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香儿也不似之前那样磨磨唧唧,应了一声后,便赶紧拔腿朝五福门跑去。
再后,沈阿辞又派了宫人前往内侍居打听,问清楚张公公带了几个人,又何时抓的人。希望贺全还在宫中就好。
娘儿个咚咚的,贺全到底是得罪了谁啊?能搬动尚刑局管事,还要秘密处置,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这么大胆子?
苏娘为宛妃挽起衣袖,揭开手腕上还微微泛着红的纱布,显露出那红淤伤口,而后再上药,裹上新的纱布。
“张公公怎么说?”宛妃忽然开口向苏娘问道。
“那~我走了?”娘儿个咚咚的,千万可别这个时候出岔子。
身着夜行衣的岳楼风一撞见沈阿辞,不免异常诧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去找宛妃问个清楚。”
原来小舅儿都亲自出马去救贺全了,这下她可放了点儿心。
不知过了多久,门响了,那个叫苏娘的侍女轻步进了殿内。
“宣妃娘娘您乃千金之躯,奴才~”
从第一眼见到这小妮子,不,准确来说,是这小妮子冒充宣妃开始,她就开始深深的影响着他。明明罪犯欺君,他却能睁只眼闭只眼;明明胆大之极,他却能对她一忍再忍,包括这次她谎称东西被偷调用侍卫找人,他都能如此放任。
“陛下耳朵真灵,这么快就知道了。”
岳楼风又凑近补充了一句:“听说早朝上,皇上应许颙王重查薛成之案。”
望着沈阿辞急冲冲离开的背影,安允祈不禁长舒口气。刚见着她,他本想告诉她,今日早朝他已宣布重查薛成之案,任颙亲王为钦赐御吏,附以便宜之权,专查此案。可对话一开始,他便自己扯到她丢东西之事上。又望全人。
*
如若夜叉女正是宛妃,那他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才刚走两步,便听皇帝爷叫住了她,没则,只得将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回身道:“皇上还有吩咐?”
“死丫头跟她好得就差没义结金兰了,而你对她又是三句话不离口。我在想,这女人肯定不简单。要不,那天你也带我去见见她,我也想认识认识。”
“你要作甚?”
“我听鱼三当家说,古貉草产自漠国,但却稀有之极。我想阿言是去寻找古貉草了,说不定找到古貉草之毒的配制方法,就能找到解毒之法。”岳楼风还真不敢对她说得再具体,要是她知道阿言要去漠国首都天城的穆乌国王王宫,依她性格,那可不得急疯。
回了神,岳楼风道:“一切都还未可知,等我先去秀羽宫探探再说。”
“做人要有义气,既然是我沈阿辞认定的朋友,不管他是谁,患难时刻,我肯定要竭尽全力的嘛。”
没过一会儿,岳楼风及几个侍卫便押着贺全来到霞兮宫。浑身哆嗦的贺全一见到沈阿辞便嗷嗷大哭起来。
原是:昨儿是该贺全为宛妃送香蜡的日子,一切如常,只是旁晚内侍局掌管香蜡的公公找到他,说送给宛妃部分佛香可能在浸了雨水。担心被责怪的贺全,只得拿着新香前往秀羽宫,准备找到管事宫女苏娘将香换了。
“可主子这秘密也难保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尾随岳楼风进了秀羽宫,这里也并不像贺全说的那么漆黑,估计是昨儿之事,今儿秀羽宫的灯火特别的亮堂,不过这人气儿嘛,却没见长,走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没见着。这也是,宛妃喜好清静,听说她宫里就苏娘,外加一个宫女和太监,三个人侍候。
“那还等什么?赶紧追啊!”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沈阿辞望着自己的小舅儿,心里嘀咕着,谁叫你今天一问三不知。打从出了娘胎,她就跟这个姓岳的最熟,难道她还不知道他肯定有事儿瞒着她?
“丢什么了?”
见她似乎还有私话要将,沈阿辞立即让随行的宫人退避。
这回答,怎么跟昨晚她问他是否原谅死丫头的答案一样,大同小异。
看着沈阿辞,岳楼风忽然惊觉一种默然的不安感。
苏娘端着纱布和药瓶,来到宛妃座前,提醒了一句:“主子,该换药了。”
“去吧!”
望着她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昨夜那些让他辗转难眠的思绪又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
让香儿带贺全去休息后,她一连串的困惑:“宛妃难道是中了古貉草之毒?她可是贵妃娘娘,怎么会中毒的?你不是此毒出自西域的吗,怎么这后宫里也有?”
