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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望略一抬头瞄了眼皇后紧绷的脸,又飞快道:“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奴才竟喝醉了;三天后,待奴才盘点贡品时,这才发现那只青花瓷竟然……竟然不翼而飞了!”

“嗯?”皇后眉梢一挑,眼角疾飞出一记煞气凛凛的犀利冷光。

杜望浑身不自然地抖了抖,垂着头期期艾艾又道:“奴才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怕、怕把这事呈报上去,丢了官职事小,可万一因这事丢了脑袋……,奴才便一直隐瞒着。”他越说声音越小,脑袋都快耷拉到裤裆去了。

“混帐东西!”皇后随手扔了茶盏出去,仍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飞溅得杜望满脸滋滋的痛,但他却僵直着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皇后狠辣地盯着他立即烫红的脸,怒喝道:“难怪在这本帐簿上,贡品数目会对不上。”

“娘娘饶命……奴才、奴才……!”

“饶命?哼,想要本宫饶过你这条狗命也可以,不过……”皇后拉长声音,眯起森凉眼眸斜斜瞥了眼自信从容嫣然含笑的少女,漠漠道:“你得将青花瓷给本宫找回来。”

“娘娘饶命呀!都过那么长时间了,这让奴才……奴才到哪找回青花瓷呀!”杜望哭丧着脸,一边磕头一边抹冷汗。

“蠢材,这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内苑,青花瓷不过一只死物,你还当真以为它长了翅膀能自己飞出皇宫去呀!”皇后呸一声,凤目横起,妆容精致的脸隐隐浮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娘娘说得对!”杜望似乎突然开窍般,惊惧万分的脸微微染了喜色,“皇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奴才怀疑……怀疑……是、是六……!”

“怀疑什么?有话你便好好说,吞吞吐吐的连话也说不利索,本宫看你这个总管也是做到头了。”

“没有证据,奴才不敢乱说,请娘娘恕罪,饶了奴才一条贱命吧!”

“哼,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证据?”皇后顿了顿,复冷冷吩咐,“来人,叫宫门值守的侍卫带上两个月前的记录到这来见本宫。”

御花园的气氛空前压抑,旁边处处繁花簇锦的景致似乎也因这气氛而染了肃杀之意。

一只青花瓷,扯到当朝炙手可热的皇子,众位官家小姐再不敢乱说话了,连眼睛都不敢再乱瞄。

所有人惴惴不安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等待或会掀起一场宫闱大浪的宫门值守侍卫到来。

静,极致沉闷压抑肃杀气氛的静,众小姐们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东方语静静瞟了瞟仍旧佝偻着腰、垂首跪地的瘦小总管杜望,再望了眼一直未被唤起来的朱妈妈,眉宇华彩盈漾,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幸而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打破了御花园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卑职项立平叩见皇后娘娘。”声音不卑不亢,侍卫单膝着地。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森凉眼眸轻飘飘掠了过去:“是你负责九重禁宫值守与记录?”

项立平挺直腰板,声音中气十足,神情依旧不卑不亢:“回娘娘,正是卑职。”

皇后慢慢翻看着记录本,指着其中一页,抬眸,盯着项立平,平静问:“这上面记录的,六皇子风昱于元和十七年六月初五酉时三刻入宫,直到宫门下钥前亥时一刻才离宫,你可确定记录无误?”

“回娘娘”项立平微躬着腰,声音响亮而不高,神态一贯的不卑不亢,“确保记录无误是卑职份内事,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本记录册上每一条记录都是正确无误的。”

接下来,皇后又仔细问了当天值守的具体人员,项立平离开御花园没多久,又有一名宫禁侍卫被传到皇后跟前。

前面的问话,东方语漫不经心听着,根本没放在心上,但越听到后面,她心里越觉凉意弥漫。

“……卑职记得十分清楚,因为那天晚上出宫的只有六殿下一人,卑职记得六殿下那天晚上喝了酒,挺高兴的样子,还和卑职多聊了几句;卑职见他拿着包袱,一时多嘴,还问他是不是贵妃娘娘做的衣裳,卑职记得六殿下当时笑得很神秘说:这是宝贝,不过不是衣裳……。”

喝酒,包裹,宝贝!

