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州城东北角的小清宫,在宫里深处的一间密室之中,密室内甚是昏暗,只有一抹幽蓝sè的微光在荧荧而闪,借那抹微光模糊可见有一人在一蒲团上正盘腿打着坐儿,双目紧闭,一呼一吸之间间隔奇长,那抹蓝sè微光正是从其体肤中发出,随着那一呼一吸而微微起伏浮动着。
过了良久,幽光渐止,四下变得漆黑一片,那人忽然手指轻弹,不远处的镶嵌的石壁上的一颗龙眼般大小的圆石骤然发出柔和的光亮,将整间密室照亮。这才看清那人是一男子,疏眉明目的,正是照石其人。
他冲外头说:“师妹回来了?进来吧。”
话音未落,密室的一重石门竟然无声无息缓缓而开,然后从外面走入一个人来。那人是个女子,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寻常,正是与方生石等人于“恩济院”有一面之缘叫照屏的女子。
照屏进来后微微打量了照石一下,笑说:“师兄出了山还这么用功,也不出去走动走动,看来师妹我这辈子是追不上的了。”
照石笑说:“师妹又取笑我了,我自知天资一般,这‘少华心法’又极是难练,要是我再不勤勉一点,再过几年就要被你们这些师弟、师妹追上了。”
照屏笑说:“师兄又来哄我了,满门师兄弟都知道师兄资质不俗,这第三重修炼已快臻圆满,极有可能迈入下一个境界了,而师妹我如今还是遥遥无期的。”
照石笑说:“哪有那么快?说不得还要花上十来年的工夫不可。”
……
两人先是说笑了几句,照石这才正sè道:“师妹,你今天辛苦了,跑了一趟桃花宫,也不知道那里现今如何?”
听了这话,照屏本来满是笑意的脸上顿时为之一肃,她随意的坐到近旁的一个蒲团上,说:“我今rì午时到了那里,那里主事的还是正阳宗的冲易师伯,师伯倒也客气得很,我依照师尊的吩咐问候了几句,师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就让人带着我到四处看了看。不过我看了半rì,也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照石忍不住问:“那镇魂殿之事可有什么发现。”
照屏摇头说:“我没有进到里头,那里大门紧闭,相陪的师侄只说有衍真派的师祖在里头推演阵法,不能打扰,所以根本进不去。”
照石微微点头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正阳宗、玄真教、衍真派等五个宗派早把这镇魂殿的事当做他们五派之事,把我们几个宗派抛到了一边。你不能进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照屏说:“虽常说我们三宗六派还有玄真教均为一体,可是这些年来不少宗派越来越有些疏远了。”
照石对这话并不回应,似乎不置可否,反而又问:“你在那里的时候,可探听到蓼州那头有什么消息吗?”
照屏摇头说:“我数次旁敲侧击一下,可那些弟子都推说不知道。”
照石说:“你若是问那些弟子,八成是不知道的,我猜想那蓼州之事大概也只有冲易师伯等寥寥数人知晓。”
照屏说:“那我可就没法子了,冲易师伯是和师尊同辈之人,就算是师尊他老人家也是不好问的。”
照石点头说:“我理会得。”
照屏问:“师兄,师尊让我等顺便打探一下桃花宫和蓼州的消息,可是他却不说让我打探什么,只让随便问问、看看,连我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照石微微一思量说:“据我所观,其实师尊本也不指望我等能探听到些什么,只是随便吩咐几句,探察一下五合宫的动静,前阵子云逍师伯早已前往蓼州去了,只要五合宫这头没有什么变故,多半是无事。”
照屏舒了一口气说:“原来如此,既然有云逍师伯前往,必定比我等强上千百倍。”
照屏又问:“师兄,这镇魂殿之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可是这蓼州能有什么事呢?我却从未听过,师兄可知?”
照石略为一思量,说:“师妹一向只在山中清修,不知道一些凡俗里的事情却也不奇怪。我就算身为华清堂的弟子,有许多事情也是不甚清楚的。至于这蓼州之事我曾偶然听云瀚小师叔对师尊说起过,他曾在蓼州一处古怪的荒原上见到过金雪灵猫一族。还有,有消息说这正阳宗和玄真教的清方、玄黎两位师叔祖听说在那里已经失踪两年多了,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金雪灵猫一族和两位师叔祖是否与镇魂殿有什么干系?”
照屏听了“金雪灵猫”四字,惊说:“金雪灵猫?天下竟然真有此等灵兽?我只在宗里的一些奇闻异录看到过,想不到竟然真有!”
