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之地原本是蛮族所居之地,不属中原诸国,但是数百年前蛮族突然悄无声息地完全消失,这块土地自然便令人眼红。据说赵、燕两国曾派出联军探索该地,yù将其瓜分,怎知数万联军一rì之内竟全部失了踪迹。此后便有许多修真者踏入这片土地,不过即便是他们,能活着回来的也是少之又少,再后来便有言曰:蛮荒地,众生埋骨所耳。
一入蛮荒岁月催,三人储存了足够的淡水、食物,做了诸多准备才踏上漫漫征程。
三人御空飞行了数个时辰,下方尽是崇山峻岭,沟壑林立,时不时又有苍茫密林映入眼帘。汪盈不由皱眉道:“此地方圆千里,不是奇诡山峰,就是荒野密林,我们该如何搜寻?按部就班的话怕是要数月!”
无yù思索片刻道:“往北百里乃是大盘山,据说数百年前蛮族居者甚众,如今必还保留着诸多遗迹,我若是师兄,便会选择那地养伤。”
陆常欢道:“无yù师兄闻识广博,又甚有远见,一切由师兄做主便是。反正大家都做了持久战的打算,万一落空,到时再商讨对策也不迟!”
汪盈自来对无yù十分敬重,亦是没有异议。无yù便诵声佛号,带领二人直奔大盘山去了。
这大盘山虽名为“山”,实际却是众山之间一块相对低洼之地,土壤肥沃,便于农耕,否则当年蛮族也不会在此聚居了。三人从空中降落下来,但见四面群山回映,他们落脚处却是琪花玉树,玲珑相望,写尽chūn意。
“这便是蛮荒之地么?怎的倒像是人间仙境啊?”陆常欢突然想起了自己修炼砺魂之法的凶灵之境,好像也是此般光景。
“阿弥陀佛,陆檀越千万莫被外相迷惑。”无yù开口提醒道。
被这景sè吸引住的陆常欢与汪盈闻言顿时不敢再大意。无yù又从怀中掏出两只类似爆竹之物分给二人,道:“分散拾柴火焰高,咱们还是兵分两路吧,小僧负责东面,烦劳两位檀越搜寻西面,一有异动即刻发信号!”
三人便分了开来。
陆常欢跟汪盈一路。先前尹依然让他生了满肚怨气,他虽对汪盈没有恶感,但也生不出好感。他本就寡言少语,而今更是如同一根木头,一路上死也不肯当先吭声。
还是汪盈当先忍不住,笑道:“尹师妹这人就是这般样子,你是男人,切莫跟她一般见识!”
陆常欢努努嘴道:“我躲她还来不及,哪敢跟她一般见识?呵呵,还是汪师姐既漂亮又温柔……你们彤霞派尽是女弟子,到底是像你的多些,还是像她的多些呢?”
汪盈笑道:“陆师弟,你年纪轻轻就想打我师妹们的主意,这可不大好啊!”
陆常欢脸一红,半天不敢再说话。过了许久,突然道:“汪师姐,那个七凶头陀,就是那个无法,你是喜欢他吧?此番再跟他交手,你会杀了他么?”
这话锋利如刀,汪盈原本满是笑容的脸登时僵住了,缓缓转过头,踏剑而去。
“难道这个问题很欠揍么?”陆常欢不解地摇摇头,御剑追了上去。
……
数百年对人类来说算是很长了,对它来说亦是。
数百年的风吹rì晒雨淋,把它由壮年送到了风烛残年。它的脚下,原本光滑、泛着光泽的青石道路已是斑驳不已,成了完全的青石古路;而它自己的身躯更是已经离毁灭不远了,块块青砖上满是坑洞与苔藓,瓦砾塞满了它的咽喉。恐怕,再来几场风、几阵雨,它便要完全倒下了。
如果不是神灵庇佑,恐怕它会跟伙伴们一样,早已连躯壳也剩不下了。其实它宁愿早早地毁灭,它已经孤独了数百年,肯陪它的只剩下风、霜、雨、雪。
然而,它依旧是在此挺立了数百上千年。因为,它有着自己的使命,有着自己的骄傲——它是一座神殿,蛮荒之地唯一一座神殿!
汪盈与陆常欢二人一前一后御剑飞行了半晌,凶禽蛮兽倒是见了一些,却是根本就未曾发现蛮族留下的任何遗迹。此时眼前又是一大片浓密树林,汪盈不由双眉一拧,加速飞了过去。
忽听陆常欢道:“汪师姐,咱们下去吧!”
汪盈本极不想理他,怎奈余光却瞥见了树林之外的一座建筑,便跟他一同降落下来。
满地荒草中挺立着这样空落落的一座建筑,如同水中一座孤坟。门前的一条青石古道只延续了数丈便湮没在乱草中,这条路,一头通向孤独,另一头通向的也是孤独之门么?
