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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贺兰山(1)

宁夏川,两头子尖,东靠黄河,西靠贺兰山。

金川银川米粮川,糜子黄,山丹丹花开,黄河的水流富两岸,盼只盼那个吃饭不靠天。

天空碧透,烈日当空。秋老虎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婬威,只照的宁夏川里蒸腾起一片燥热。城门楼高悬两个古意苍劲的‘宁夏’楷书虽已褪去了颜色,灰白色墨印依在斑驳的老旧砖土城墙上浅哼低唱着岁月流逝中的那支风云传奇,沉浸于历史霜河中金戈铁马、鼙鼓号角的宁夏城就这般安静地矗立在微醺的秋风中了。

伴随着西北汉子嘹亮、粗矿的嗓音,在一片马嘶犬吠、驼铃声响中,科考队和众多的商旅队伍们混杂在一起来到宁夏府。经过了三岗五哨的排队检查和一连子机巧百变的盘剥敲诈,科考队一行这才进得了城来,学生们自是又一阵的愤世嫉俗、激情言语,而剑鸣却很淡定,科考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安然抵达。

因循了捷道,队伍走在程崇亮的前面,剑鸣就自主选定个地方先安顿大伙住下。稍事休整,剑鸣打问清楚宁夏省教育厅的处所后和耿树藩助理就直奔过去,未想竟吃了一个闭门羹,两人悻悻地返回驻地。

周一上午,二人又是早早地去了宁夏省教育厅。这省教育厅是在省政府大院子里的,在厅办公室遇到了一名戴眼镜的办事员,眼镜淡漠的接过了耿树藩助理递来的介绍信和科考申请书,随意地翻看了几下,冷冷地说主管领导不在,让下周再来看看。二人又是无功而返。

接后几日,郝德轩教授领着一帮子学生去宁夏省立图书馆查阅资料,剑鸣也给其他几位随员放了假让四处查探信息,自己则带着贼猴与张武、赵胜对宁夏的各色美食做了好一番的探寻考察,一个个吃的红光满面,真是把自个儿给好好补偿了不少。

这期间,程崇亮也与队伍会合了。见其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憔悴的神色,这一路走的应很是辛劳。

程崇亮,二十来岁,清秀的脸上挂着两道浓重的剑眉,虎眼炯炯有神,鼻真翼丰,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上扬,两边添有浅浅的酒窝,年纪虽不大,但做事干练沉稳,显是在江湖上历练许久。剑鸣只觉得这程崇亮神色跟董浩颇多相似,心中不免起些伤感。

听解说,得知有国民政府的中央军、东北军、西北军还有甘青军等多路人马正在向北密集调动,风闻是要去陕北剿灭红军的。因对从甘肃前往宁夏的道路进行了封闭,盘查甚为严厉。程崇亮是绕了个大圈才赶来的。正应验了马叔的说法,国民政府是要对陕北红军采取最后的军事行动,剑鸣不禁为毛先生、周先生等红军起些担忧。

第三日,农历八月初八,秋分。黑沉沉的乌云压着远处的贺兰山头,一声惊雷响处,天似乎是被捅开了般,下起倾盆大雨,泛起的雨幕竟遮住了远方的山景。暴雨一连下了三天,科考队所住旅馆的庭院里也满是积水,店老板连声叹惜,说这是宁夏城十多年都没有遇到过的大雨水。

待周末,天气放晴,在房间里憋闷了许久的人们纷纷走出户外,畅快地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剑鸣与贼猴、张武、赵胜四人则结伴来到宁夏城内著名的承天寺游玩。

这承天寺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死后,皇太后没藏氏因其子毅宗皇帝刚满周岁,为保其‘圣寿无疆’,护佑西夏江山‘延永坚固’,故敕命建造了这座‘承天顾命’的寺院。

寺院广大宽阔,寺内古树参天,一番肃穆宁静的气氛。院中承天寺塔是城内最高的古塔,因地处古城西南,也被当地人称作西塔。

承天寺塔建在二十米宽、两米高的方形石台基上,为一座十一层八角形楼阁式砖塔,高六十余米,塔体呈角锥形,造型挺拔、古朴简洁。各塔层檐角石榴状的铁柄上挂有铁铃,微风过处,满是叮铛作响。塔门面东,有一券道可入。塔室方形空间,内容宽整,室内各层为木板楼层结构,木梯盘旋而上直通塔顶。登顶远眺,西边的贺兰山脉绵延起伏如长龙横亘,东部的九曲黄河蜿蜒流淌犹丝带缠绕,山脚下广袤的草原似绿毯铺陈,上面移动着片片白色的羊群,阳光下黄褐色的田地漫向四周,讲述着‘塞上江南’的富饶和丰腴。

看此景致,剑鸣不禁想起了那首著名的南北朝民歌。

《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轻风拂面、塔铃清脆,古城秋色尽收眼底,在这千年古刹中更有和煦之美了。

听郝教授介绍说,这里原名兴庆府,西夏被元灭亡后,‘夏地安定,遂成宁夏’。宁夏城又称凤凰城,据地方志讲述:城内东门外高台寺是凤凰的头;高台寺旁边有两眼井是凤凰的眼睛;城中心的鼓楼是凤凰的心脏;西塔和北塔是凤凰的两只爪子;西马营里的花草树木则是凤凰的五彩尾羽。

剑鸣把住了出门时跟科考队借来的德国蔡司望远镜一点点寻看,渐渐也确认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待看往凤凰尾羽处时,剑鸣心中怦然一动。