小喜子又笑嘻嘻道:“宣妃真的好福气,难得皇上您这么宠她。”
“丫头!”
听到这句,沈阿辞可是喜出望外,激动的拉住了他:“皇上万岁!”
“你刚才说那滩血迹,看清是什么颜色了吗?”岳楼风赶紧问。
“哦!”
“那我再去找皇上。”
见贺全已然惊魂未定般的哭着,岳楼风插了话:“刚才,其实是颙王亲自带人驱马追到那张公公救下贺全的。把他交给我时,颙王还让我带句话给你,说什么,就当作为谢礼。”
贺全汗颜,只得乖乖起身。
而沈阿辞纳闷儿道:“宛妃刚才说沐妃是因为她死的,难道她才是害死沐妃的罪魁祸首?可那个苏娘又说皇上是囚禁了宛妃,那皇上也是知道宛妃害死了沐妃?可要真是这样,那为何又说是薛御医是凶手呢?”
而今皇帝爷对死丫头的事儿一点儿也不上心,那个魏宏也不透露半点儿消息给我,小舅儿也是,和鱼三当家联手了,也没点儿进展。要再这样下去,她可就要寝食难安了,所以,还得做些什么才行。
“那个太监一直被宣妃扣着,他也没办法。主子,你说万一这奴才把此事告诉了宣妃,那怎么办?”
入夜,沈阿辞又是一身太监装,徘徊在秀羽宫一带,等待岳楼风的出现。
只听,贺全哇哇大哭起来:“呜呜~还好颙王及时出现,否则,我这小命儿正就了结在那后山的乱葬岗了,呜呜呜~”他哽咽着,噗通的跪在了地上,“多谢宣妃救命之恩啊,呜呜呜~,贺全无以为报,以后定当为你赴汤蹈火再说不辞。”
景妃?难道她知道‘捉歼’之事是贺全通风报信?嗯,得派人去璃华宫看看贺全师兄小贵子是否安然无恙。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既然贺全偷她宣妃东西的事儿都吵嚷出去了,好歹她也是出了名儿的宠妃,怎么着也得闹到皇帝那儿去。再怎么说宫里还不是皇帝爷最大,支会一声嘛,也好有点儿底气,有他当靠山,还怕成不了事儿?
不待皇帝爷回话,她便草草行礼,告辞而去。转身之后,沈阿辞不禁模了模自己微烫的脸蛋儿,极力调试好猛然错乱的呼吸,娘儿个咚咚的,她怎么就这么激动过头,得意忘形了呢?
宠她吗?仔细想想,他真的待她跟其他人不一样。
种种对比之后,果然如鱼尺心所推测的一样,沐妃很有可能中古貉草之毒而致流产死亡。眼下,宛妃若真中此毒,且中毒时间是与沐妃一致,那她为何要隐瞒,而不是禀明皇帝以求寻得解毒之法?
“当时天色已黑,秀羽宫内既没掌灯也不见个人应门,我只有硬着头皮进了去。刚进去没多久,我便见到了那苏娘从宛妃寝殿出来,鬼鬼祟祟的端着一盆东西往花园里走。我好奇就跟上去,见她把那盆东西倒进了花园土里,然后又埋了起来。她走后,我点起火石往那儿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好大一滩血。我更奇怪了,好好的苏娘怎会从宛妃寝殿里端出那么多血来。所以我悄悄溜到寝殿那儿,准备一探究竟,可谁曾想~”
“她怎么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你就怎么得罪了张公公,还惹得他非杀你不可?”
明显看出沈阿辞对他的答案有些小失望,安允祈又淡淡一句:“朕尽量能免则免吧。”
“小舅儿,你近日不也在研究解毒之法吗,能不能帮帮宛妃啊?
听到此,沈阿辞不禁的盯住了他:“那个鱼三当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啊?”
过了良久,岳楼风自言自语道:“宛妃究竟何时中古貉草之毒的,又是谁下毒害她的?”