虽然当天值守的侍卫与负责万宝楼的总管,都没有直接证明,青花瓷就是风昱偷偷拿出皇宫后送给东方语的。

但在场的人,没几个不作出这样的联想。

一个皇子,还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皇子,煞费苦心从皇宫偷一只青花瓷去讨好一个女子,这说明什么呢?

众小姐对东方语立即充满各种羡慕妒忌恨,其中更有一人几乎暗暗咬碎了银牙。

“刘姑姑”众小姐正陷入各种联想中,忽闻皇后淡淡吩咐:“你先招呼各位小姐到宴会厅,晚宴快要开始了。”

众小姐又是欢喜又是遗憾地离开了御花园,她们白白在这没吃没喝陪站了两个时辰,眼见事情越来越耐人寻味,皇后突然又想起百花宴这回事来了。

无奈人家是皇后,叫她们去东,她们绝对是不敢往西走的。

东方语自然被单独留在凤栖宫,即使前面的手链因她狡辩,无法落罪,但贡品这一事,眼见她无论如何是月兑不了关系。

她自然不惧皇后,只是心中隐隐有些疑惑,她绝对不相信风昱会偷拿贡品给她,但眼前种种确凿证据却又分明容不得抵赖推诿。

这个局……,她和风昱要怎么破冰月兑困呢?

众小姐被带去宴席,东方语和其他与贡品有关的人员全部被押到凤栖宫去。

一入凤栖宫,皇后将几人羁留在外,她自己则跑到寝殿休息。

皇后小憩了一会,再出现时疲惫神色尽去,又是一脸容光焕发,保持着好的端庄高贵形象。

朱妈妈作为举报的证人,自然也被带到了凤栖宫,看见皇后凤目带笑,雍容端庄走出来,连忙咬了咬牙,道:“皇后娘娘,奴婢想向您举荐一个证人,不知娘娘是否需要请他进来一见?”

“哦,他有何能耐?”皇后淡淡眯起凤眼,不置可否地睨过朱妈妈瘦高的身影。

朱妈妈垂着头,陪笑道:“娘娘明监,奴婢想着娘娘需传唤有经验的行家前来验证这只青花瓷是否真品,也许奴婢举荐的人可以帮得上忙,因为他有几十年经营古董店的经验。”

皇后轻挑眉梢,眼角下那颗流泪痣随即闪出一抹妖诡的亮:“哦,既是如此,且传他进来,见一见吧。”

一会之后,宫女领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进来,这人并无出挑之处。

东方语抬眸悠悠看过去,只见这人虽垂首敛眉,但目光闪烁,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草民万年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少女懒懒挑眉,看着跪地伏首三呼千岁的男人。心下涌起一阵恶寒,切,这厮分明一马屁精,什么鉴定古董的行家。

“免礼,”皇后面容平静端庄,目光平和中透着不容反抗的犀利,“听说你是鉴定古董的行家,那你现在鉴定一下,这只青花瓷到底是赝品还是真品?”

“是,娘娘。”万年站起来,垂首敛眉双目精光闪烁,走到了朱妈妈带进宫举报东方语那只青花瓷旁。

十分专注地端祥起来。

东方语无声凉凉笑了笑,看样子这厮还真有几分行家的态势,只不知道行如何。

“咦,这只青花瓷……”万年很专业地模模看看,忽然惊讶地挑了挑眉,欲言又止地看向皇后。

皇后声音淡淡,却丝毫不损她威慑的气势:“有话直说无妨。”

“是”万年神态拘谨而恭敬,但两眼透出的目光却闪烁不停,“这只青花瓷绝对是真品;草民感到诧异的是,在两个多月前,草民曾见过这只青花瓷。”

皇后微挑凤目,在他脸上似笑非笑投下一瞥,“哦?”

