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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人妖有别

赞良早早就对我说过,他说,阿锁,不要老跟着方焕,人和狐,始终不是同类,你跟方焕在一起,会伤害他的。舒骺豞匫

可是,赞良,我哀哀地看着赞良,他总是怕我伤害方焕,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那方焕怎么反将我这有六百年道行的狐狸伤得这么深!

我这么执著地留恋人间,就是为了落这一身伤痕么?

我这样爱方焕,而方焕,却不过是陪我玩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如果应了佛谒中的尘劫二字,那我也只能,遇劫成灰。

赞良又说:“都听明白了,那就走吧!彗”

方焕急急道:“法师,法师……”

赞良没有理他,捉了我的手,眼前一道剑光闪过,我便跟他离了方焕的府第。

我跟赞良不落在了哪里的一块高崖上,四面高山密林,远处是滚滚长江。昔日江,青荷就是跳的这条江毕,

我当然要比江,青荷坚强,遇上问题也比她更有办法,可现今,我的一切术法都不好用,方焕的一句话,就逼得我几乎现出原形。

大概看我一直不说话,赞良握了握我的手,说:“阿锁,今天的事,全是意外。”

我淡淡地一笑。“原本是咱们合计好了要算计别人的,没想到却被人家瓮中捉鳖。按理说这一天早晚会来,我只是不甘心,没捉到别人,却让自己陷到了自己下的套儿里。”

我这话说的何等讽刺,赞良哪里听不出来我强忍的悲哀。

他口气稍软一些说:“阿锁,我知道怎么劝你都没用。听说精灵们下了山,总是愿意跟着第一个对它好的人,你对方焕,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纳闷,这些精灵们,难道就从来没想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么?那个人即便一时对你好,又会一辈子对你好么?就算他肯一直对你好,但若知道了你的身份,又会不会弃你而去呢?就算你不害他,他也总会防范着你,先起身伤害你。”

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说:“阿锁,我过去总是对你说,让你离开方焕。人狐不同类,怕你伤害方焕。而今才知道,是我错了,阿锁,人不如妖。这方焕,不值得你这样伤心。”

人不如妖。

赞良的话仿佛漫天乌云里撕开一角,露出一点微亮光线,我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再也忍不住心中强撑的悲痛,伏在赞良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说:“赞良,我就这样比不上人么?”

赞良抚着我的肩膀,低低地说:“阿锁,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姑娘。”

我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别人又不这样以为。”

赞良叹一声:“阿锁,忘掉方焕吧。这世上的男子又不只有方焕一个。”

我恼怒地说:“我就喜欢这一个。”是啊,世上的男子这么多,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一个。

越想越悲哀,眼泪止也止不住。

赞良不作声,只紧紧地抱着我。

半晌说道:“阿锁,那日师父战死,你又受了重伤。我把你背回金足山,搁在玄冰床上。整整一个月,你哪一日的梦话里不叫着方焕的名字。我怕你挺不过那一关,便想偿了你的心愿。于是我施了法术去找方焕,希望他能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也确实找到了他,那会儿,他正在离金足山不远的揭阳县,他重修了山神庙,许下的第一个愿就是要娶到江家小姐。阿锁,我听了他的话,便回来了。从那一日起,我就知道方焕心里没有你。你你跟他,也不过是一餐一饭的缘份。可是你伤好后第一件事就是下山找他,我根本就没劝你,我知道你不走到最后一步是不会死心的。我知道你早知方焕是之江巡抚,也早就在方府里住了些日子,你眼巴巴地从金足山下来,如何有不与他见面的道理。阿锁,我以前也想过,只要你觉得开心,无论怎么做都好,我决不拦你。可是看了今日方焕这样对你,我反而觉得这样甚好,与其让你一直自欺欺人、被方焕蒙在鼓里,倒不如这样被他骂醒,彻底死了心。

怪不得我那次重伤醒来问他有没有找过方焕,他躲躲闪闪地不正面回答我,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方焕啊方焕,我对你如此掏心掏肺,没想到你却从来不曾放我在心上。还不及这个几乎一剑杀了我的赞良。

我狠狠地掐赞良一把,说:“真是个坏心眼的捉妖师。你还不如将我捉了去。谁叫你说这些招我更伤心。”

赞良却说:“阿锁,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无意碰上,恐怕他也有一日会请别人来收伏你。”

我低低地说:“赞良,别说了。”

