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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枭雄、相似

萧珑听得这话,自心底轻笑起来,暗叹叶明风真是个命大的。

寒烨传话之后,却忽然单膝拱手跪地:“属下自作主张,请九爷治罪。”

萧珑狐疑地看向他。

“讲!”

寒烨讲述之下,两人才得知:叶明风最先只是出现在王府附近,与龙落交战激烈,情形堪虞。寒烨听说后连忙趋近,恰逢叶明风被龙落与手下夹击重伤,便唤人将叶明风强行救下送至王府门内。

这一次,寒烨是先斩后奏。

而且,是“强行”救下了叶明风。

言下之意,叶明风并不曾想入王府栖身躲避祸事。

龙九凝视寒烨片刻,笑了笑,“无妨。”

这不过是出于寒烨对他对萧珑的了解,一番好意,无从责怪。

寒烨退下之后,萧珑迟疑着不肯举步,笑问:“你就不想看看叶明风的伤势幸灾乐祸一番?”

龙九刮了刮她鼻尖,“分明是你想看看他的伤势。”

心思被拆穿了,萧珑没有承认,自然,也没有承认。

龙九没有在这时候与她较劲,站在原处,等待。

叶明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人心头皆有些讶然。

叶明风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被人扶着或抬进来。

他是自己走过来的,步履甚至算得闲适。

可他肋下、肩头分明分别被利器、暗器伤得很重。

黯淡光影映照下,萧珑只能隐约辨出他黑衣被大片鲜血浸染,他脸色苍白,他唇角甚至挂着淡淡嘲弄。

不知是在嘲弄自己,还是在嘲弄王府的好心相救。

无疑,这人亦是对自己极为残酷之人。

能够做到漠视自己身上的伤痛,能在重伤下亦如此,真的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叶明风对上萧珑视线的时候,目光一黯,笑容中的嘲弄消散。

意识到龙九在打量自己,萧珑坦然笑问叶明风:“你自己还能开方子命人去抓药吧?”

叶明风因此笑意加深,颔首,“看我活得多不易,性命攸关之时还要自救。”

萧珑轻轻挑眉,笑,“可不就是。”

之后萧珑转身,与龙九先行回房。

两人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叶明风的身形忽然倒地,人陷入昏迷。

寒烨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阻止他们出声,随即打手势,命人将叶明风抬起,没有让龙九与萧珑知晓。

不想让他们知晓,不代表他们不知晓。

什么声响能逃得过他们的耳朵?

只是龙九是漠不关心。

萧珑是克制自己装作没有发觉。

因为这件事,萧珑与龙九在当夜显得有些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不知道哪句话就会让对方不悦。

萧珑踌躇半晌,才找到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话题:“龙落之前的手下不是已经被风逸堂铲除了吗?她怎么会又率众出现?”

“之前她已经离开京城了。”龙九告诉她,“今日是一早抵达京城,不知是与叶明风有什么过节,会对他下狠手。”

萧珑很快发现了他言辞中的矛盾之处:“龙落抵达京城你不是应该即刻将她撵出去吗?怎么会由着她带着这么多人入京?”

龙九一笑,“她左右有大内侍卫陪同,弟兄们总不好在皇上的人面前杀人。”

“哦……”萧珑只是奇怪,龙落怎么会与宫中或者说是皇上有了来往。

龙九像是解释,又像是打趣:“你我都能与西域之王来往,皇上与龙落有来往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的也是。”萧珑其实有点心虚——若说来往,只是她在与叶明风来往,龙九这是首次。

闲谈多时,有人来通禀,说叶明风要见萧珑,有要事相告。

龙九看着萧珑。

萧珑端坐不动,等他发话。

龙九笑了笑,“去吧。”

萧珑便有些奇怪,“你不去么?”

