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第六章(1)
刘羽的愿望越来越明晰:努力工作,节约开支,存点钱,有机会就找个可靠的女孩子解决一下个人问题,投入几年时间,来扎扎实实写点东西。如果没遇上合适的女孩,这计划亦然,可能还好实施一些。他心里堆积的素材太多了。至于什么入编,什么高管,他都没兴趣。在不月兑离现实的前提下,做自己喜欢的事,获得人身和精神的双重自由,是他骨子里无可改变的向往。
他一直感觉自己想做点事情,也一定能做成。但现在,他连放手去做的时机都还没赢得。他只能靠努力去赢取。
刘羽和阿涛同一个办公室,在二楼,但阿涛三四天也难得见一回。办公室只有两张桌子,两把椅子,两张凳子,一个文件柜,桌上一部电话,两个文件架,一叠报纸。没有电脑。阿涛好像成天有事忙,在一楼值班室、办事厅等部门来来往往,有时还不知道去了哪里。要写工作计划或领导讲话稿了,就找刘羽。起先写好了交给他,他再给所长,后来要刘羽自己交,但所长更难得在一回办公室,阿涛就说,从门底下塞进去就行了。
在学校代课时,学校的公文是归刘羽写的,但现在内容不同,他不敢马虎,用心研究起这些公文的写法来。他翻阅了前任留下的那些文稿,又查阅了一些公文资料,掌握了一些常用术语和说法,比如“讯问”、“笔录”、“帮扶”、“留置室”、“设卡”、“把警力放到路面”、“把矛盾扼杀在萌芽状态”等等。
办公室没电脑是个大问题。到写稿子了,刘羽就得去下面办事大厅用电脑。那里全是女孩子,偶尔才有男民警来,有的是办事,有的是插科打诨。有个青年民警总喜欢围着一个高挑的女孩打转,还做出挑逗的动作,那个女孩却坐怀不乱,像洞庭湖的麻雀,没事一样。刘羽喜欢与女孩子相处,却不是适合在女孩群中的那种。在一个女孩面前他只要愿意开口也很健谈,但在女孩群中,他就几乎没了话说,显得有些木讷了。所以那么多女孩子,他也没有与哪一个谈得比较亲近。他只是去用一下空着的电脑,随便与她们说几句话,稿子写好了,打印出来,就回办公室了。有时去一下值班室,看他们抓了人在那里,讯问的讯问,做笔录的做笔录。晚上呢,出去转转,回来就洗漱,躺在床上翻翻书,思考一点什么,睡觉。
有时晚上睡着觉,会被一阵惨烈的叫喊惊醒,他心里就不由一紧。第二天做笔录的邻铺告诉他,是抓来的人不老实被打。刘羽就禁不住猜,那是个盗窃的呢,还是个打劫的?治安真的有点乱。有时他也莫名地,隐隐地有一种恐惧。他不由想起孙志刚,那个才毕业不久的湖北大学生,在广州被收容后活活打死,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他还算有幸,引起了全国的关注,良知的人们正在愤怒声讨,而更多没有大学生身份的呢?曾皓曾向他提起过被抓的事,却说得很简单,不愿详说。但他看得出他内心的阴影。有一次,曾皓若有所思地问刘羽:
“表哥,你说如果是我们那里改革开放,别地方的人都去我们那里打工,我和强子会不会当上治安队的?”
“完全可能。”刘羽说。
“会不会打人,甚至打死人呢?”
“完全可能。”
“不会吧,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
“你现在没有那样的想法,不表示真到了那种情况就不那样做。”刘羽说,“我给你说个著名的案例:一名心理学家曾在斯坦福大学做过一个实验,把二十四名大学生分成两组,一组扮作狱警,一组扮作犯人。本来这个实验计划是十五天,但到了第六天就不得不宣告终止。原因是扮演狱警的人变得越来越暴力,对扮演囚犯的人造成了伤害,甚至以惩罚扮演囚犯的人为乐。所以说,问题不在人。本质上大善与大恶的人是极少的,普遍意义的人,本性差异并不是很悬殊的,人的内心潜伏着两只兽,行善与作恶,就看那一刻是哪只兽占了上风,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影响这‘一念’的,除了人本身意念的不确定性,环境因素非常重要。环境的短暂影响导致‘一念’式变化,长期影响就不只是‘一念’的事了。总之,能够管住人,让人趋于理性、公正、良善的主要有三双眼睛,一是自我内心道德律,二是宗教信仰,三是社会制度和律法。前两者主要靠自觉,后者靠自觉加强制。这三双眼睛就像监控电脑病毒的软件,只要有一双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就能避免邪恶的发生。前两者有很强的伸缩性和随机性,这样后者就显得尤其重要。如果前两者靠不住,后者也有问题,比如对权力失去合理监管,就会出现可怕的后果。”
曾皓想了想,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