万年一咬牙,加重语气以豁出来的神情道:“回娘娘,草民实际上是古香斋的二掌柜。”

古香斋?

东方语蹙了蹙眉,心下微微泛起寒意,她这个甩手掌柜做了好几个月,但还不至于忘记自己就是古香斋东家。

夫人还真有几分能耐,居然能查到古香斋去。

皇后的目标果然是那只洁癖孔雀?收拾她只是顺带的?

思绪纷繁间,听得万年又道:“就在几个月前,古香斋东家易手变成了一位年轻公子。”

说到这,万年精光闪烁的两眼忽然冒出一抹奇异之色,“起初,草民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大概两个多月前的一天,那位年轻公子忽然出现在古香斋;与大掌柜神神秘秘商量事情,那时,草民恰巧看到这只青花瓷,一时兴奋,便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仔细观赏过这只青花瓷……。”

万年舌忝了舌忝干瘪的嘴唇,两眼精光闪烁,又道:“后来草民无意听到大掌柜叫了一声什么殿下,还听说要将这只青花瓷送给一位东方姑娘……,草民此后就暗暗留了心,草民突然发觉一件事,自从换了东家之后,古香斋生意没见比以前好多少,但进账收益却翻了几倍,可帐面上又看不出什么端睨来……。”

“草民心里觉着这事古怪,后来悄悄留心大掌柜与那位公子,果然让草民察觉到一件隐秘的事,大掌柜手里还有一本暗帐,帐本上记录的都是市面罕见的珠宝,有一次草民偷偷弄了些来核对,发觉那些珠宝竟然竟然……是皇宫的东西;草民自知偷售宫中物品是死罪,思及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草民因此心下惊慌不已……。”

明帐?暗帐?偷卖宫中物品?

风昱那厮不可能做出这等挖坑埋自己的蠢事吧?他不是说每个月只需卖他一幅画,都足以换一座金山银山回来吗?

少女心思百转,暗暗思忖着这个自称古香斋二掌柜的男人,话中真实性。

“所以你把心一横,就把状告到本宫这来,想要明哲保身?”

“草民知道这样做……不仗义,但为了一家才小……草民恳请皇后娘娘饶草民一家。”

“饶你一家?”皇后冷冷一笑,凤目内冷芒搅动,眼角下那颗流泪痣微微亮起妖诡之光,“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将功赎罪的决心了。”

“决心?”万年呆了呆,随即窣窣窸窸伸手入怀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将册子举过头顶,无比恭敬道:“请娘娘明察,这本册子就是草民冒着生命危险从大掌柜手里盗出来的暗帐,这可是最重要的证物,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眼角半掀,立时有宫女双手奉上帐本。

“雪玉珊瑚、南海珍珠、碧眼翡翠……”皇后随手翻着帐本一个个字念出来,脸色便在这淬冰的声线里一寸寸冷下去。

翻了两页,蓦地“啪”一声重重合上,一掷,帐本便准确无误地砸到杜望脸上,小指上精美华贵的指套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啪一声断裂开来,“杜总管,睁大你那双老眼,好好看看这上面记录的东西。”

杜望哆嗦着低头,顾不得脸颊疼痛,更顾不上抹额上涔涔冷汗,颤颤伸出双手,便要拾起那本砸得他大牙松动的帐本。

“禀娘娘,鉴定真品的程先生和于先生到了。”通传宫女声音响起,杜望趁机悄悄呼了口长气。

“传”皇后淡淡声线不带情绪,自透着一股令人心怯的力量。

略略有些凝滞的脚步声缓缓在压抑大殿中响起,东方语随声望去,只见两名一高一矮皆胡子花白的老者蹒跚而入。

东方语不禁怔了怔,看样子,这两位老者绝对是鉴定资历颇深的行家,皇后这么做……?