龙九反问:“我去做什么?”他的府邸,她又不是没分寸的人,完全不需多此一举。

萧珑起身时凑到他近前,吻了吻他的唇,这男人吃起醋来让人头疼,可如今这般自信、信她又是那样迷人。

龙九拍拍她的脸,笑了笑,“去吧。”

叶明风的伤口已经包扎,也已服了解药。

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点点染雪的寒梅。窗外的冷风徐徐入室,室内几乎要比室外还显得寒冷。

萧珑暗自称奇,进门后二话不说命人关上窗户,又瞪了叶明风一眼,“你就不能正常一点么?”随即便看到了眼前男子神色寂冷。

可在抬眼看向她的时候,他已挂上和煦的笑,“能。”

萧珑落座,“找我什么事?”

叶明风步履比平时显得缓慢一些,在茶几一旁座椅前缓缓落座,语声也慢了些,“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告诉你就是帮你们。可是算了算账,觉得帮你我也不吃亏——权当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出于对他说话方式的了解,萧珑静待下文。

“我在宫中看到了你的亲人与苍霂纠缠不清,有私情。”

萧珑先是惊讶,随即带着期待等他说下去。

叶明风没有说,而是以指尖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一个字。

萧珑凝视多时,目光微闪,随即颓然,嘀咕一句:“真是家门不幸!”又看向他,“真是倒霉!被你知道了。”

叶明风很纠结地看着她,“阿浔,此时别逗我笑。”牵扯伤口的滋味可不大好受,在这时忍着笑的滋味也着实不好受。

“哪有。”萧珑虽是这么说,还是歉意地笑了笑。

“我的话说完了。”叶明风对门口扬了扬下巴。

“那——你好好歇息。”萧珑有点感激他不似平日一般无赖。

叶明风则道:“惹得你看冷脸,我的下场就是看你冷脸,还不如识趣些。”

萧珑很不满,“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猜得出么?”

“猜不出,我只是会为你设想,用你的眼光看诸事,就知道怎么做最妥当了。”叶明风不等她回答,催促一句,“快去吧,别让那个人跑了。”

这话的确是说到了关键处。

萧珑连忙返回房里,去与龙九商议。

进门之际,恰好听到有人在对龙九说道:“属下今日看到东方睿夜入皇宫。”

萧珑暗自松一口气。

如此最好。

任何事都是一样,龙九不会希望叶明风介入。如今是同时得到消息,他并不需要叶明风的真心或违心的帮助。

两人相视一笑,有了决定。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这一夜的龙落,亲眼看着身边手下逐一丧生,满脸漠然,看一眼江夏王府,眼色复杂。

江夏王狠戾如狼,叶明风狡猾如狐——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近在朝堂,一个远在边疆称王,若是联手……苍霂的好光景怕是就到尽头了。

她本已无奈之下离开京城,又受苍霂之邀返回,夜色降临时入宫面圣。

在养心殿外,就看到苍霂与身边大总管、侍卫等人要出门,她问了一句,苍霂才只命大总管燕时率人离去,解释几句——

叶明风在这日潜入皇宫,苍霂懊恼之余,却已算是对这种事屡见不鲜,叶明风与龙九萧珑一样,不是宫中人能抓住的。

今日大动干戈,是因叶明风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苍霂才险些亲自率人去缉拿。

龙落听闻后,与燕时联手,追击叶明风。

两方面相加,百余名高手再加上御林军,便是神仙也难以逃月兑。

可最终因为叶明风运气不错,被江夏王龙九救了下来。

龙落去过江夏王府,知道人越多越不可能进入王府,可若是她独自入内,单一个龙九就非她能敌,再加上萧珑,等同于自寻死路。

而同行的燕时在趋近江夏王府时便已带人离开,她手下又已全部毙命,没得选择,龙落返回宫内。

苍霂应该已经得到了回禀,在见到龙落时脸色奇差,只问:“叶明风伤势如何?”

他当然不是害怕叶明风死去,正相反,他希望如此。

龙落微笑,“死不了。”笑容里有点幸灾乐祸,又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你为何大动干戈?”

“朕在萧珑身边安插了眼线,已经几年之久。今夜叶明风看到了那个人——”

叶明风看到之后,不惜现身在他面前,说的话几乎将他气死:“你竟与阿浔的亲人有私情,着实的为老不尊。后宫嫔妃可知此事?阿浔可知?”

