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着光,看向了空中飞翔的鸟儿。
他想,若他只是一只无忧无虑的飞鸟,那该多好。
他眯起了眼睛,走向了竹林后的假山,此刻,他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只想静一静。
脸上火辣火辣地疼,嘴角未拭尽的血液凝结,恍若绽开的红梅。
他取下腰间软剑,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剑,精巧别致却大气恢弘,那把剑通体翻出幽蓝的光泽,剑柄一带红绸,正是皇起不久前赠与尚宫羽的剑。
它名唤孤光,与孤光峡同名。
尚宫羽的手抚过孤光剑锋,一路抚至剑柄、紧握,他忽的玄身而起,在假山之后舞起了剑。
道道寒芒暴射,尚宫羽手上孤光长剑忽然一声剑鸣,剑柄红绸于起舞间灵动飘逸,长剑红绸刚柔并济,剑尖时而凌厉,时而凝练,剑势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行云流水,连贯洒月兑。
剑势急转,凛冽风声,尚宫羽面色冰冷孤绝,身姿飘逸,一腔愁绪寄于剑尖,剑尖在假山上极速刻画:
“以天之命,祭剑之魂!
以剑之名,斩我仇恩!
以我之命,平你长恨!
以你之名,乱世龙腾!”
风云一变,剑光激越,舞剑之人眸子里一片冰冷,空中腾挪转移,横切侧劈,竹叶飞舞,散落于地。
尘起、叶落、收剑,一舞成!
尚宫羽手间多了一张丝织帛书,正是方才他舞剑之时从空中疾射而来,他展开帛书,八字赫然入眼:
斩杀皇起,父母无虞。
琥珀色的瞳孔骤然紧缩,帛书在手中化为齑粉,一瞬间目光冷凉如鹰隼,尚宫羽看向四处。
一片竹叶沙沙之声,除了怔在一旁痴痴看着尚宫羽的玖姿,并没有其他人。
“公子,你……”玖姿显然看到了尚宫羽脸上的伤,一时心急,问他原因。
尚宫羽背过身去,雪白发间的玉簪泛出莹润的光泽。
方才他只顾着舞剑,竟没有注意到玖姿便在一旁看着,让玖姿看到了方才所为,他不由得有种被窥探的心思的感觉,淡淡道:“无碍。”
玖姿没有说话,只是关切地望着他。
她看着尚宫羽背过身去,修长的手一指不远处一座空置的屋子:“玖姿,你便住在那里。”
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简单雅致的屋子,在竹林掩映间隐隐约约,正是她所喜爱的样式。
然而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去仔细看那屋子,她一心想要问尚宫羽受伤的缘故,然而当她回过头时,只看见尚宫羽远去的背影。
玖姿愣怔着看着他的背影,缓步走向他刻字的假山,仰头看去——一书四列,三十二字,字字峥嵘。
玖姿脸上蓦地出现一抹红晕:“公子虽长得比女人还美,想不到剑法却是如此精湛,这字也写得如此气魄。”
看着那三十二字,她脸上倾慕之色愈来愈浓,眸子里绽放出蜜糖似的光彩。
“公子风华绝代,非池中物。可是,公子那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怕我见到脸上的伤,竟是背了身去,想不到公子的性子,其实也可爱得紧。”
玖姿嫣然一笑,走近那假山,踮起脚尖,伸手轻抚新留的字迹,竟舍不得离开视线,痴痴念着壁上字:“以我之命,平你长恨……”
以我之命,平你长恨?难道公子要为了谁,舍弃生命?
玖姿忽然一阵惶恐,看向尚宫羽远去的方向:“以我之命,平你长恨?这是什么意思?公子!”
然而,尚宫羽已然远去,只留一截翩飞衣袍,很快消失在竹林掩映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