天边万里重云,红色的日头慢慢跌进了云层里,四面茫茫一片,远处的江水就像一条蜿蜒的带子,不知伸向何方。崖顶的风紧,我的长发盘旋着,拂落在赞良的肩上。我听着赞良的心跳,问:“赞良,这个人间,到底有没有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赞良说:“阿锁,只要你在人间一天,我就会护你一天的周全。”

多么珍贵的承诺。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也都是不一样的。

我哭得累了,伏在赞良身上,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光,我身上披了赞良的衣服,不知道究竟睡了几个时辰。赞良闭目坐着,我悄悄地起身,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腿脚压麻。谁知我一动赞良就睁开了眼睛,我看到星光落在他眼睛里,那一汪深潭泛起微光。他说:“醒啦?”

我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说:“瞧我,就这么睡着了。”

赞良笑笑,“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你。”

我把他的衣服还给他,故作生气地说:“叫我在这么高的山崖上睡觉,也不怕把我冻感冒?”

赞良看不清我假装生气,纳闷地说:“你不是披着我的衣服吗?就算感冒,也该是我吧。”

我不理他,转身下了山。

他只好跟了上来。

我心里却叹息,赞良,你明知道自己会冻感冒,却还是把衣服给了我。

下山后,赞良跟我说:“阿锁,接下来找夜砧的事,你就不用再跟着了?”

我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的吗?”

赞良低低地说:“恐怕这件事跟方焕扯不清楚。阿锁,你今日这样伤心,我不想你再见到方焕。”

我笑笑,安慰他说:“我好歹多比你活几百年,哪里这一点小事就看不开。放心吧,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以前我总听祖母跟我们说,“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多,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多,我褪过的毛比你新长的多,我活的岁数比你们一群小辈加起来还要多……”

难不成我以后的日子,还要叫赞良看笑话不成。

我真是生了颗争强好胜的心,却忘了这世间有一件物事叫作“情”,不知所起,却一箭穿心。不管你生了几百几千岁,遇见它,也同样躲不过。

我和赞良慢慢沿了江边走着,给玄夜和紫玉放了纸鹤,告知他们我们不久将与他们会合。我想想这些日子的经历,抱歉地对赞良说:“想当初我抢着去方府,没想到一点线索都没找着,反而自己还被赶了出来,真是出师未捷。”

赞良看看我,倒没有遗憾的意思,说:“不要说这样的话,这世上的事,哪一件也不能完成的容易。但只要有心,总能做到。”

我拍拍手,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这句话怎么说来,哦,‘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赞良,你真是欺负我没学问。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你非得拆长了说。”

赞良没想到我竟然也懂得这句人间俗话,一脸惊喜地说:“阿锁的学问,真是越来越不能小看了。”

我终于得意地笑了。

忽然江畔传来一声清啸,龙吟似的,绵绵不绝,远处噼哩啪啦一声水声拍动,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我跟赞良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月兑口一个名字:“夜砧。”

想来这群妖孽又趁着夜色开杀戒了,刚才大概是有精灵里逃到了水里。

我跟赞良快速往声响处奔去,正好看到一个提着口袋的黑影子,正是无欢。

他一见我跟赞良在此处出现,不由得一楞。我讥讽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怎么就没有在大白日里碰上到你过?”

这无欢,真是助纣为虐。哼,助纣为虐都是抬举他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赞良是认识无欢的,对我说:“那条蛇。”

我轻轻地点头。

无欢见我跟赞良成了一伙,说:“真好笑,一个捉妖的跟妖精在一起,我没看花眼吧?”

我怒道:“这里除了你,谁是妖精?”

无欢说:“姑娘,你不要太天真了,跟捉妖师在一起混,小心哪天被剥了皮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他可真会挑拨我跟赞良的关系。

我出言反诘:“那也不及你跟着夜砧这个魔头,哼哼,还以为你们黑风崖有多了不起,原来不过是夜砧的小打手罢了!在咱们跟前抖什么威风?”

说着瞟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大概又是他抓获的精灵。

我这话大概是激怒了他,他一把扔下手中的口袋,走到我跟赞良跟前,冷冷地说:“赞良,如果你不带这只狐狸走,就不要妨碍我抓她去炼丹。”

原来,他们在抓精灵们炼丹。

赞良也冷冷地说:“无欢,夜砧是什么来历,让你和无疆都为他卖命?”

无欢说:“不用你管。你们最好离开这里。”

我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绿眼睛,说:“我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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