一方面是嘲讽,另一方面却意味着他可能将此事宣扬得天下皆知。

苍霂当然慌了,也怒了,当然要恨不得亲自将那厮缉拿起来。

“你这些闲事我不关心。我到此时才奇怪——帮你去抓人做什么?平白又伤了数名手下的性命。”龙落款款落座,“说来听听,找我来何事?”

苍霂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如果不看岁月在她眼中沉淀的深沉、睿智、沧桑,她便还是那么年轻、美得不可方物。

他没有急着说正事,而是道:“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龙落浅笑盈盈,“好得很。”

“听闻你在江夏王大婚之日,曾去贺喜。”

“嗯。”龙落半是揶揄半是自嘲道,“想必你也已听说,我已在京城停留过数日,最终却被龙九迫得狼狈离去。”说完一声叹息。

此次京城之行可谓损失惨重,得力的手下几乎全被风逸堂杀掉了。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恢复琅邪教的鼎盛之势。

苍霂一笑,“来看看九龙玉璧是真是假。”

龙落起身走近,将那物件儿拿在手里凝视半晌。

苍霂研读着她神色,“怎样?”他是紧张的,因为太在意那个答案。

“我……”龙落蹙眉,奇怪地看着手中物,“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苍霂生气了,却非针对她,而是针对这件事。

龙落同情地笑了,“就是不知道,看不出真假。”

如果能看出真假,苍霂再面对龙九,都早已有了打算。

要命的是现在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么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这物件儿拿在手里,有,等同于无。

还有比龙九更让人头疼的人么?

似乎是没有了。

苍霂从没这么恨过气过龙九。当即命燕时去宣龙九进宫。

可龙九已经离开了王府。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冬日的夜,弯月如钩,淡淡银白,散发着清幽光芒。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东方睿因为东方氏没落,又因为这些年都未出嫁,所以一直跟着大夫人、二夫人一起住在相府后花园中一所小院儿。

这些年来,她除了与萧珑见面就掐,与别人都是相安无事,过着在旁人看来与世无争的日子。

所以鲜少有人会特别留意她日常举动。

这一日,她回到相府时已经很晚,相府已经陷入深夜独有的静谧。

她模黑进了房间,在黑暗中收拾了金银细软,其实心里很是沮丧:不知日后要去往何处以何为生,可是却是万万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如果被萧珑知道她就是皇上的心月复,如果落到萧珑与龙九手里……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轻手轻脚出门。

只是刚一出门,便有一只微凉的手掩住了她的嘴,随即,她身形一软,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她已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打量室内陈设,处处透着冷硬和内敛的华贵。

自然是江夏王府。

对上萧珑慧黠的笑,出于多年习惯,她瞪了她一眼;对上龙九冰冷容颜时,她又忍不住瑟缩一下。

龙九漠漠开口:“说。”

他们想听什么,东方睿还是明白的,只是,她不能说。

萧珑对此情形,连一个字都不说,抄起了案上花瓶,走过去便砸在东方睿头上。

东方睿偏头躲闪,还是被砸了个正着。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萧珑这才说道:“这几年你也辛苦了。我知道了你到底是谁,你也可以歇歇了。”

东方睿抿紧了唇,还是不吭声。

萧珑转眼看向龙九:“将她发落到岛上可好?”

龙九颔首一笑,继而起身。

“不行!”东方睿绷不住了。

萧珑看着东方睿,目光宛若看着她最怕最厌恶的毒蛇,“不行?看着你我才明白,没有什么事是不行的。”

之后,她漠然转身,与龙九相形离去。

“你们不能如此!”东方睿在萧珑身后急切地道,“你们就不怕皇上问起么?我还有要事在身,你们……”

萧珑回眸一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与其让母亲、东方澈等人知道实情后心焦生气,还不如让她凭空消失一段时间。

在这之前,她想过盘问折磨东方睿一番,可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忽然觉得不需多此一举。

