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04网结
说起来,马斯科副局长原来与卢卡关系非常亲密。卢卡在市公安局人称“一支笔”,写材料来得快,也磨得精,所以位置不论怎么动,一直在机关相应的文书岗位。马斯科不论是在县里,还是后来任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副局长,县里或支队有拿不下来的重点材料,就带一点小恩小惠请卢卡帮忙,卢卡基本上有求必应。马斯科任市局刑侦支队长时,卢卡升任了政研室主任,专门负责一把手的材料。这时,刑侦支队侦破了一个涉黑大案,马支队长要去省厅汇报情况,支队政秘科几易其稿,领导都不满意。马斯科便想到了“一支笔”卢卡。但卢卡正在起草一把手的讲话稿,明天就要交局长审阅,后天上午局长就要讲话的。刑侦的稿子到了卢卡手里,他根本无暇顾及,只匆匆地瞄了几眼,改了几个句式,换了两个段落,就还给了刑侦支队政秘科。政秘科接到稿子,如奉圣旨,也不提交马斯科审阅,直接打印装袋。待马斯科坐在汇报席上,拿出稿子一看,气得肺都炸了。回到局里,专门召集政秘科全体干部臭骂一顿。接着马斯科升任副局长,分管刑侦、办公室、法制。政研室隶属于办公室,相当于局里的调研机构,以前除了起草局长的材料,主要负责调研工作,编辑一期调研刊物。马副局长分管后,几乎把所有的材料都压到了政研室,卢卡抗议了几次,都无效,只得忍气吞声地受着。接着,办公室主任的材料签发权,被马副局长收了上去,重要文件、简报、调研文章都由马副局长直接签发。看起来,收权针对的是办公室主任,但直接的受害者却是政研室,结果政研室的材料枪毙率大幅提高,搞得几个笔杆子怨声载道。卢卡写材料出身,现在还在写材料的岗位上,非常体谅写材料人的辛苦,于是每次都是他出面与马副局长据理力争,但每次都是卢卡败下阵来。不久,卢卡提了办公室副主任,还是分管政研室和情报中心工作,情报中心的工作还好说,但他分管的材料工作在马斯科那里再也顺不了气,总像一根在喉的鱼刺似的,一直梗在那里。
卢卡在机关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业务熟悉,理论水平高,分管的材料工作还是理得顺顺当当的;也懂得机关人际关系网的重要性,懂得这个网必须结得有艺术、有弹性,该松时松,该紧时紧。如果不该松的时候太松,一牵一扯就会散掉,自己成为孤家寡人;如果不该紧的时候太紧,你来拉我来拽,成为死结,就会成为别人的陪葬品。可见这个网得结得有些水平。原来市局有个政治部副主任,与分管政工的副局长走得近,走成了死结。那个副局长临近退休,用人方面很强势,霸蛮把包括副主任在内的一批自己人提拔了,得罪了很多人。副局长退休后,那个到了副处级岗位的原政治部副主任犯了一个小错,要是放在平常,党政纪处分根本够不着,却被一个曾与之有意见的党委成员力争,给予一个降职处理,灰溜溜地离开了领导岗位。卢卡在与马副局长的过招中,慢慢地体会出那个原政治部副主任的处境,——他是没有把握好这个网的松紧度啊,并非仅仅是因为错误。
卢卡体会到这些,便想方设法搞好与马斯科的关系,但这个网的松紧度却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把握的。这时,按他自己的想法,几件事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一是马斯科与政研室主任余开宝以编辑调研期刊的名义向各县市区收取赞助费,却不交到编务室统一开支,私分了;二是局里举办调研文章竞赛,某赞助单位的五万元钱没有上帐;三是办公室调整分工,让他分管情报分析室,办公室主任让他说明上述两笔钱的去向。
为什么调整分工?为什么调整分工后,让卢卡说明钱的去向?因为局长雷德蒙和办公室主任听到风声,说两笔钱是卢卡私自开支了。
卢卡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自己没有花窍,也相信领导的公正心。在雷局长办公室,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做了汇报。
“你是说,你对这两笔钱根本不知情,是马副局长和政研室主任操作的?”雷局长问。
“是。向各县市区收赞助费的事,因为各县市区局领导跟我讲过,所以我都知道,但因为是马副局长出面的关系,我没敢向你汇报,这是我的失职。某单位的赞助款问题,政研室主任余开宝说,这笔款子是马副局长拉的,马副局长另有他用,所以没有入帐。”
“这两笔钱都是马副局长的问题?”
卢卡看着局长雷德蒙眼里的坦诚,觉得不说直话,有些对不起真诚的局长的信任。“我是这样想的,局长。”
这四句对白,后来被马副局长原原本本地学舌给卢卡听。
调查的结果是,这两笔钱被政研室主任余开宝挪作他用了。余开宝被给予行政记过处分,调往鲁巴分局某派出所当民警。所谓马副局长的问题,都是政研室主任余开宝污蔑的。
这时,卢卡已担任监管局政委,余开宝的处理结果让他不寒而栗。他担心,政研室主任余开宝的结局,有朝一日会降临自己的头上。
果然,卢卡被陷害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马副局长与费礼思、肖特宾的关系,在被陷害后,他知道了卜伦妲与费礼思、肖特宾的关系。这一切难道如此巧合?
卢卡不相信。
狄丽雅却对卢卡的推断全盘否定。她认为领导有领导的工作方法和个性特征,任何猜测和怀疑,都不过是个人立场问题。特别是卢卡的“领导陷害说”,不过是为自己的过错编理由、找借口,推卸责任,不敢勇敢面对,只会让她更加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