“她~蜷缩在床上,样子看来很痛苦,苏娘还给她包扎着血流不止的手腕。娘娘满脸皱纹,全身发青,根本就不是平常的模样,那样子~”贺全声音有些颤抖,“我被吓得不住叫了一声,怕引起了她们注意,我赶紧撒腿跑了。可刚出秀羽宫,才发现该送的佛香掉在了那里,准备折回去时,秀羽宫已亮起了宫灯。宛妃迟早会知道偷窥她的人是我,这种隐瞒之事儿,她定然不会放过我。所以我连夜冒着雨跑来霞兮宫,想得到宣妃您庇佑,您不在,我也不敢乱声张~”
“好啦,都是兄弟哥们儿,说这些作甚?兄弟有难,肯定要出手相救的嘛。”沈阿辞上前将贺全抚起。
“那得看他错有多大了。”
沈阿辞找到皇帝爷时,他刚下朝,正在回御书房路上。
喝了两口香儿递来的茶水,贺全才慢腾腾的说出了原委。
“我~我看见宛妃娘娘她,她~”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眼下你还是得先扮好你的宣妃娘娘再说。”岳楼风敲了敲她脑袋,“时候不早了,快回去。”
“没有皇上旨意,谁敢调动守宫禁军追啊?”
“舅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娘儿个咚咚的,真不知道咱们为嘛搅上这趟浑水,不就为了死丫头要找那个什么古貉草的解药嘛,怎么一下子牵出这么些事儿来?”
瞅着她,内心波澜起伏的安允祈愣是不知该说什么好,罢了,“没事儿。”
“这么多年了,皇上依然不进秀羽宫。”苏娘极为心疼得瞧着自己的主子,“娘娘,若皇上当年知道您得此怪病,肯定不会囚禁你于此,更不会如此待你的。”
“她真去了漠国?好端端的,她去哪儿干嘛?”
来到寝殿窗边,只听殿内木鱼阵阵,悄悄将窗缝打开,朝里一瞧,宛妃正背着他们在佛前晚课。
大康派人提前传来了消息:贺全被抓住了。
从她眼神中看出了担心,岳楼风赶紧又道:“放心啦,那个鱼三当家也挺仗义的,都已派人过去护她周全了。”
“小姐~”香儿有些不顾主仆之礼,拉住了她,“大康侍卫已经带人
苏娘有了些哽咽,但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纱布药膏,露出笑意:“莲子羹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盛过来。”
“那个太监究竟犯了何事儿?”
“这个,我倒没注意,当时过于紧张,就觉得这血迹不太寻常。”
“江湖儿女,豪迈仗义呗,你没事儿问这干嘛?”
“这~”贺全有些迟疑的瞄了瞄这侍卫模样的岳楼风。
然而岳楼风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宛妃!难道这个在后宫深居简出的贵妃娘娘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夜叉女?
借审问贺全之由,沈阿辞让岳楼风独自将贺全押进寝殿,香儿自然也跟了进去。
“没事儿,他是我舅舅,自家人。”沈阿辞大咧咧的拍了拍小舅儿的胸口介绍道。
“现在问谁谁都不知,反正蹊跷着呢。”贺全要真的得罪某位主子,那之后的事儿估模着也得筹谋筹谋。再看一眼皇帝爷,娘儿个咚咚的,这可是了稳当靠山,她可得让他站在她这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要是那个贺全真做错什么,嘿嘿,陛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绕了他啊?”
“知道又怎样,沐妃本就因我而死,而他的心也从未在我身上。与其那样自怜的活着,还不如这样一个人清静。我只求,在我有生之年,能保我李氏一族平安无事,免受灾祸。”看着自己的陪嫁婢女苏娘润红了眼睛,握住她的手,宛妃柔情笑了:“傻丫头。”
果然没多久,她便瞧见了小舅儿的身影。
如此高兴模样,自然也惹得安允祈也乐呵起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正被这小妮子激动得抓得紧紧的,忽然,心中又泛起悸动。
“谢礼?”
“什么也没丢。”反正现在说话,只有他听得到,那个跟屁虫小喜子见到她来后,便与同随驾之人有多远闪多远。
“唉,我也觉得这件事儿越来越复杂。阿言,古貉草,然后牵扯出了沐妃的真正死因,薛成之案,不止惹得鱼尺心来了京城,连颙王也要插手此案,而今这宛妃也好似也有莫大关联。”还有那个他遇到的女夜叉,她到底是谁,与此事到底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直觉告诉我,这宛妃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沈阿辞说着,就准备往回走。
他变了吗?没有,如果真是变了,那全都是因为对面的是她。
“只要能找到他,皇上治我什么罪都可以。”调趣的说了这么一句,随之又附上招牌傻笑,果不其然,她达到目的的把皇帝爷逗乐了,嘿嘿,看来他这关是过了。
没等沈阿辞开口,安允祈便问了句:“听说你东西被偷了?”
听此,安允祈并未生气,而是很高兴她的坦白:“你这丫头,为了一个小太监,难道还想把宫里翻个顶儿朝天?”