照石笑说:“灵兽?据小师叔说,那些都是些已经化了人形的,早已修得人体,乃是灵族后裔,而且不知道传下了多少代了。”
照屏听了甚是惊讶,暗暗称奇。
照石忽然压低声音说:“在师尊他们一辈里曾传说,几大宗门里的老祖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早些年曾追杀过一些灵族后裔,可能就有金雪灵猫一族,不过对外只说是妖邪余孽。听云瀚小师叔说这些灵族后裔之中有的甚是了得,他自己都吃了大亏,差点回不来了,所以以后我们要是遇到,可要千万小心。”
照屏说:“竟然还有这等事?云瀚小师叔虽说修为和我们相当,但是一身神通却不是我们可比的,竟也敌不住?咦!不过师兄你是怎么听来的?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照石笑说:“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照屏埋怨说:“你这个当师兄的,还卖起关子来了。我知道,自从师兄入了华清堂就变得神神秘秘的了,想必堂里鬼祟的事情不少吧。”
照石听出了一丝抱怨之意,却依旧笑而不言。
照屏知道自己与照石师兄一向交情甚好,他不说必定有自己的道理,也不追问了,就岔开话头说:“师兄,你刚才问起的正阳宗和玄真教的清方、玄黎两位师叔祖的事,我借故说,听说两位师叔祖在桃花宫,要去拜见。冲易师叔只说是没有的事,不过我当时细细察看了一下冲易师叔的面sè,却是微微变了一下,应有其事。”
照石听了并不觉意外,说:“这蓼州和镇魂殿颇有干连,此等机密之事冲易师叔不说却也不奇怪。”
照屏问说:“师兄,我一直觉得奇怪,如今各个宗派对这有些虚无缥缈的镇魂殿之事甚是关心,内中是不是有什么大的隐秘?”
照石微微沉吟说:“这我便不清楚了,不过这镇魂殿乃上古所建,其中必定是有不少事关上古的机密之事。”
照屏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问:“师兄,那回去后我们如何向师尊禀报?”
照石笑说:“如何禀报?自然是如实回禀了,难不成还要欺瞒他老人家不成?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欺瞒的。”
照屏点头说:“这倒也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照屏见一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起身正想告辞。
照石忽然说:“师妹,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照屏笑说:“师兄,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俩是同时入的宗门,最后又同拜在一个师尊的门下,论交情也有四十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该说的。”
照石沉吟片刻,伸手在腰间一抚,手上顿时多了两张纸,他先将其中的一张纸轻轻一弹,那纸张轻飘飘的飞到了照屏面前。
照屏接过了纸张,她看了一眼,却是一张履历,照屏疑惑的看了看照石,也不知道他这是何意。照石却只淡淡的看着他,并不言语。照屏只好细细的往下看。
看了不一会儿,照屏轻“恩?”一声,说:“此生是熙雎县人?”目露一丝惊奇。
照石见照屏如此表情,这才将手中的另一张飞送了过去。照屏接过只看了几眼,心神微微一愣奇说:“文妙经?不对,里面没这些内容”,然后又细细看了一回,看完后心神又徒然一震,禁不住站了起来,惊说:“莫非是后面十六卷里的内容?”
照石轻笑说:“但凡是我派之中,参修过此经的人,自然可以一眼看出纸中所述与前面四十六卷内容一脉贯通。”
照屏脸sè忽然大变,惊问:“师兄,你是如何得来的?莫不是——”
照石见其脸sè大变也不觉奇怪,笑说:“师妹不要紧张,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这‘文妙经’虽然不是什么极其了不得的功法经典,但是修炼起来却对清心净元颇有功效,所以在衍真派中也是颇为重要的典藏,听说在衍真派中除了真本掌握在其掌派祖师手中外,还有几个手抄本也在衍真派的藏经楼以及另外几位师祖的手中。师兄哪有这等本事敢去夺取?”
照屏想了想,甚觉有理,紧张的面sè渐回转过来,但还是有些惊疑不定,就问说:“那师兄你到底如何得来?”
照石并不理会照屏的问话,颇有些象是自言自语的述说起当年宗门的一桩往事来:“当年我宗阵法第一的木离祖师因故一怒之下带领整个衍法堂的弟子破宗出教,创立了衍真派。木离祖师不仅将宗门中大部分的阵法经卷带走,致使我宗在阵法一道实力大弱,而且还将不少功法秘术也被带走了,其中就有这部‘文妙经’,以至于如今宗门之中只剩下了一部残本。因这部‘文妙经’所载之中,有两种功法对安神定心有奇效,颇能免却练功走火入魔的弊病,所以本宗第二十三代掌尊木贤真人曾愿以数部典藏换回,不曾想被木离祖师一口拒绝。此后历代掌尊都想把那些流失的经文换回,却终是不能。师妹,你说若是我们能将此经寻回,是不是为宗门立下大功?”
