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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节 马志强拒不认父

第3节第三节马志强拒不认父

春夏之交对于小老满来说是四季里最惬意的季节。草原上的女敕草已经没过脚踝,羊群啃食起来娇女敕可口。红日当头并不灼热,白云朵朵却不闷燥。没有蚊虫叮咬的烦恼,只有鸟儿自由地歌唱。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时而还有阵阵微风拂面而来。嘿!只要鞭子一甩,百十只绵羊“咩咩”叫着排着队跑上甸子。小老满感到自己就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经常洋洋得意地学着京戏里的老生迈着悠闲地台步在甸子上横膀子乱逛。

将近中午时分,小老满赶着羊群来到北甸子。他是从南甸子一路走过来的,为的是让这群“宝贝蛋子”多吃些女敕草。放过羊的都知道羊是不吃回头草的,眼下草还尚未长高,只有多跑几个地方才能吃饱。小老满把羊群赶到一处绿草茂盛的洼地,然后找个高处坐下来,把鞭子一抖倒握在手中,口中的戏文月兑口而出。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正唱到酣畅处,猛听见有人在叫他。

“小老满!小老满!”

小老满循声望去,只见李宝贵满面红光,从远处急匆匆地向他跑来。

“啥事儿啊?跑得呼哧带喘的。”

“天大的……好事啊!天大的……”

“别着急,慢慢说。”

“我跟你说……我……我这辈子就,就指着这个念想活着呐……”

“你喘口气,别急别急,慢点说。”

“我,我找到儿子啦!”

“儿子?”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五七年我被打成右派份子后,老婆就带着六岁的儿子改嫁了。十三年啦!音讯皆无啊!开始我还四处打听,可是半点消息也没有。有人劝我说别找了,世界这么大找个人不像是大海捞针吗。可我就是不死心,盼着我们父子总有相见的那一天。这些年我挨斗罚跪戴高帽都挺过来了,靠的啥?全靠这个念想啊……老天有眼呀!把儿子又给我送回来啦……”

李宝贵哽咽地说不下去了,泪水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肆意流淌,嘴巴抽动着,肩头也跟着不住地颤抖。

小老满想起来了,前些年只要一碰见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李宝贵都要嘀咕几句,看见没有?我儿子肯定也这么大啦。这几年批斗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不敢这么说了,怕人家不愿听翻了脸再多踢他几脚。

“你说找到儿子了,在哪旮耷呐?”

“就在你们哈拉罕……”

“我们屯?”

“集体户……”

“谁?”

“马志强!不!现在应该叫李志强!”

“是他?不会吧?你咋知道呢?”

“今儿个早上公社来了俩人,说是搞啥外调。他们问我是不是有个儿子,五七年随娘改嫁了。我说是。那俩人说这就对了。现在这人就在哈拉罕集体户呢,叫马志强。你说,这上面的人说的话还能有假?”

“这么说,马志强真是你的儿子?”

“肯定错不了!”

“那你准备咋办啊?”

“这还用说吗!我这就认他去!”

“依我看啊,还是别认的好。”

“咋的?你说啥?亏你说得出口,我这么多年盼的是啥?不就是有朝一日父子团圆吗?你,你再胡说八道,我,我跟你一刀两断!”

李宝贵说完扭头就走。小老满正要追赶,突然见马志强从远处走来。

李宝贵与眼前的年轻人相遇,本能地感觉到仿佛被一股奇特地力量在强烈地吸引着。他紧紧盯着年轻人的眼睛,感到周身地血管在剧烈地膨胀,突如其来地心灵感应油然而生。李宝贵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马志强被这猝不及防地举动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马志强惊讶地喊,“干啥呀?!”

“啊……”李宝贵急忙停住脚步,说,“对不起!我把你当成……马志强了。”

“没错!”小老满在后面喊起来,“他就是马志强!”

“啊?孩子……”李宝贵顿时泪流满面,紧紧拉住马志强的手说,“可找到你了!可找到你了……”

“你是……”

“孩子!我就是你爸呀!”

“我爸?”

“他叫李宝贵!”小老满在一旁补充说,“是你的亲爹!”

马志强惊呆了,在他的记忆里,对于十几年前离别的那个亲爸,似乎还有点儿印象,那是一个举止文雅面目白净的读书人,跟眼前这个干巴老头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可是看看李宝贵又瞅瞅小老满,两个人的目光不容置疑。他揉揉眼睛仔细观察,在李宝贵饱经沧桑的脸上果真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马志强倒抽一口冷气,啊?难道这是真的?他想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行!问明白了还能认啊?李宝贵这个人没见过,可这个名字却没少听,全公社最大的右派份子,早就是打翻在地又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人物。我的妈呀!认这样的人当爹自己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想到这,马志强眼一闭心一横对着小老满发话了。

“我说你小老满是不是从小爹死得早现在缺爹啦?咋见谁都叫爹呢?”马志强脸红脖子粗地喊道,“他姓李我姓马咋能是我爹呐?我看给你当爹还差不多!”

“哎?你咋这么说话呢?”小老满也急了,大声说,“这件事是上面来的两个干部说的。不信?问他!”

“孩子!这事儿是真的!”李宝贵颤颤巍巍地说,“想当年你妈带你走到时候,我正在接受审查呐,等回来时屋里除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啥也没有啦!当时我这个心啊……都碎了……孩子!这么多年来,我就盼着咱爷俩相见的这一天啊!儿子……”

“谁是你儿子?你想儿子想疯了吧!我爸是铁路工人,响当当地工人阶级。你这个死不改悔地大右派,竟敢给革命青年当爹,其狼子野心何其毒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现在就上大队告诉张书记去,你就等着开批斗会吧!”

“马志强!你……”小老满在一旁气不过,说,“你哪能这么干呢!再咋地他也是你的亲爸啊!”

“亲爸?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别说他不是我爸,就是是!我也不认!”

“你……”小老满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你……”。

“没想到的事多着呐!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现在是公社的月兑产干部,用不了多久就是公社的团委书记啦!你们也不想想,家庭出身不好能选上吗?没功夫跟你们磨牙,我还有正事儿呐!”

马志强说完转身跑了。小老满回头瞅瞅李宝贵,惊奇地发现他已经默默地走了。小老满叫了李宝贵几声,李宝贵就像没听见一般,没有回答更没有停下脚步。刚才还满是泪痕的脸上此刻显现出少有的平静,眼框里已经没有一滴泪水,迷茫地眼神里透着一种久违地安详,脚步迈得却异常平稳,像是在走向学校的讲堂。

望着渐渐走远的李宝贵,小老满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莫名地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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