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太液池上荷花盛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十里飘香,是为宫中一道盛景。
然而今年却少了赏荷人,狄后去了太庙祈祷,公主死了,太子妃出宫了……战事在即,各宫妃嫔都低调的生活,谁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机明目张胆的去赏荷戏水。偌大的皇宫像在一夕之间就沉寂了下去。
为着舞阳公主的事狄皇瘦了一大圈,幸好兰嫔温柔体贴为他消除了不少疲劳。这一日下朝,兰嫔主动邀狄皇去湖散心。通辑燕太子也有段时日了,消息全无,狄皇为此愁白了发,已经好几天没有娱乐活动了,便同意了。
一艘小舟迅速朝龙舟使来,船上的刘公公着急的道:“皇上,玄国二皇子端木渊来访,如今和太子在殿中等候!”
燕王叔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人都还没死,哪里来的白骨?
想到那个人,他冰霜一般冷酷的心泛起丝丝涟漪,他起身大步离开,所过之处煞气重得令人不敢接近。
下朝回到硕亲王府,燕王叔就狠狠一拳头砸到桌子上,上好的花梨木桌子立刻坍塌变成一堆废柴:“该死!”而在各却。
信使捏着狄国送来的交换函直发抖。
兰嫔不依的噘起小嘴:“皇上嘘什么嘘?莫不是小气,不愿让臣妾看!”zVXC。
“添什么衣?”兰嫔瞪了宫女一眼,这晴天大白日的有添衣的吗?有那也是病人!
雪白世界里,屹立着几座奢华的殿宇,仿佛皇宫被冰雪覆盖了一般,白得威严。其中一坐殿宇前还有一泓温泉,泉上笼了一层淡淡的白雾,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泉边,全身素白,就连头发也是白色的,几乎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是是!”刘公公抹抹额上的冷汗,“太子已经和二皇子打过招呼了,说太子妃因公受伤才去了别苑休养。”
轻风吹过,把琵琶声带得很远很远。
“是啊,不然臣妾怎么会知道?”兰嫔无辜的耸耸肩,坐到另一边去伸手去划水,不再理狄皇,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
兰嫔这才笑米米的依了过来,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皇上……”
狄皇点点头,吩咐靠岸,下船往紫宸殿一面走一面问:“通知太子妃了吗?”
“皇兄莫生气,此事臣弟自有办法!”燕王叔说,他挼着山羊胡子,眼中精光闪烁,“他们能抓,我们便能救!”
“自然不是!”狄皇的心都要软化成一汪春水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说话。
“端木渊!”狄皇没有意料当中的欣喜,反而变得阴郁起来,“这么快?不是还有好几天才能到的吗?”
此时已是七月,正是燕国最炎热的时候,可是皇城往北三百里的地方却有一个冰雪世界名为雪谷。雪谷故名思议,是群山之中一个很深的山谷,终年冰雪封存。如果说雪谷是冬天的话,那围绕雪谷的高山依次往上便是秋天、夏天和春天了。特殊的地势世间仅有,很多附近的人家夏天都会去雪谷取冰,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前,这雪谷就成了禁地,只为皇族服务了。
刘公公小跑着跟着狄皇的脚步:“皇上,太子殿下还把燕太子给带回来了!”
果然,狄皇的脚步顿住了:“混蛋!还不快去接?难道要等着端木渊自个儿去接吗?太子妃就该住在太子府!都怪公子仪那小子,蠢木一棵!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边的宫女立刻关心道:“娘娘,要不要添衣?”
“是啊,二皇子和太子就是在缉拿燕太子的时候碰上的,就一起进宫了。”刘公公提起此也很开心,这就是狄太子的神威啊,比那燕什么云的厉害多了!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请了。不过兰溪别苑路远,恐怕要好一会儿才能到。”刘公公小心的观察着狄皇的神色。太子妃和太子闹别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让端木渊知道了还得了?
“呵呵……”兰嫔笑了起来,微风拂过她柔滑的脸,浅言笑语格外动人,“皇上,臣妾听说这太液池里还种了一株墨莲,是不是真的啊?这墨莲什么时候才能开呢?臣妾好看见识一下!”