照屏问:“这段旧事宗门里的弟子大都知道,师兄你还未说到底如何得来的。”
照石微笑的指着那张履历说:“是那人写的。”
照屏将信将疑的说:“此人写的,不可能吧。”
照石点了点头说:“对,正是此人。师妹你听我说一件事你就信了。”
照屏又坐回蒲团中,说:“师兄请说。”
照石说:“其实师妹是见过此人的。”
照屏奇说:“我见过?”
照石说:“师妹可否记得昨夜的三个少年?”
照屏似有些恍然说:“莫非是昨夜那三个少年中的一人。”
照石说:“正是,师妹是否还记得我当时还问过你们一句话,是否听说过‘方生石’这个名字?”
照屏说:“好象是有过此问,莫非此人有什么来历?”
照石说:“你我素知正阳宗和衍真派近些年来交情甚好,传说当rì发现伏魔禅师遗骸后,正阳宗曾派弟子冲陵前往探察。这位冲陵师伯当时邀请了衍真派号称数百年来天赋第一的弟子观止一同前往,此后二人均不知所踪,后来就曾有人猜测是一同陷落在那镇魂殿之中。”
照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又曾秘密听闻,在两年前曾有四个孩童因戏耍而误入镇魂殿中,当时我并不在意,谁知今rì听到了这少年诵读的经文,心中已经是信了九成了,这叫‘方生石’必定是误入镇魂殿的孩童之一。你想,这衍真派的观止师弟既然负有天赋盛名,定然可以修行衍真派中的上乘功法,如被赐予‘文妙经’之类的经书也就不出奇了。他在那镇魂殿中恐怕遭遇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经文为这个少年所得。今rì这个少年初见了条幅中的引语,就不自觉的诵读了出来。而且我还听说这少年逃出来之地正是蓼州,想来他对蓼州那处荒原也必定知道些什么才对。”
如果方生石在此听了照石的话,必定会吓一跳,这个照石甚是聪慧,竟把事情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
照屏细细的思量了一番,甚觉有道理,就说:“师兄,就算如此吧,那你准备如何做?”忽的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脸sè微变,不禁又惊说:“师兄不会想要对这少年下手吧?”
照石听了这话,脸sè骤变,不悦道:“师妹也太小看我了吧!就算没有宗门的法规禁律,我也不是那种行事下作的小人。”
照屏那话月兑口而出之后,暗自后悔,他这位师兄虽说行事有些神秘,但为人聪敏,以致于颇有几分傲意,断不屑于做下那等龌龊之事。照屏行了一礼,歉然说:“师妹也是有些担心,所以就口不择言了,望师兄原宥。”
照石这才面sè稍缓,摆手说道:“罢了,我知道师妹的心意如何,你也不用多想,其实我只是觉得此子对宗门颇有些用处,所以才觉得应设法让此子入我宗门来。”
照屏见照石面sè回缓,心才定了下来,听了照石这话,奇说:“既然此子参加我们道门考选,只要其通过,我们收下便是。况且此次考选以我月华宗为首,我们收下一弟子,其余的门派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师兄莫非多虑了?”
照石摇头说:“师妹不知,此子要入我宗却是有两样难处,其一,非其本意,此子的本意是要考世俗的科举的,而且其意颇坚;其二,我观察过,此子悟xìng、心xìng倒也不俗,只是体质不佳,十有仈jiǔ不能成就先天道体,所以极可能通不过那‘三元显道阵’,这才想和师妹商议一下。”
照屏恍然道:“原来如此,既有这两项难处,确实难办。”照屏又一眼瞧见照石一脸淡然的样子,知道照石为人多有主见,就问:“瞧师兄模样必是已有了主意,师兄以为如何是好?”
照石摇头淡淡的说:“我能有什么主意?强人入门非是我月华一脉的宗旨,只有相机行事罢了,不过我知晓此子近rì遇到些难事,或许这倒是个机会,其实这世间的人哪里知道入我道门的好处?非有大机缘者毕生难进,若此子能入得我门,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照屏微微点头说:“师兄的话倒是不错。我想此子既然能获取文妙经,想来与我月华一脉也算是有机缘的。师兄你既然告诉我这件事情,必然已经有了主意,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照石听了微微一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照屏离开了密室,石门缓缓合上,室内顿时只剩照石一人,他双目略有些迷离,嘴中似是自言自语:“传说镇魂殿的各个镇魂大阵之中都祭炼有了不得的通天宝物,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有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