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府的下人都被震到了,眼眨了又眨,揉了又揉,在想看清楚,两人已离开了视线范围内,天哪!这白发美女,竟和在府中修养着的夏小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蛋丫。
被子落地的细碎声响起,吴霞整个人呆住了。
吴霜和梅戈凌正在专心的挑拣着药材,望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着半张着嘴呆立在房门口的吴霞,
疑惑的顺着吴霞的视线探去,两人的脸色变的和吴霞一样呆愣。
“小姐??????”“小姐??????”
“雪??????”
三个带着涩涩的声音同时响起。
面对他们的爱怜,夏雪无奈置之。
“干嘛都这么惊奇,不就是白了头发。”
夏雪的话飘过,带着江以柏步入房内。
梅戈凌一阵错愕,从夏雪斑白的发丝中转醒,意识到这里主人被忽略了,有个陌生男人进来,也不打声招呼的媲。
“吴霜,那个男的是谁啊?”
“江以柏。”
“什么,他就是月夜盟盟主江以柏!”
梅戈凌傻愣着,传闻月夜盟盟主凶神恶煞,杀人眼皮不眨眼,没想竟长的这般书卷气,若没从吴霜口中得知,还真把进来的这位男子当成一介书生。
到底是梅府的主人,为尽地主之宜,梅戈凌随后跟进去。
吴霜和吴霞两人把余下的药材都收拾好,心想着希望这些药下去后,夏雪的身子能完全康复。
看着夏雪收拾着衣物打着包袱,梅戈凌深思叵测,难道夏岩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不放手,这不像。
“雪,你这是要回夏府了?”
“不是,她跟我会月夜盟总堂。”江以柏代替着夏雪回答。
梅戈凌怔愣一会,寻思着看向夏雪,见她点点头,心底会意,夏雪身上的冰蚕归月夜盟所出,天底下恐怕没有比月夜盟更了解冰蚕的性质。
在这蠢蠢欲动的国土上,在月夜盟总比呆在危机四伏的京都要强的多,恐怕再也没比那更安全的地方了,夏雪这一选择是明智的,那里确实是个安生养胎之所。
“祝你一路顺风。”梅戈凌顿了一下,“吃了饭再走吧!”
“好,就吃了再走!”江以柏望着夏雪替她答应了。
知道随性的江以柏哪在乎这顿饭,夏雪知道这一考虑是为自己,生人得以知己,夫复何求。
午后梅府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大门口,梅戈凌送着夏雪和江以柏出来。
夏雪身穿白狐裘,头上戴着席帽,在帽周围上着薄厚适中的白纱,那白纱一直延伸到肩膀。
那张倾世的容颜全掩盖在薄纱中,连那雪白的青丝也掩盖住了。
下人拿张矮小的凳子挡在马车旁。
“小姐,等一下。”
夏雪正要抬起的脚顿住了,挑开笠帽上的白纱,一阵风吹来,透过白纱的细缝能看到那白色的青丝随着风的吹拂在微动。
吴霜打马而来,这还是夏雪第一次看到吴霜骑马,一个小小的丫鬟也会骑马,看来吴霜还真是深藏不露。
吴霜吆喝一声,单手拉紧缰绳,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包裹着布条,长长的扁扁的方方的不知是何物,翻身下马把东西递到了夏雪跟前。
“主子知道小姐要回月夜盟,特地吩咐手下拿来给小姐。”
隐藏在白纱下的脸,透着嘲讽,还是接了过来,一拉活结,一副画闪现众人的跟前。
这幅画不就是江娩画孩童时期的夏雪和夏岩,旁边还有夏岩提的字: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微微颤动着手抚着画上玩闹的两个孩童,立马收回,语气异常坚定。
“时光已逝,心已死,原画返还。”
吴霜见夏雪这样说,从容的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
“这里面是主子在夏初时亲自采撷的梨花,晒干放在里面,主子恳求小姐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说这香囊里包含着夏家对他的养育之恩。”
听到这,夏雪视线从画中离开,突然抬头环视一圈,想找着什么,谁也看不清笠帽中那张脸是怎样的。
夏雪最后拿走了装着梨花的香囊,把画留了下来。
客栈二楼的窗户有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盯着夏雪马车消失的方向,直到天边的晚霞渐落,才吩咐手下推着轮椅离开。
马车的摇晃使得夏雪有些不舒服,上车后便一直斜躺着,这样的姿势比坐着舒服多了。
这辆马车,从外面看似普通,没想里面异常华丽舒爽,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还配有糕点,茶具,看的出来梅戈凌安排的很细心。
从进车后,夏雪就一直盯着吴霜瞧,似乎想把吴霜的脸戳出几个洞来才罢休。
吴霜从开始假装的自然,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小姐,有何吩咐?”