这结果是让她最满意的,不是她从里最尊敬最亲近的姑姑、小舅便该知足。

如果是他们,才会真的让她方寸大乱。

只有在确定一件事之后,才会将很多事情想清楚。

才会因此心生愧意:她居然怀疑过姑姑与小舅,居然将怀疑平分成三份。

东方睿不是嫁不出去,是她不肯嫁。婚事一拖再拖,拖到过了最宜出嫁的年纪,再加上在外四年,如今干脆无人提及了。

那四年流离江湖的岁月,所有人都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只有东方睿其实不必在那夜跟随几人离京。后来要被赶走的时候,只说自己身无长物,一个人无法过活。

东方澈最是面冷心热,始终顾及着亲人之间的情分,屡次说情——东方睿就这样跟随了他们四年之久。

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给苍霂传信。

而苍霂想让她萧珑嫁给江夏王,而龙九就是江夏王这件事,知情人太少。苍霂不会把这种惊天秘闻告诉东方睿。

所以,东方睿当初不惜恶语相向,试图阻止她与龙九走近。因为她在等待她们一起回到京城,等待相府与江夏王府结亲。

这样一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而至于东方睿是如何与苍霂暗度陈仓有私情的事,萧珑没有对龙九说出。

她知道他对这种事没有兴趣,听都懒得听。

而她也没有兴趣,知道有这么件事已足够。

一个半生被众多女子围绕的帝王,不风流太难得,风流则很正常。

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遭遇了在心中敬如神祗般的帝王……很多事没道理可讲,却是很容易就会发生的事。

何况苍霂那种心机深沉到可怕地步的帝王,善于利用、哄骗任何人。

有这样一个人在相府,是最好最隐蔽的眼线,换了大多数人,都不会弃之不用。

不论苍霂对东方睿有无一点真心,东方睿可悲可怜已是此生注定。

只能让东方睿消失,让相府与她潜在的威胁远离,她才能得到安稳。

况且,萧珑与东方睿之间的情分淡薄如路人,她应对起来自是能做到干脆利落。

而这件事,可以先缓一缓再告诉东方氏中人,却不能隐瞒父亲,要让他在第一时间得知此事。

处理完这件事,龙九自然要去见燕时,随之进宫。萧珑则当即返回相府。

依然没有换夜行衣,她一向觉得翻墙进任何地方都比走正门更省时间。

到了书房院,把正在打瞌睡的小厮唤醒,让他去请相爷过来,她则径自入室去等。

萧廷豫没有龙九的坏习惯,书房中没有床、软榻这种东西,唯有三面巨大的书架罗列着繁多的书籍。

有的男人是劳逸结合,例如她的父亲,离开书房就不会谈公务;有的男人则是习惯一心二用,例如龙九,能随时分心做别的事,也能随时收心处理正事。

萧廷豫也和之前的小厮一样,看到一身夜行衣的萧珑很是惊讶,沉了片刻才落座问道:“可是有什么要事?”

萧珑点头,将东方睿的事简略说了。

萧廷豫的脸色自震惊再到肃然,沉默多时,才抬眸笑道:“我知道皇上对任何一名臣子都不信任都忌惮,却没想到,他忌惮我到了这种地步。”

萧珑附和地点头:“也许,在您不反对与江夏王府结亲的时候,皇上就开始疑心您是不是要与江夏王联手夺他的江山——一文一武两重臣结亲,换了我是他,也会噩梦连连的。”

“可那时在几次赐婚之后,已只有相府千金配得起江夏王。况且,现在想想,皇上有恃无恐——我若有谋逆之心,东方睿会告诉他的。”

萧珑不由慨叹:“坐在龙椅上的人,让人越想就越害怕。”太阴险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怕父亲觉得她太没个分寸。

“坐在龙椅上太累。”萧廷豫自嘲地笑了笑,“被他看着的人更累。”

萧珑料定父亲一定已经有了对策,歉然笑笑,起身道辞:“我也是因为才知道这件事,又觉得不能耽搁,便大半夜跑来了。您歇息吧。”

“你也是,早些歇息。”萧廷豫凝了她片刻,现出温和的笑,“日子过得还舒心么?”