同样是青石铺成的十级台阶尽显斑驳,陆常欢与汪盈忽在这台阶前心情沉重不已。数百年对修真者来说只是一世罢了,但他们还年轻,感受着这孤独的建筑上传来的沧桑,又怎能不为之动容?
陆常欢轻轻拽了一下汪盈的衣袖:“汪师姐……”
女人比起男人更是容易动情的动物,汪盈险些深陷其中,陆常欢轻轻一拽,她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我没事……咱们进去看看吧!”
拾级而上,历经悠悠岁月的青石台阶似是不堪重负,颤颤巍巍,恍惚发出类似老人的鼻息声。四只脚踏过第十级台阶,它才如释重负,恍如被抽干了生命力一般。
台阶上的地面铺的是块块青砖,已经被岁月侵蚀地不成样子。地面正中,是一座石头雕像,尾巴只剩下三分之一,脑袋已被磨得毫无棱角,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只狮虎豹之类的动物。数百年前,这雕像怕是极为传神,拥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吧。而今,却同这座建筑一样,承受这数百年的孤独。
陆常欢低头思索:蛮族有他们的图腾,莫非便是它?那么这座建筑岂不便是他们的图腾神殿?
他转头看向汪盈,却见对方也在同时转头看向他,脸上神情跟他一模一样。
两人同时走进建筑内部。没有阻隔的门。
它似乎真的是一座殿,数百年后依稀还能感受到它的几丝恢宏。不过,它留给人们更多的是寂寞,破落。
整座大殿空无一物,若说有物,那便是自殿顶和墙壁上落下的满地的瓦砾和砖屑。
若它当真是神殿,数百年前必有许多至宝陈列或秘藏于此,蛮族消失,想必它也遭了许多劫难,最后才沦落至此吧。平民的房舍以及其他遗迹丝毫未剩,而它却保存了下来,或许便是因为当年消灭蛮族的人不敢亵渎神灵的缘故吧。
陆常欢站立在墙角,心情有些沉重,生锈铁剑随便拨弄着地上的瓦砾,却见汪盈忽地神sè大变道:“陆师弟,你快提一口真气试试!”
陆常欢虽是一愣,但还是依她所言,怎料丹田中空空荡荡,哪还有一丝真气?七年苦修的成果竟是莫名其妙地化为乌有!
汪盈看他脸sè瞬间变得极差,知他也是跟自己一般,连忙叫道:“这里有古怪,我们先离开这儿!”
话犹未已,两人只觉脚下地面一阵乱晃,紧接着整座大殿也跟着晃动了起来,就像是地震一般。此时陆常欢尚在墙角,连站都站不稳,手中生锈铁剑往墙上连劈带砍,但他早无半丝真气,如何能破开这墙壁逃命?
数百年的风吹rì晒雨淋早已将这座可怜的建筑折磨得奄奄一息,随着一块破瓦由殿顶落下,第二块、第三块……无数的瓦片纷纷砸了下来。
块块青砖有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地面也开始下陷,陆常欢所立之处下陷得尤为厉害。
汪盈在大殿zhōngyāng稍后,离门较近,拿剑撑住身子才勉强站立不倒。慌忙中她瞥了一眼陆常欢,却见后者依旧还在墙角,左脚却是卡在了地面下陷的青砖中。
眼看整座大殿即刻便要倾塌,自己的脚却被死死卡住,此时陆常欢迎来了十七年来最接近死亡的一刻。对修道之人来说,死并不是令他们畏惧的事;相反,为除魔卫道而死,是他们的无上光荣。但是陆常欢不同,他实在是不想死。
但是,不想、不甘又有何用?彻底的无奈已令他心生绝望。他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一阵冷风忽动,吹起了积攒了数百年的尘埃。这沉寂了数百年的尘埃被惊醒美梦,登时变得疯狂,在即将倒塌的大殿中化作一条黄龙,狂舞不止。
丈夫报国百战亡,埋骨何须回故乡?陆常欢呵呵一笑,他已是极为坦然。恍惚间,他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眸子,一张不忍看他死的悲伤的脸。
汪师姐,你可是要救我么?谢谢你,可是不必了……这话在心中还未说完,却见汪盈咬了咬牙,就地一滚,滚出了即将倾塌的大殿,也滚出了陆常欢的视线。
“不怪她,她又不是师姐……若是师姐,必定会竭尽所能救我,即便是与我一同死在这里,也是不后悔……唉,难道我陆常欢此生早已注定要这般孤独地死去么?”
摇摇晃晃地大殿终于如释重负轰然倒塌,将这数百年的苟延残喘画上了句号。
“陆师弟……”望着这顷刻变为断垣残壁的神殿遗迹,汪盈脸sè惨白,颤着手掏出一个类似爆竹之物。
一道气劲顿时冲天直上,在遗迹正上方的空中爆炸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