愣神之间,再回首,只见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微微朝皇后拱手躹了一躬,便告辞而去。

少女不由得挑了挑眉,心下油然而生一股佩服感,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微微垂眸,心下淡淡叹了口气,好吧,现在又要面对这种人证物证俱全的局面了,这次的对手可不比夫人,她面对的是权势通天的皇后!而这里还是别人的地盘。

东方语正幸灾乐祸想着,这次不知是她拖风昱下水,还是她被那厮洁癖男给拖下水。

殿外突然再次响起脚步声,听声音密集连贯略带急促。

“太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太监破锣似的唱传声如一枚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层层浪花。

皇后皱了皱眉,眯起幽深凤目,朝殿外投去长长一瞥,心下被太监的唱传声略略搅起烦燥之意。

这两个女人怎么来得如此之快!按计划,她们这时不是应该还在宫外的灵佛寺烧香拜佛吗?按预想,她们收到消息回来,她早让人抄了古香斋,眼前这个祸害她儿子名誉的小丫头也早让她收拾清净了。

现在怎么会……?是谁走漏了消息?

脑里倏地浮出一张空灵月兑俗的脸。

皇后攥了攥掌心,随即漾出端庄合宜的微笑站起来迎了出去。

一阵虚礼后,年约三十出头的女子莲步而行,媚色容丽的脸淡笑如菊,一双魅惑桃花眼流光溢彩,但她的眼神却——极为明丽纯净,像不掺任何杂质的墨晶石自然散发耀目光彩。

东方语一看见这双眼睛,立时便猜出她身份,谁让那个洁癖臭美的家伙完全遗传了这女子一双漂亮魅惑勾魂至极的桃花眼呢!

“皇后你是知道的,臣妾虽不喜热闹;但皇后广邀官家众小姐,在宫中举办百花宴,这热闹自然非同凡响,臣妾自然也得来凑凑这热闹,这才早早自灵佛寺赶回宫中,幸好赶上了。”女子淡淡的声音,如玉珠落盘,错落有致,声声悦耳。

这话落在皇后耳里,只觉刺耳之极。

“年贵妃真是有心,到哪都记着孝顺太后。”

皇后笑里藏刀,森凉眼风无声刮过年贵妃媚色容丽的脸,眼角下的流泪痣也在瞬间挽起一抹妖诡的亮。

“若论孝心,皇后也不差。”太后声音平平淡淡,长睫半掩下一双眼眸却透出隐隐凌厉慑人之气,“哀家听说皇后这百花宴当真热闹得很,又是传讯又是审人的,皇后还是真是忙呀!”

她前脚刚出皇宫,皇后后脚立马忙着扯她后腿,按无数个罪名在昱儿头上,这个尤美芬,就如此迫不及待要整垮冷氏一族吗?

有耳朵的都听得出太后明显的讽刺,皇后脸色微微变了变,僵笑道:“是哪个多嘴的,在太后您面前乱嚼舌根,臣妾只不过丢了件首饰,差人四下找找罢了。”

“哦,是这样吗?”太后微挑眼眸,凌厉之意顿现,“哀家还以为皇后忙昏了头,连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都给忘了,这找东西都找到禁宫守卫那去了,瞧皇后眉眼含笑,东西肯定找着了;不如让哀家见识见识,你丢的究竟是一件怎样珍稀的宝贝!”

东方语心下大感惊愕,这皇后与太后不和,都将冲突摆到明面上来了,还有这老太后,不愧是久居深宫浸婬权势的女人,就这张杀人不见血的利嘴,这凌厉煞气凛凛的眼神,啧啧……,普通人还真是连半分都招架不住。

皇后极快地皱了皱眉。这时,殿外蓦地再度传来极具韵律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禀娘娘……”通报宫女的话刚开了头便被打断了。

“臣,叩见太后,叩见皇后,叩见贵妃。”温醇醉人的嗓音响在无比空旷的大殿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殿中便多了一道颀长俊美白衣如雪的身影,随即便被这抹安然耀目的白亮晕了眼。

东方语看着殿中微微躬身的妖魅男子,不由得一阵目瞪口呆,听他脚步声,刚才明明还在殿外,怎么眨眼他就到了近前。

太后瞧见妖魅男子,凝定他眉宇的目光淡淡泛出一抹慈爱,笑道:“平身,你怎么来了?”

