞了起来,温醇嗓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问:“小语,你怎么样?”

少女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眼眸惊喜乍现,却立即软绵绵道:“开窗。”

墨白怔了怔,随即转身,迅速将所有紧锁的门窗全打开。

再回头,只见少女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两眼朦胧迷醉,意识已陷入半昏迷之中。

他心下一沉,略一犹豫,咬了咬牙,扶着少女,低低道:“小语,情非得己,请你不要见怪。”说着,指尖飞出一线凌厉指风,直削微弱跳跃的灯火而去。

“哧”一声微响过后,室内一片漆黑如墨。

------题外话------

嘿嘿,接下来墨白究竟想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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