“很好。”萧珑边走边道,“不知娘跟您提没提过——我已开始服药调理,试试。”

大夫人当然没跟萧廷豫提过,他们能不吵架就不错了,这种敏感的话题是没法子坐在一起说的。

萧珑明白,才主动告诉父亲,让他能与自己一样,有个盼头,总比一想起来就犯愁要好。

萧廷豫闻言大喜,“是王爷给你请的良医?”

萧珑顿住脚步,回头,笑,“是啊。”父母这一点倒是一样,似乎只有是龙九请的良医才有希望治好她一样。可事实分明是叶明风一眼就看出她身子不妥当才设法给她把脉的。

如今服的药,出自叶明风开的药方。

“那就好,那就好。”萧廷豫的笑意深浓,“快回去歇息吧。”

这边父女都是心情愉悦,宫里的苍霂与龙九却是剑拔弩张。

养心殿内,宫人全被遣退,唯有君臣二人相对。

“我就不明白了,你给我这么个真假难辨的东西到底是何居心?!”苍霂是越想越窝火,此时说话连显示最为尊贵的那个朕字都省了。

龙九报以冷冽一笑,“我怎知是真是假。你挖空心思要九龙玉璧,我给你了,真假与我何干?”

“什么叫与你何干?!”苍霂更恼火了,“你会不知道我要找这东西的目的何在?!”

龙九言简意赅:“不知道。”

“……”苍霂一时失语。

龙九要走,“臣告退。”

“休想!”苍霂现在是与人吵架的架势,偏偏龙九不正经理会,没办法吵起来,这让他愈发烦躁,只得把话挑明:

“你该明白,我要这东西是寻找我失散多年的子嗣,你和我玩这些把戏做什么?我不过是要把这大好河山给你。”他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看着龙九,“这是吃亏的事情么?你是就老老实实承认,不是我就再继续寻找,别和我弄这些似是而非的把戏!”

龙九依然没有正经理会的意思,只是微眯了眸子细究他一句话:“你的大好河山?你的大好河山,不是我当年马踏疆域一战一战打回来的么?”

“……”苍霂再次失语。

龙九语调淡漠,“不论是谁的,我还真不稀罕。”

“这把龙椅,你竟不屑一顾?”苍霂不置信地看着他,“不屑一顾的话,这些年来又为何成为我最大的隐患?”

“是你一厢情愿,将我看成了威胁你皇权之人。我从没有与你示威,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带兵、扩张风逸堂势力,皆如此。”说到这里,龙九轻轻一笑,“我也是个人,想过的舒心一些。任人欺压的日子不会舒心。”

苍霂真的被刺激到了。难道这些年来,他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假想敌?

他才不肯承认!

若如此,多年来在龙九身上耗费的心机、权谋不是白费了么?

他是天子,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事是毫无价值的。

苍霂冷笑连连,“若是这般说来,你是根本就不稀罕手中荣华富贵?那么如今你能放下么?”

“自然可以。”龙九很有道谢的意思,“臣明日便递辞呈挂印封金……”

苍霂要被气糊涂了,“休想!你想走,萧氏一门也不会随你走。”

这倒是真的。

相府中人放不下手中荣华,阿浔放不下相府中人。

觉得颓然的不是龙九,龙九早已明白这一点,早对这一点心甘情愿。

苍霂颓然不已,因为他能束缚龙九的,不是权谋,只能是情意——要利用他对萧珑的情意,才能将他留在朝堂。

他贵为天子,他希望以权谋天威服人,可这两样对龙九都是空谈。

他沉默多时,才想起唤龙九进宫的本意,气道:“这九龙玉璧一定有古怪!”

“古怪在何处?”

苍霂被问住了——古怪之处就在于,感觉不是真的,却说不上哪里有假。

“所以我才找你进宫,让你给我去查实!”苍霂觉得终于能扳回一局了,终于又能将这难题踢回给龙九了。

龙九却是失笑:“我只知道这就是九龙玉璧,闲时不过当做一个佩饰,哪里能查实它是真是假。”

苍霂等了他半晌,最终摆了摆手,“你——你快走吧!”