“臣惊闻万宝楼曾发生失窃事件,特前来凤栖宫查看失而复得的贡品。”

少女淡淡挑了挑眉,悄悄直起半弯的身子。刚才太后与皇后唇枪舌战,她这个疑犯与其他证人还未来得及向太后与贵妃请安呢,他倒是出现得及时,免了她下跪之苦。

太后点了点头,眼眸闪烁着凌厉光芒却是望向皇后:“你主管户部,万宝楼的财宝也归属国库,你来这份属应当。”

主管户部!

少女心下一怔,这么说,眼前妖魅得跟谪仙一样的家伙是皇帝的管家!

能当东晟国的管家,这家伙自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了,难怪太后一见他,便满脸和颜悦色。

“皇后娘娘,请问失窃的贡品青花瓷在哪?可否交给臣略加验看?”

皇后垂下眼眸,压下心底翻腾怒意,漠然道:“杜总管,没听见白世子的话吗?还不赶紧将你万宝楼的宝贝拿过去。”

杜望缓缓直起佝偻的腰,揉了揉跪得麻木的双腿,小心翼翼捧起经过众行家鉴定为真品的青花瓷,极度谨慎地朝妖魅男子递过去。

“哐当”瓷瓶触地乍裂破碎的声音,脆而玲珑,登时惊得殿中众人呼吸一窒。

“世、世子……”杜望惊得声音都打颤了,原本跟鸡眼大小的眼珠突然瞪得比牛眼还大,他就那样定定盯着如雪男子妖魅容颜,两手还僵在半空保持递出的姿势。

风墨白仅仅轻轻挑动了一下眉梢,随即露出惋惜的神情,优雅地蹲子,拨了拨地上青花瓷碎片,叹息道:“唉,杜总管,你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呢!好好一件贡品哐当一声,眨眼就这样没了,这等于将国库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扔进了大海……”

“明明……明明……”杜望姿势僵硬,连嘴巴也几乎不会动般,相当艰难才断断续续吐出这几个字。

妖魅男子慢悠悠站了起来,淡淡道:“可惜……真是可惜!”

东方语微微扭转头,垂下闪亮眼眸,嘴角无声狠狠抽了抽,才拼命忍住笑意。

这家伙——嗯,强悍得可爱,明明就是故意的,还装出一副惋惜无辜的神情。

虽然她也有办法月兑困,但有什么能比直接毁掉证据更能证明她的清白呢!

“没用的蠢材!”太后眉头一皱,已冷然斥喝起来,“杜望,哀家看你是老了吧,连只瓶子都拿不稳。”

“没关系,就算打碎了,它依然是真品。”皇后妆容精致的脸继续保持着她高贵雍容的笑容,凤目微暗,朝笑意晏晏的少女溅出一片犀利锐光,淡淡吩咐道:“来人,将碎片都收拾齐全了,这可是证物,万不可漏掉一片。”

证物?

东方语冷冷嗤笑一声,眼神明亮流澈,光彩瑰丽如霞,从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如雪男子眨了眨眼睛,心下轻嗤声起:皇后是天真还是不肯服输?

“太后请息怒,虽然损毁贡品,论罪当诛,但杜总管也算是无心之失,臣恳请太后饶他一命。”淡淡的声线,温醇的嗓音,听在几乎瘫痪的杜望耳里,却如催命符,话未落,他直接便跌坐在地上。

皇后极快地皱了下眉,凤目飞出一道犀利寒光杀向杜望,眼角的流泪痣刹那亮了亮。

“哼”太后不轻不重一声冷哼,眯起眼眸凌厉眼风飞过,“哀家暂且让那颗猪脑袋留在他脖子上,等完事了再跟他算帐。”

“哎呀,太后不提,臣差点忘了还有件要紧事。”妖魅男子眉梢一挑,唇角淡淡勾出一抹优美弧度,妖惑眼眸一转,却是凝定妆容精致的皇后,语气淡淡,“皇后,臣近日接到一起奇怪的案子;本来查案捉拿犯人这种事属于刑部职责,尚轮不到臣多事,不过这事有点特别,臣才特意跑这一趟。”

皇后似笑非笑挑了挑眉,道:“哦,世子除了进宫查看贡品,还有何事需劳驾你亲自来凤栖宫?”