这贺兰山南北走向,与东边朝北流过的黄河交相呼应,凤凰身子横于其中,头顶黄河、脚踩南疆,尾羽铺进贺兰山下,这在自己的《地理星体图格真龙名髓》书中可是“龙凤呈祥走玉带”的上好风水格局。再瞧那凤凰尾羽部隐隐点缀些黄色的土丘,排列有序,似浑然天成。只是相隔太远,现还说不仔细。

几人看后,皆大为赞叹,许久才缓缓走下塔来。

游览过承天寺院,转角来到寺院后的一条小街。街上店铺林立,大都售卖些佛教、祭祀等用品,也有几间古玩店,进去看了,没见着啥稀罕新鲜的玩意儿,几人随意地四处走着。

贼猴和赵胜因是同姓又是同年出生,这些日相处下来竟打的火热,在前面勾肩搭背又嬉笑打闹着,早就拉下了剑鸣、张武。

“你两个娃这慢点撒,弄坏了我的宝疙瘩咋整?”

听贼猴和赵胜在前面起了争执,剑鸣和张武赶忙查看。原来是二人不小心踩踏了一老乡摆设的地摊,还好没有啥损坏的。

“这老哥,不是没有碰坏你的东西吗?不用这么紧张啊!再说了,你这些土不拉几的物件也值不了几个钱的。”赵胜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女圭女圭不懂可不能乱说话。我这些可是从大山脚下翻出来的。”摆摊汉子喷着唾沫星子正拿白眼翻看着赵胜。

汉子的言语犹如平地起声炸雷,剑鸣不动声色地靠近摊位蹲了下来,似随意地翻看起这些沾裹着泥土的物件,搭话道:“老哥,你这些是新的吗?咋看着不像呢?”

这俗话说:喝彩是闲客,褒贬真买家。摆摊汉子听了,却一拍大腿有些气愤地说道:“你这女圭女圭咋么不信人呢?我是今天一大早去山上放羊,看一边子坡上给山洪发水冲下来的,这才捡些卖了。”

这汉子四十多岁,黝黑消瘦的面庞上早已是沟壑纵横,头上戴着顶旧草帽,身穿有些发白的黑布衣裤,裤脚卷的老高,踩着双破旧的布鞋,鞋子和的小腿上满是褐色的泥水。

“你说的是这西北角上的贺兰山?”剑鸣想起刚才在塔上看凤凰尾羽的方位。

“咋不是咧!听上一辈的说,这山上的可有好多老墓,老远的是到唐朝嘞。”摆摊汉子扭着脸,认真地说道。

“哦!还能有老墓?那咋不挖了找东西卖钱。”剑鸣笑着地问道。

“唉!你这娃咋看也像是个读书人,老墓是能随便挖的么?再说,这么些年,能挖的都早就让人给挖了,还能等到你我?”摆摊汉子愤愤地看着剑鸣。

地上的器物是些刻有图样的瓦当、陶罐,还有几件小型的石雕。其中两件石雕竟是‘妙音鸟’造像,佛像面容祥和、神态端庄,像身双翅羽翼纹理清晰,雕刻精美细腻。再看其他些物件,却是普通。

正待起身,却一眼扫见摆摊汉子左脚旁有一块半截青色方砖,砖上刻有奇怪的纹饰,剑鸣对汉子说道:“老哥,你脚下的那个是啥?”

汉子低头一瞧,说道:“哦!是个破砖块。跟这些都是一起捡来的,刚才用它刮了这些个上面的泥。后面还有几个,你要是要了就都给你吧!”汉子扭过身,从身后扯出一个满是泥巴的破旧麻袋,掏出了几块方砖径直递了过来。

方砖三十公分长、十五公分宽,呈青白色,是古建筑中常用式样,上面纹饰繁缛,似非普通民间工艺。再掉个来看,剑鸣的眼睛顿时就直直地停在上面。

方砖上赫然雕刻有四个西夏字。

剑鸣咧了咧嘴,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面容,确认这就是‘初看,似相识;细看,全不是。’的西夏方块字后,忍住内心的狂喜淡淡地问道:“老哥,你这些打算卖多少钱啊?”

摆摊汉子清了清嗓子,有些腼腆的笑着说道:“这些个都是白捡来的,也不是啥金银珠宝,想也值不了几个钱,全是老天爷给咱赏口饭吃。你看着给,回去能给娃儿们买口吃的就行。”

剑鸣看这汉子说的诚恳,点头问道:“大哥,你家是住在这城附近吗?”

“我住的离这跶儿可有些远,在城外的三关口萧家村。这趟子是来城里卖羊皮的,稍带着捡来这些个卖。”汉子说。

“大哥,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来城里一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我出两个大洋把你的这些全都收了,但下次我去看贺兰山玩,找你时你可要给带路的啊!”剑鸣笑着说道。

“噗通”一声,汉子一坐在了地上,长大嘴吃吃地看着剑鸣,半响方是说道:“两个大洋?真的?老弟,你没哄我吧?”

“真的。两块大洋!”剑鸣微笑着。

“哎呦!老弟,我还把你给小看哈了。”摆摊汉子拍着大腿高声说道:“成嘞。老弟,你啥时候来,只要说是找三关口萧家村的萧二腿子,就有人给带来的。”

“好,我知道了。多谢萧大哥!”剑鸣拱手说道。

收讫了钱货,萧二腿子欢快地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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