空旷的雪地上,清幽的琵琶声带着丝丝悲凉的意味,她站在那里,和着音乐轻轻的吟唱着:“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上天入地去寻觅,旧梦依稀,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天涯飘泊落浔阳伤心泪滴。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回忆,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人间何事长离别,人间无处寄相思……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皇上,那我们回去吧!”兰嫔不动声色的说,把狄皇的变化尽收眼底。
“朕告诉你,朕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绝不能再死第二个。太子要有什么差错,你们就提头来见!”燕皇怒吼道,儿子性命攸关,这一刻他忘记了对燕王叔的惧怕。
暗影马上噤声。
“真的?”狄皇闻言大喜。
灼热的阳光照下来,被层层绿荫刷选,至雪谷已经没有多少暖意了,几乎只能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哼,不记得是谁提的了。”兰嫔温柔的在狄皇脸上印下一吻,又拉开距离,和他眼对眼鼻对鼻,“好像是有一次和太子妃来太液池玩,正巧开了朵白莲花,太子妃说出来孤。唔……臣妾记得太子妃还把那朵白莲花给采了,还说要是能采到墨莲就好了。”噘了噘嘴,她娇滴滴的问,“皇上,墨莲真是像墨水一样黑吗?”
燕国皇宫,举国震惊。
如果不是素手飞动,不断传来琵琶声,还真让人以为是个冰雕。
“皇上,您看……”刘公公小心的问。
“你懂什么?”燕王叔凌利的目光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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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不如我们就交换吧,那堆骨头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那是。”狄皇坐在榻上,半眯着眼睛远望着太液池的风景,“这太液池都建了三百多年了,是狄国的命脉所在,能不清吗?”
朝堂之上,他竟然这样对他大吼大叫,燕王叔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按捺着说:“臣弟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太子就是了!”
“嘘——”狄皇闻言色变,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狄皇皱着眉,看着湖面陷入了沉思中,眼中似有无尽的风云在聚散,叫人猜不透。
江山亦如这湖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却不知水底也有潮流暗涌。他希望他的怀疑是错的,否则若玄国也盯上狄国,那狄国可真没活路了。
“朕问你,你是听谁说这池中有墨莲的?”狄皇问,这是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的秘密。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荷香扑鼻。龙舟缓缓的划行,荡起一圈圈涟漪,兰嫔坐在船头娇笑道:“皇上,这太液池的水真清啊!养出来的荷花也特的漂亮!”
“这回就师出有名了!”狄皇长长舒出一口胸中浊气,“端木渊来得刚好,是时候!是时候啊!哈哈……”
爽朗的笑声随风传得很远,身边的人都怔了怔,包括兰嫔。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难道是端木兄妹真要改变什么也吗?
宫女被吼得莫名其妙,委屈委屈的退到一旁。
湖风吹动柳条,似优雅的舞者有跳舞。兰嫔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这慕雨柔也差不多该出小月了,她必须和她搭上线才行!
燕皇气得脸色发青,责备的看向燕王叔:“早和你说了不要让他去不要让他去,你偏要让他去,这下出乱子了吧?”
狄皇闻言松了口气,哼哼:“这小子,算他有眼见!”
竟然是她!狄皇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已然掀起了涛天巨浪。难道玄王也觊觎墨莲?这不可能吧?墨莲在三百年前已经毁之殆尽,世间仅余的一株也已经三百年没有开过花了,其叶与普通莲花无异,除了历代狄皇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啊!
公子萱……
“什么?太子被抓了?”
她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舞阳公主何等身分也被逼得暴露,那她和慕雨柔是不是也被端木月染给盯上了?
哼,若不是他幼时受伤不能人道,无法为皇族诞下子嗣,这皇位又怎么轮得到他来坐?
狄皇闻言脸色大变,登时扯开兰嫔的手与她拉开距离:“真是她说的?”
燕王叔远远的站着,看着那抹单薄的白色身影,浑身的煞气都收敛了起来,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一黑一白两人远远的站着,黑凝视着白,白凝视着湖面,一个不靠近,一个不回头,仿佛从不相识一般。只有琵琶声和她的低吟在雪地上回荡着,久久不散。
许久,燕王叔抬脚走过去,柔声问:“萱儿,你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