“臣其一是为已经破碎的青花瓷而来,其二嘛……”妖魅男子眸光微漾,静静落在殿中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除两眼目光闪烁别无出挑的万年身上,懒懒道:“就是为了他——古香斋曾经的二掌柜。”

“哦?”皇后皮笑肉不笑抬起眼眸,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声音含着森森凉意道:“世子还认识他这样的小人物?”

“不,娘娘说错了,臣在今天之前,从来没见过他,更谈不上认识,只不过……”

风墨白微微眯起他妖惑带寒的眼眸,声音温醇如昔,不过微含了冬日腊月寒霜的凉,冷冷睨向万年,“这位古香斋曾经的二掌柜,因嗜赌成性,输掉全部身家财产。不仅如此,为了翻本,他利用身份之便,还暗中做假帐,偷挪占用侵吞古香斋资本做赌资,结果自然输得一塌糊涂。”

皇后妆容精致的脸微微有了波动。

风墨白悠然盯着万年,继续道:“然他赌红了眼,又怕侵吞古香斋资本的事被人揭发,骗了一些商贾为他作保,到户部名下钱庄借贷;按约定他本该于三日前还清款项,但这人非但没有前去还款,还偷偷潜入古香斋盗窃帐本与其他银钱秘密匿逃了。”

说着,他苍白妖魅的脸忽地浮出一抹古怪笑意:“碰巧臣今日到钱庄巡查,掌柜将此事禀告臣后,臣吩咐他已去刑部立案。”

因这话,皇后端庄微笑的脸再度出现细小裂缝,凤目慢慢染上霜色。

墨白随意地瞥了皇后一眼,“臣进宫前偶听人提起,曾有个自称古香斋二掌柜的男人进宫为皇后娘娘您作证;臣一听这事,立刻急匆匆赶了进来,像这种集撒谎、嗜赌、行骗、盗窃于一身,品德极端败坏毫无信誉可言的人,他说出的话能信么?”

如雪男子妖魅的脸绽放出一抹绝代风华,端的惊艳人眼,他的笑容一展即收,又幽幽道:“臣想,像他这种人品卑劣的人还能为别人作证?除非一头没长脑的猪,才可能相信这种极品人渣说的话。”他似乎存心气昏皇后般,顿了一下,妖惑眼眸还漾出无辜眼神,淡淡问:“皇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脸色泛青,眼神犀利中渗着冰封万里的寒,狠狠剜过朱妈妈与万年头顶,再凉飕飕凝定如雪男子妖魅容颜。

心下在连声咒骂:一群蠢货,怎会找这么一个毫无诚信,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处优点的人来作证,枉费她一番心机。

绝色少女忍不住当场扭过头,死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喷笑出声。

墨白这家伙——嘴巴实在太毒了,硬是理直气壮骂得皇后吭不了声,竟当场将皇后比作蠢猪,真够牛的!

“当然”如雪男子眼看皇后气得内心呕血,唇角微微勾出浅淡笑意,眨着妖惑眼眸,又道:“臣相信以皇后娘娘的聪慧睿智,定能识破此人奸狡面孔,不会被他所蒙骗,臣这么火烧火燎赶来,完全是出于职责所在,臣既然掌管户部,万不敢有负陛下托付,对于每一两银子,臣都不会让它白白损失;并非担心皇后娘娘你……”

皇后努力维持僵冷笑容,冷声讥讽道:“世子真是尽心尽责!”