夏雪扯笑着不搭,怪不得用餐时,只见吴霞在一旁伺候着,不见吴霜,原来吴霜是去给夏岩报信了,夏雪心嘀咕着,现在应该说是皇甫轩才是,夏岩这两个字,怕是无人再叫。
没想到的是,吴霜会请求跟来月夜盟,在夏雪看来这怕是皇甫轩派来安放在身边的眼线而已,既然放了自己何必又想要有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呢!夏雪不懂。
见夏雪只笑不答,吴霜靠坐在一旁垂下头,无事在膝盖上看着两只手相互打着圈圈。
过了许久夏雪突然问道,“你离开京都,难道就不怕戈凌伤心吗?”
吴霜心一紧,想起梅戈凌身上淡淡的药香,还有潇洒的举止神态,心雨变成夜雨。
“小姐,怕是想多了,我和梅太医皆是谈的来话,从未想过做进一步的深交。”
“呵呵呵!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你好自为之吧!既然跟我来了,心切莫再装两个人了,月夜盟可不比你在夏府的时光。”
“是,吴霜谨记,心只系小姐一主人。”吴霜心感激着,知道夏雪已原谅自作主张去找皇甫轩的事。
“嗯,明白就好。”夏雪困乏,转身睡去。
吴霜暗暗松口气,以前的夏雪冷若冰霜,但若相处久了,就知道她不像表面那般淡漠,其实好说话的很,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事,夏雪从不会怪罪。
现在的夏雪淡漠的脸上总带着冷笑,深不可测,有时看的人背脊发凉,但无论如何在吴霜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外表冷艳却有颗暖如秋风的心。
马车不急不慢的赶着,车外江以柏大声吆喝,前进的马车突然停下,夏雪眼霍的张开,身坐直。
吴霜警觉的站起,挑开车帘布,朝空中放枚烟雾弹,刺耳的啸声响起。
在车帘掀开的时候,夏雪看到了外边站着的黑衣人,倒抽一口气,弯着身子正要出去。
“进去!”江以柏大喝。
夏雪出去的身影顿住,手抵着月复部,知道大病初愈,还未真正的恢复,又身怀六甲,若发生个意外,只会拖累后腿,便老实的转身呆在车中。
“盟主,我家主子的救兵很快就会到了。”吴霜提醒着。
江以柏看着前面拉弓待发的敌人,嘴里的话却是对着吴霜说的。
“你家主子,是指夏岩,还是皇甫轩,或者夏雪,我刚才还听有人心只装下一主子。”
吴霜脸一红,“我对小姐是衷心的,对轩太子是忠诚的。”
江以柏撇眼吴霜,马上又警觉的盯向前方,“哼,没想轩太子还真选对人了。”
吴霜不语,对江以柏本就不熟,现在大敌当前也不是聊天的时候。
只见黑衣人首领手一挥,无数枝箭直对一个方向而发,夏雪身在车中,心在车外,耳边只响側着剑和箭相交的声音。
细软的闷哼声传来,夏雪再也坐不住了,抽出一旁的剑,还未钻出车外,一人胸口插着枝箭倒下。
夏雪顺势把吴霜揽在怀里,看着伤口的位置,紧抿着嘴巴皱起眉头,习过武的人都知道,那正是心脏的最中。
“小姐主子的救兵到了,我们安全了。”
吴霜断断续续的说着,脸扭曲成一团,看那伤口带给她不是一般的疼痛。
夏雪点点头,听着车周围兵器交加的声响就知道救兵已到。
“小姐??????”嘴涌出大量的血液,淹没了吴霜想要说出的话。
夏雪往吴霜后背输入内力,知道吴霜还有话要交代,只希望她能走的安心。
吴霜半睁着美目,实在没多余的力气把眼眸全部打开了,嘴巴一张一合,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她口中出来。
“主子??????他??????他??????”