贺全叙述之事以及小舅儿的重视神情,沈阿辞自然立即想到了那让沈阿言逃婚的毒物:古貉草。
哦,原来如此!等等,那九十九颗金珍珠呢?zVXC。
“红的。”贺全想了想,补充道,“但有些发黑。”
“有腥味吗?”
冷眼看了看他,安允祈又沉了口气:“朕知道。”
宛妃微微摇了头:“宣妃而今得盛宠,本宫也威胁不到她,她应该不至于这么多事儿。倒是今日之事,本宫觉得太过巧合。好端端的那奴才怎会又同时得罪了宣妃?而宣妃今儿这么一闹,惹得颙王都替她出面,依颙王的性子又岂会管这闲事儿?前阵子颙王因薛成之案在御书房与皇上大起争执,可见陛下并无复查之意,但今天早朝却又宣布让颙王亲自受理此案。”说到此,宛妃不禁一声长叹,“还好今儿皇上并没在意这个太监之事。”
“这个~”瞅着沈阿辞,岳楼风自知迟早得回答她,于是道,“阿言带着秀儿去了漠国。”
“小舅儿~”
从皇帝爷那儿过来,还未到五福门,沈阿辞便撞见了寻来的香儿。香儿告知,北门儿那边传来消息,张公公较早之前便出了宫,而那贺全,疑似是在张公公的马车上。
沈阿辞听进了他的话,想了想,又问:“喂,你到底搞清楚那个古貉草之毒究竟该怎么解了吗?”要是能有解药,那不就能帮到宛妃了吗?但看小舅儿摇头,沈阿辞也只是叹气。是啊,连死丫头都要冒死逃婚而寻找的解毒之法,小舅儿又岂会轻易找到呢?
“你觉得她会告诉你吗?”岳楼风拉住了她,“这个秘密她藏了这么多年,也饱受了毒物之苦,她既然没开口,那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宛妃忧郁了神情,起了身,又是哀叹:“这些我都不在乎了,反正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都过够了。”
出了秀羽宫,沈阿辞与岳楼风硬是沉默了好一阵,显然刚才宛妃主仆间的对话,让他们二人触动很大。
与其指望他,还不如乖乖等着死丫头回来。
真是没想到,跟皇帝爷打好关系可是如此的重要,关键时刻,瞧,派上用场了吧。
“就不怕朕治你罪。”
香儿悄悄说道:“舅少爷刚刚已经出宫去追了。”
知道沈阿言去了漠国,知道她有人保护,可对沈阿辞而言,那颗悬着的心也并未放下,反而,她又有了更深的担忧。毕竟,漠国与大安朝水火不容,她而今去了漠国,那更是难打探她消息了。
“陛下,人都走了!”小喜子悄然而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阿辞看来,这宛妃一如平常,而岳楼风却急于想看到她的正面。两人就这样蹲守窗边,听着宛妃一直念经诵佛。候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沈阿辞听诵经听得有些犯困,想走吧,却见小舅儿已然执着的蹲在原地,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没则,她也只好陪着。
宛妃这才渐渐停止了诵经,被苏娘搀扶起来。直到她转身之际,岳楼风终于看到了她的模样,不,她不是夜叉女!
她解释道,“那个说偷我东西的太监,其实是我假~扮太监赌钱时结交的好哥们儿,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无缘无故就被人带走,最后人影子都没找着。要是我不说他偷我东西,侍卫们怎么可能这样积极帮我找人啊?”
“娘儿个咚咚的,这里又没外人,你还跟我假客气,不当我是哥们儿了是不是?”
“你看见什么了?”惊异不已的岳楼风迫切的想知道。
沈阿辞在霞兮宫内焦急的等待了良久,就在她忍不住欲再次求见皇帝爷时,侍卫长
前阵子,他潜入御书房,在那薛氏御医所著的《药疾之本》中找到了关于古貉草只有区区两页的记载,并将其撕下。鱼尺心曾请他出面秘查当年沐妃之死因,于是他花了不少精力和银子,从一位当年还是学徒的御医那儿得到了他所写的沐妃尸检笔录。
才乐呵一阵,沈阿辞随着他的视线,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赶紧收回了手,带着小尴尬,慌忙道:“那,那我先去找人了。”
两个人各自思索了许久,终于四目相对。
本想撵这丫头回去,可深知她性子的岳楼风还是只能由着她,不然,她要是胡来,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对了,让你打探死丫头的消息,你到底打探到了没有?”
死丫头啊死丫头,你可别个我来个什么客死他乡,呸呸呸,想什么呢?她可是沈阿言来着,会使毒的千年妖孽,她怎么可能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