墨白语声淡淡,不卑不亢答:“为臣者,忠君事,乃为臣之道,臣不敢不尽责。”

“好一个为臣者忠君事!”皇后堆出高贵却渗着无边森凉的笑容,斜斜睨着妖魅男子,一只一只慢慢折断左手精美华贵的指套,“本宫素闻世子精通术算,对数字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不知世子可否让本宫见识见识?”

如雪男子淡淡勾唇,长袖轻拂,袖沿处妖冶暗红的木樼花随风而动,在空中划过一道炫目的弧度,众人心神皆被这抹妖冶的红所摄。

“皇后尊口既开,墨白焉有不从。”

温醇嗓音微歇,空气随即一凝,妖魅男子略略抬头,眸光一瞬流漾,如富丽锦缎层层逼人而来,众人浑身俱为之一震。

怔愣间,听得他缓缓道:“臣就说说一个月前,盘点万宝楼的情况:左一丙三格,南白玉如意十柄;前五甲十三,明华白珍珠一百零六颗;直右寅二十七,冰海玄鲛,圆,十六;方,三十三;扁,七十一;共一百二十……”

墨白说得极快,大概两刻钟,将万宝楼各类品种珍品一件件数列出来,仿佛他正身在其中细细点算一样;皇后翻开帐本对了对,发现墨白居然从头到尾无一遗漏或错误。

殿中之人或有听过墨白这项超强本领的,也不禁当场目瞪口呆;或有未听过的,如东方语,两条黛眉那是越挑越高,听到后面,眼珠都快翻出眼皮外了。

好家伙,这厮看着苍白文弱,怎么有那么强悍的能力,对数字敏感的程度比她对医术热衷的程度强多了。

如雪男子似乎意犹未尽般,妖惑眼眸淡淡瞥过皇后颜色渐深的脸,隐隐含着清凉笑意,复又飞快道:“这些资料是臣进宫前刚刚拿到手的,臣只粗略翻了翻,且请皇后看看,臣说得对不对。”

“元和十二年三月五日,永贵赌坊,万年身携赌资白银三百两,分别在第二局、第三局、第七局输了十两、二十八两、四十一两……,合计用时一个时辰三刻,三百两白银输得分文不剩;又……”

温醇醉人的声音在大殿袅袅如天籁,皇后暗自嗑着银牙咬了又咬,咬了又咬,“世子的本领真是令人叹服。”她微微挑动眉梢,眸光夹着犀利眼风刮过万年头顶。

拜这个劣迹斑斑的渣货所赐,她什么脸面都被丢光了。

风墨白淡淡挑了挑眉,眸光流溢,扫了扫皇后妆容精致的脸,道:“皇后娘娘打算对这个人怎么处置?”他神情冷淡,眉宇间高贵气度天成,优雅缓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刘姑姑跟前。

如雪男子垂下密密长睫,掩住眼底一刹变幻冰煞的凉,长袖拂动,众人还在空中舞动红白相映对比强烈的妖冶震憾中,他轻轻伸出指节分明肌理白皙细腻的手,漫不经心拿起了刘姑姑托盘里的紫晶玉石手链。

“这——就是皇后娘娘被偷窃又复得的手链吗?”妖魅男子食指挑着那串令人垂涎的手链晃了晃,手链的紫衬着他手腕的白,更为他如雪肌肤平添几分妖惑韵致。

皇后暗自抵着牙根咬了又咬,脸上硬挤出雍容微笑,盯着他指尖晃动的手链,道:“世子真好眼力,本宫被盗的正是这条手链。”

妖魅男子略略扬眉,淡淡又问:“找人鉴定过了?”

皇后不知他究竟打什么主意,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抓到胆大包天的小偷了?”