手无力的滑下,脑中最后闪过那身上有着药香的人,本就无缘何来爱恋,只是贪恋那瞬间暧昧的气味,头最终无力的挂下。
夏雪摇晃着吴霜的身体,哽声叫唤着,“吴霜!吴霜!快醒醒!快醒醒!”
江以柏掀开车帘,看着情形,怔愣着,刚才只知吴霜中箭,没想这么严重,但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
“雪,外面有人帮忙挡着,我们现在驱车离开。”
原来救兵不是月夜盟的人,夏雪脑中冒出了第一个想法,嘴上快速的回答,“好。”
“驾!”马车飞快的冲出,江以柏一路的狂驱着,直奔目的地。
车内夏雪紧紧的抱住吴霜的尸首,想起平时和吴霜相处的点滴,没想一个好好的人儿,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就刚才吴霜还鲜活的坐在这,没想下一刻会变是的结果,事事总赶不上变化。
夏雪在吴霜的眼睛上一抹,心透骨的冰凉,知道她走的很不甘心,这样如花的年华,就在瞬间消失。
吴霜的死,让夏雪突然明白了,活着的意义,回想自己从捡到皇甫轩的那一刻起,生活就是为皇甫轩而生活着,从没自己的理想和报复。
心里住着,脑中想着,手上捧着,都是皇甫轩,连活着的意义还是为了皇甫轩。
若没有月复中的胎儿,夏雪想看到梨花树下,皇甫轩和江娩亲热的一幕,早就去跳崖。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何等的珍贵,一个人的消逝,身边的亲人该是要怎样的伤心,夏雪模着月复中快要成形的胎儿,若她的孩子没了,该是要怎样的伤心。
突然明白了人不能那么轻易的放弃美好的生活,夏雪第一次想要为自己好好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出路。
虽然吴霜的死给夏雪带来不小的打击,但也让夏雪知道了生命的可贵,知道了身体发之父母,要好好地对待自己。
从刚才吴霜发射的烟雾弹,夏雪就有所怀疑,再从江以柏空中得知救兵不是月夜盟的人,夏雪心中有了底。
知道还有很多事,很多地方没弄明白,也许月夜盟暗阁能给自己答案,思绪的畅通,夏雪突然变得轻松了。
夏雪和江以柏辗转到一个小镇,为恐再有追兵,夏雪将吴霜的尸体交给义庄看守的老人,给点银两,休书一封,交代把尸首火化了,送到京都梅府。
按理吴霜为皇甫轩的人,夏雪应当把吴霜送回御落轩,考虑到如今的形式,怕发生意外,觉得还是先送到梅府,交代梅戈凌处理好些。
两人不多做停留,起车赶路,转山转水,一路艰险,终于来到了山坳中。
这里的灌木还如当初那般杂乱无章的横生着,这次夏雪不用江以柏的提醒,紧随其后。
没走一步,还如当初那般发生一个变化,这是夏雪第二次踏入这地方了,心不得不感叹时光的变迁,还有对暗鬼的佩服。
月夜盟的总坛能守着多年不被发现,都要靠暗鬼设置的这些奇门盾术。
和想象中一样,经过这些陈势,夏雪看到白墙黑瓦的建筑物,偌大的的山庄呈现在跟前。
夏雪看着似熟悉似陌生的景色,感慨着人生的变化真是无常。
记得当初武艺学成离开时,看着这讨厌的地方,发誓再也不会,没想还不到一年的光景又回到原处。
“还喜欢这吗?”