再不走他恐怕会吐血而亡的。

真要被气死了。

“臣告退。”龙九拱手,语气居然透着尊敬。

在苍霂听来,就透着讽刺。

讽刺至极。

他生涯中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的?!

倒霉到家了!

可是倒霉的事还没完,第二日苍霂面对的是,萧廷豫一本正经地进宫和他要人——问他东方睿的下落。

萧廷豫说,昨日他训斥了东方睿几句,东方睿一气之下离开了相府。他不放心,便命人跟随在后,以防她出闪失。后来跟踪的人发现东方睿进了皇宫,便一直等在宫门外的隐蔽处,却是直到今日早间都不见。

所以,萧廷豫就进宫来要人了。

苍霂百般烦恼地看着萧廷豫——

很明显,他的丞相性情中有着无赖的一面,此时是睁着眼颠倒黑白。

可是他拿不出反驳的证据——因为他的丞相说了,跟踪之人是“等在宫门外的隐蔽处”,若追问为何如此,萧廷豫一定会说是怕惊扰圣驾,这是不需要怀疑的。

是以,他唯有唤来燕时,让她带着萧廷豫像模像样地开始在宫内寻找东方睿,给彼此一个说法,也给彼此一个台阶——

相府无缘无故丢了一个人,萧廷豫需要给府中亲眷一个解释。

苍霂被赖上,东方睿的确又是进过宫中,他得给萧廷豫一个对别人解释的借口。

都是在心里一清二楚的事,却是不得不做这场戏。

东方睿的去处再明白没有——去问龙九或萧珑便可。

所以,苍霂自然要再次传召龙九进宫。

最不满的是燕时,因为每次去王府传旨,龙九都是冷漠外带不耐烦,偏偏有了什么事的时候,苍霂便会摒弃前嫌一味给她指派差事,实在是让她恨得慌。

此时是一大早,龙九又是昨夜才进宫一次——他的脸色,可想而知。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萧珑日上三竿时醒来,龙九已经不在身侧。

问过下人,才知他又被唤进了宫里。

用罢早饭,看到进来撤下饭菜的侍女衣衫上落了雪,才知又下雪了。问过又知,一早便开始下大雪,至此时未停。

漫步出门外,眼界一片银白。

不知为何便想起了叶明风。

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亦想知道他何时离开,她去了前面用来供外来客居住的院落。

银装素裹的院落之中,叶明风站在雪地之中。

他在凝望院中梅花。

背影带来的感觉尽是肃杀、黯沉、寂冷。

他就像是龙九的另一面。

是否枭雄皆是如此,尤其是如今盛世安稳却有二虎并存的局面下。

他们有时候,竟是这般的相似。

萧珑顿住了脚步。

叶明风却在此时转身看向她,笑容宛若大雪初霁,“我听到了你踩到积雪的声音。”

萧珑对此自然并不意外,总不能时时刻刻施展轻功,继而笑看向那株被他目光眷顾的梅花,“你喜欢雪后的梅花?”

叶明风点头,“今年才喜欢上。”

萧珑轻挑眉梢。莫非是江夏王府的梅花格外的好看?她怎么就不曾发觉?

叶明风回头看向在怒雪中盛放的梅花,“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你成亲夜,你去花厅敬酒。”

萧珑自然记得,只是不知他说这话的用意。

“看着这雪后梅花的美,就会想起你那夜的笑容——太美,其实也意味着彻骨的寒冷。是注定,看到的人不少,却非寻常人能够拥有。”

萧珑神色一滞,随即就后悔,自己是有什么毛病才跑来探病?之后,她自然是想离开。

叶明风又在这时转身看向她,“不必急着走。要走也是我走。你与他花前月下的地方,如何是我能够停留的?”

萧珑勉强自己打趣他:“似是铁打的一般,受了重伤,该多歇息才是。哪有你这样养伤的?”

叶明风笑起来,“我也想,是这场雪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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