“就是她!”皇后眯起凤眼,飞出一片森凉寒芒掠刮东方语风姿绝世的容颜,“不过,事实面前,她还想狡辩抵赖不认,可惜,是她的妹妹亲口指证她,抵赖也没用。”

“哦?”妖魅男子略略转头,淡淡瞥过东方语含三分讥笑的脸,“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

“咦!”如雪男子妖惑眼眸漾出明显惊讶,似乎刚刚才看清少女容貌,温醇嗓音含着诧异,“她不是东方府二小姐东方语吗?臣没记错的话,她与五殿下从小就有婚约。”

皇后对着妖魅男子颀长身形悻悻然飞出一记犀利眼风,强笑道:“她是东方府二小姐东方语不错,但……”

“真是她,那就怪了,依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妖魅男子再度截断皇后的话,略略转身,眸光一瞬温柔似水拂过少女笑微微的脸,一触即移开。

再看,一双妖惑眸子有如盛载万年不化的冰,无形笼罩在低头只敢盯着自己六指的刘姑姑,“听说之前是你极力指证她利用换衣裳的时间偷窃手链的,对吧?”

刘姑姑在他沉压如巨石的目光下,不由得心惊胆颤地点了点头。

墨白唇边漫出一丝冰凉笑意,却将视线落在皱眉难耐痛楚的梁姑姑身上,“这位姑姑,请你再到御品坊走一趟,将向你证实这条手链是御品坊打造的匠人请到这来。”

皇后冷冷挑眉看了眼风墨白,又无声掠过东方语从容坦荡明亮流澈的眼睛,然后冲梁姑姑使了个眼色。

她知道他跟那丫头有暧昧,但——若妄想就此在她眼前救那丫头月兑身,那是做梦。

“慢着。”妖魅男子不紧不慢转过头,淡淡瞟了眼按着胸口正往外走的梁姑姑,“顺便把之前鉴定青花瓷的两位行家也请过来。”

梁姑姑谨慎地看了皇后一眼,才飞快走出去。

“皇后娘娘,既然她涉及到私藏贡品,臣于职责所在,自然得过问此事,还请娘娘见谅。”男子声音温醇如昔,皇后却觉得浑身有一股冷风飕飕刮过。

之前一高一矮胡子花白的老者很快被请到凤栖宫正殿,后面御品坊的工匠也陆续到来。

“两位老先生,劳烦你们再辛苦一遍,从那堆碎片中找出能证明青花瓷是真品的凭证来。”墨白声音平静,神态淡淡,眉宇间没有丝毫别的情绪。

于是,两位老先生费劲地在那堆碎片中验了一次又一次,扒了又扒,看了又看,却再也找不到之前能证明青花瓷是真品的凭证。

皇后冷眼看着二人脸上变幻神情,蹙起眉略略急切问:“没有吗?怎么会没有?”她蓦地想起杜望打碎青花瓷那一幕,凤目森森盯着男子妖魅容颜,冷笑道:“世子,青花瓷打碎后,所有碎片都拾了起来,且一直放在这,在众人视线之下,只有你一人曾近距离接触过那些碎片……。”

“皇后这话要有根据。”一直沉默的太后突然冷冷插话,眼神凌厉如刀光飞溅,砰一下擦出艳丽却煞气凛然的火花,“近距离接触过碎片的可不止墨白一人。”

皇后脸色白了白,要说有嫌疑,她的人从拾起碎片到现在一直近距离接触……,可风墨白的身份,即使怀疑,也不是想搜就搜的,搜出来还好,到时万一搜不出来……。

皇后心下恼怒,但若不搜,岂不是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沉吟了片刻,皇后终十分不甘地长叹一声,风墨白身份摆在这,还有太后那个老太婆一心袒护着!

只是——没有凭证,她不等于间接承认自己冤枉了那丫头!

“皇后若是怀疑臣将东西藏在身上,不妨让人来搜,不过……”墨白语气淡淡,眼眸华彩流溢,却是含笑顿住。

------题外话------

小语:喂,妖魅的,别太过火了。

墨白:是她玩火在前。

小语:她好歹是皇帝的大老婆。

墨白:她要**,谁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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