江以柏自小生长在这,来来去去无数回了,月夜盟的分舵何其多,去每个根据地,都感觉和这里没什么差别,没想今天来这突然有了回家的感觉,是那样的温馨。
“这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夏雪心低叹着,变化的只是心境而已。
“来,欢迎你回家。”江以柏拉过夏雪的手臂,夏雪抽回。
看着空空的手掌,江以柏突兀着,“夏雪生分了。”
“这里到底还是总堂,盟主还请自重。”
暖暖的语气透着昭彰的生分,江以柏明显的感觉到,心似有不甘,“难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你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
夏雪怔愣着,江以柏既然在回来的第一时间能找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必然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难道他都不介意自己和皇甫轩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意。
若可以夏雪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江以柏了,知道这人是打心里关爱着自己的,可是有时候最不想伤害的人,你却偏要去伤他。
“以柏,我怀孕了,不管他怎样的对我,我还是爱着他。”夏雪边说着边拿下了头上的笠帽,“我这头上每根发丝都是他。”
江以柏伤疼着后退几步,若时间可重来,绝不会放夏雪出地宫,可她若不出地宫,日后怎么会发生那么多纠缠,怎么会清楚明白这个女人的重要性。
时间静默了,‘依依啊啊’的声音传来,一个俏皮的少女跑过来,耷拉着脑袋,看到白发苍苍的夏雪先是一愣,转而又拉着夏雪的手直笑。
“你是哑妹,不对你是江漓玥。”
夏雪一眼便认出了这少女,刚入地宫这女子还照顾着自己。
虽然那时两人相处不到一两天,夏雪对这个女的印象特别深刻。
主要是因为江漓被利刃切掉的舌头,还有便是后来才知这个曾照顾过自己的女子,竟是江以柏的亲妹妹江漓玥。
江漓玥小时贪玩,在密室里拿着毒针偷玩,舌尖不小心被毒针刺着,幸好当时江以柏到密室取东西,果断的割掉江漓月的舌头,才保住她一命。
这些都是夏雪当上月夜盟护法后,在江家史记中查探到了,很难想象江以柏当时的心境是怎样的。
江漓玥在夏雪面前咯吱几声,又蹦到江以柏的跟前比划着手指,江以柏模模江漓玥的头满意的点点。
看到江以柏对江漓月宠溺的样子,很是佩服江以柏当初果断的做法,这是一般人所做不来的。
一根舌头换一条命,取舍很好选,要真让人做就难了,幸好当时是江以柏,若是换成其他人,夏雪不敢保证,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女子是否健在。
“雪,漓玥想让你住她的隔壁,我这妹妹很喜欢你。”
“好的。”面对这样天真无邪的少女,夏雪还真舍不得拒绝,再说在这江漓玥对夏雪来说还算是老熟人了。
夏雪就这样住进了山庄里,夏雪只想在这好好的修养身心,闲暇时和江漓玥聊聊,不过大部分都是江漓玥在纸张上写着,夏雪说着,都聊着外头的世界。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夏雪知道江漓玥十六岁,让人惊奇的是江漓玥居然从未涉世,这个山庄的天空就是江漓玥长成后的生活空间。
夏雪很有耐心向江漓玥讲诉着外面的美好,手轻轻的抚模微隆起的月复部,现在正直冬季,明眼人根本看不出夏雪怀孕的迹象,再加上夏雪瘦弱的身子更难让人发觉。
“夏贱人在那?”艳茹信步踏入房里,长相清丽的脸蛋上有着及不附的嚣张样,带着贴身婢女小红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待看清白发童颜的夏雪,怔愣中有着惊艳的神情。
夏雪看着眼前气愤的陌生人疑惑着,这人该不会走错房了吧。
江漓玥快速的写下几个字,敲敲桌子,夏雪低头一看,会意,没想这江以柏后院女子争风吃醋的事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住进庄里多日,这女的怎么才来找自己,思起江以柏早上刚走,看来这女的想趁江以柏不在给个下马威。
“夫人,这是做什么?”
艳茹在夏雪的声音中转醒,心底泄气,脸上强装着涌动的气势。
“做什么,好你个冷艳,哦,不,应该叫夏雪!就是因为你,夫君才遣散所有的姐妹,若不是我刚好身孕,早就被打发走了,没想大家离开不到一个月,你这个小妖精就进来了。”
艳茹身子在椅上还没坐稳,就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
夏雪慌乱着,从艳茹的口中知道了那些姐妹所指的就是江以柏所有的妾侍,没想江以柏竟这样做。
在这些女人的眼中丈夫就是她们的天,若天不在了,将会是怎样的,我不伤旁人,旁人因我而受伤,夏雪心愧疚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以柏这么做,若我知道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夏雪走到艳茹跟前身子前倾道歉,同为女人,特别是对夏雪来说,特别能体会艳茹现在的心境。
夏雪的诚心,在艳茹看来像是嘲笑,郁结的心想得到发泄,野性支配着身躯,站起就是一个伸手。
啪的一声,夏雪的脸颊多了清晰的红色掌印,突然扭曲着脸,身体支撑不住,倒地,卷缩成一团。
大冷的冬天里,额上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渗出来,变得大颗,低落在地上,体内到处流闯着疼痛。
夏雪的感觉除了疼还是疼,在地上无助的直抽搐,紧咬着牙关,不让身子大幅度的的翻滚着,摆动着。
“我,我,我只是打了她一下,没做其它的事。”
被冲晕脑袋的艳茹,终于在妒忌中转醒,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看着夏雪痛苦的样子,害怕了。
江漓玥焦急的看着夏雪,束手无策,看着艳茹无奈的甩甩头,往外跑去。
艳茹见江漓玥溜跑,担忧的看着地上不住抖动着身子的夏雪,求助的看着小红。
“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快死了。”
“夫人,我,我,我们先把她弄到床上去。”小红舌头打结。
谁不知江以柏把夏雪看的有多重要,这回来要是看到夏雪发生个什么事?艳茹还不知道要面对江以柏怎样的脸色。
艳茹觉得自己好冤,来这只想给夏雪点颜色瞧瞧,没想今天未看黄历,不宜出门,竟碰到这等事。
“对!对!对!”
艳茹和小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不停晃动着的夏雪抬床上,这怕是他们主仆二人这辈子抬的最累的一次。
两人气喘嘘嘘的对望着,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奈,自认倒霉。
夏雪的双手拽紧被子,五脏六腑传达了一波胜过一波的刺痛,感觉灵魂一点点的丢失,体内的液体一点点的流逝。
眼睛用力地闭紧,双眼皮处被弄出纹理,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夏雪忽然圆睁着瞳目,脸完全扭曲,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啊——”,白发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脸颊,像地狱来的修罗刹。
艳茹和小红害怕的跳开,和檀木床拉开长长的一段距离。
暗鬼进门不悦的看眼两个神经兮兮的主仆,快步往床榻走去,眼一眯,在夏雪的睡穴一点,神色发白的人直接晕了过去。
“漓玥,收拾好夏雪的东西,回地宫去。”
暗鬼利落的把夏雪打横抱起。江漓玥快速的收拾着东西,尾随跟去。
艳茹诺诺的跟在后头,朝暗鬼的背影喊道,“她怎样了?”
暗鬼看着怀中的夏雪,苍白的脸颊上有抹淡淡的晕红,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人的手掌印,怪罪的看着艳茹。
“你好自为之。”
江漓玥嗲怪的望着艳茹和小红,做个鬼脸,赶紧跟上暗鬼的脚步离去。
艳茹脚一软,若不是小红支撑着,怕是站不住了,知道今天的举动确实鲁莽。
夏雪睁开迷茫的双眼,全身疲软,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对于夏雪来说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战,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通过朦胧的烛光,夏雪看着四周凿成的石房,拖着疲惫的身躯,挣扎着坐起,石桌,石墙,石凳,夏雪马上意识到已身在地宫之中。
“你醒来了。”暗鬼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烛光蜡黄色的光晕映照在暗鬼的脸上,他那脸颊上的伤疤显得越发狰狞,一双入炬的目光盯着夏雪瞧。
“师傅,是你救了我。”这声师傅是夏雪认识暗鬼以来叫的最真诚一次。
“别叫我师傅,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头白发,搞得这般狼狈,还怀孕了。”
暗鬼气愤地同时带着点点的怜惜,在地宫暗阁处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如今亲眼看到夏雪的样子,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这到底还是他唯一的徒弟,是他手把手的交出来。
夏雪底下头,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委屈的蜷缩在一角。
暗鬼叹息着,“你的孩子已在体内成形,看你下午那阵势要面对日日的啃噬之痛,怕是受不了,我刚才把脉,你大伤刚愈,这身子,怕是撑不到孩子落地那天,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个孩子,不然怕是母子不保。”
“不,不行,这孩子是我的命,他是我的希望,我一定要生下他,师傅求你帮我。”
夏雪软弱的身子来了精神,跪在床上,请求着暗鬼,知道这冰蚕是暗鬼研发出来的,他必定有其他的方法。
暗鬼闭上眼,不想看着如此懦弱的夏雪,她应该是冷情淡漠的,刚出地宫哪个冷艳的女子去哪了,才过多久的时间,这些年打造出来冰冷无情的杀手去哪了?
再睁眼,看着夏雪迷人的凤眼,蓄满泪水,晶莹剔透,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暗鬼不忍心的摇头变成了点头。
“谢谢师傅的恩情,夏雪铭记于心。”在暗鬼点头的那刻,夏雪终于忍受不住,两行清泉滑下来。
“给我把眼泪收起来,别一副委屈的样子,没人欺负你,这样子出去了,可别说是我暗鬼的徒弟。”暗鬼很是不屑看着如今的夏雪。
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夏雪提神笑笑,“知道。”
在暗鬼的帮助下,夏雪体内的冰蚕不再不定时的发作着,但每天还是要遭受啃噬之痛,只是这时间控制在午夜子时。
又是一个午夜子时,夏雪四肢听话的捆绑在床的四根支柱上,为防夏雪忍受不了咬舌,暗鬼特地在她口中塞快干净的布团。
多少个日夜了,每晚都是这样的过着,江漓玥这段时间一直在暗鬼的身侧打着下手,看着夏雪又一次四肢敞开绑在床头,恨不能代替她受这样的折磨。
夏雪圆睁着凤眼,那种感觉又来了,全身紧绷着,牙关咬紧口中的布团,从原先的恐惧变成了现在的坦然接受,不知道挺过了多少个夜晚,知道今夜也是一样的。
噬骨的疼痛来袭,夏雪的身躯难受的挪动着,脸的五官皱作一团,一声声的闷哼生从塞满布团的嘴中发出。
双手和双脚用力地拉扯着,手腕的皮肤脚腕的皮肤和捆绑着的绸缎来回的揉搓着,漫漫的渗出血来,绑在床上色泽同一的绸缎变得深浅不一。
江漓玥撇开头,不忍心再看床上那人受苦的样子。
“我先出去,好了再来叫我。”
暗鬼潇洒地走出去,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这样的疼痛别说是一个女人,若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也挺不过,没想夏雪挺过了一个个的黑夜,很难想象在这样难受的时间里,夏雪是怎样的忍受着这些痛楚。
暗鬼双手捧着脸,沿着墙壁慢慢的滑来,第一次讨厌自己,第一次后悔,想起对夏雪拿出的冰蚕又是一阵心痛。
“她怎么样了?”磁性的嗓音,发出颤抖的声响。
“你自己进去看吧!”暗鬼头也不台的回答道。
江以柏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五花大绑在床上的夏雪,肚子大大地隆起。
“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江漓玥激动的看着江以柏,比划着手指,江以柏还是明白了。
原来这五花大绑的姿势还是夏雪提出来的,冰蚕刚开始发作时,夏雪总是凭着自己的毅力,在床上翻滚着,熬过一日又一日,一劫又劫。
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怕发作时动作力度过大,夏雪求着暗鬼和江漓玥,将四肢捆绑在床帏,以此来减轻对月复部的压力。
床抖动渐小,夏雪渐渐的恢复了平静的意识,江漓玥察觉,慌忙过去,解开布结,把塞在嘴中的布料拿掉。
夏雪重重呼出一口气,今天终于过了,江漓玥扶着夏雪起来,每当这时候,该是沐浴了。
夏雪全身的力道都放在江漓玥的身上,无力垂下的眼眸,视线扫到江以柏的脚跟,抬眸,虚弱的扯动嘴角。
“以柏回来了,看我这狼狈样,命还挺硬的。”
夏雪靠在江漓玥身上的身体,朝角落的帐幔走去。
江以柏张了张嘴,声音轻微,那句‘对不起’还是传进了夏雪耳内,练过武功的人耳目比常人都要清明聪慧的多。
换洗一身,再出来,江以柏和暗鬼不知什么时候已泡好茶,在那喝了。
“没想今晚二位这么的闲情逸致,漓玥看来我们也不能冷场了。”
若没看到夏雪刚才经历着生死攸关的画面,还真看不出眼前这位神采奕奕,脸上略显病容,还真是刚才躺在床上受苦的人。
“看来我还是多虑了。”江以柏放心的看着夏雪,她比以前更加成熟。
“你们许久未见,我先回房休息。”暗鬼放下空茶杯,起身离去。
江漓玥开怀的笑着,从来地宫后,还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朝江以柏比划一阵,又对着夏雪暧昧一笑,转身跑开。
“以柏,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夏雪直接忽略掉江漓玥在她和江以柏之间制造的暖昧氛围。
“看来你还真是在意他的,他的一切你也查清楚了,没想到这里你还有本事查到关于他的一切,月夜盟护法的位置,你还真不是白呆的。”
夏雪羞愧的底下头,知道这一世最对不住的人,最伤着的人就是江以柏。
夏雪的愧疚刺伤江以柏的眼,“我又没帮助皇甫轩什么?只是守住淮南为月夜盟的根据地,早在解决淮南之灾时,他们可答应把淮南规划给我江氏一族为城。”
夏雪看着江以柏忙划清和皇甫轩的关系,笑笑,还是很感激江以柏的,现在朝廷纷乱,各地藩王蠢动着,若江以柏坐镇着淮南,起码不会让淮南那块辽阔土地的老百姓遭受战事之苦,可保一方安定。
也不会让皇甫卓得到这片广阔的土地,算是给皇甫轩解了后顾之忧。
“怎么只会笑,哑巴了。”江以柏突然发觉从认识夏雪起,说话的好像总是自己,突然变得怄气。
“没只是看到你开心,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你想问不敢问?”江以柏郁闷着,视线转到夏雪凸起的肚皮,“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总之不管是男是男都要进我江家门。”
“好,女的给你当儿媳,男的给你当上门女婿。”夏雪干脆的回答着。
江以柏莞尔,“恐怕皇甫轩那小子不答应,此人小气的很。”
夏雪轻松的神色一下变得严肃,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的腿怎样了?”
“你还真是知道了,放心,有梅戈凌在,他绝对会让那个皇甫轩重新站起来的,不过。”江以柏顿了下,私心里不愿说出差点冲口的话。
说是这么说,夏雪心还是担忧着,那日在暗阁看到这条信息,已破碎的心再次复合,只不过这颗活过来的心用悲悯的外衣包裹着心疼的泪水。
“现在情况怎么样,告诉我好吗?”
江以柏败在夏雪如水的眼眸里,“听说他正在寻找千年何首乌,皇甫卓拿这个威胁着夏岩,要求他退出京都。”
夏雪玩弄着发尾的手一顿,“那后来呢?他答应了没?”
江以柏看白痴的看着夏雪,爱情果真是聪明人的坟墓,白痴者的窝。
“你当皇甫轩身边的人是傻的啊,只不过司马易柔是皇甫卓的妻子,司马烈现在虽站在夏岩身侧,难保日后会变质,这是个不定时炸弹,希望皇甫轩懂得防范。”
“他一定会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我相信他。”
夏雪对皇甫轩这么有信心,江以柏弄清楚了一件事,今晚自己是来找罪受,面对夏雪对皇甫轩毫无掩饰的关爱,江以柏再大方的人也会变的不是滋味,圣人如此何况是常人,不如早早离开来的明智些。
夏雪仰躺着看床顶,回到那日在地宫暗阁所看到的信息。
当看到皇甫轩遭暗害,双腿伤残,夏雪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又是庆幸,心疼着皇甫轩伤残的时不能陪在他左右。
生气着皇甫轩的不坦白,有什么事总藏在心中,让任何人知道独独不让夏雪知道。
又矛盾的庆幸着皇甫轩的不坦白,若没有皇甫轩故意设计让夏雪误会他和江娩,夏雪恐怕难以果断地离去。
若不果断地离去,夜夜忍受着冰蚕啃噬,夏岩那会接受的了,怕是月复中孩儿不保,面对和皇甫轩这样的局面夏雪苦笑不得,命运是位长不大的孩童,竟这般玩闹的作弄着人生。
第二天艳茹的到来,夏雪才知江以柏又一次的离开。
看着艳茹感激涕零的样子,夏雪知道江以柏对这个女子还是在乎的。
“夏雪,我以后还是叫你雪好了,谢谢你没对夫君状告我那天的恶行,我那天是被冲昏了头,可是我确实是嫉妒你啊!想夫君以前多么留恋花丛中啊,身边的女人一个换一个,多好啊,这样证明他没对任何一个女的动心过,那样我还是有机会的,直到有天夜晚他喝醉回来,一直喊着夏雪的名字,我就知道他心里有女人了,你进山庄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心那个气啊!夫君遣散所有的姐妹,我是最幸运的,没想竟有身孕,才被留下。”
说道这艳茹脸红了一下,又接着细细道来,“你可以想象的出来,突然没了情敌,心爱男人终于属于自己一人的感觉,那时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