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打开带来的灰布包袱,从里面依次取出了一尊铜鎏金观音菩萨佛像、一套古善本书籍、一块黑褐色虎型木雕和一些铜钱。浪客中文网马叔仔细地端详,脸上又是一阵欣喜。
“这个佛像雕刻细腻、样型生动、气态端庄,材质虽为铜,但外层金粉厚实,饰法自然、朴实,毫无雕琢之感,有魏晋佛像造型之风,一看就是出自皇宫大内之物。而这套善本书籍就是北宋著名的《梦溪笔谈》,能保存这么完好的宋版却是难得了。”马叔指着藏蓝色书封上的条目,啧啧称叹。
“我对佛像、善本书籍没有什么研究,刚好可以带给周教授的。但剑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马叔拿起那块虎型木雕问剑鸣。
木雕深黑褐色、不足二十公分细长,虎型昂首踞卧,纹路清晰,木质坚硬似石。
“难道是虎符?”
剑鸣听评书《东周列国志》里有说,虎符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所用的虎型信符,从中劈为两半,一半交给领军的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两部虎符相合,才可使调兵遣将。
马叔蹙眉想了想,摇头解释说:“不是。虎符一般是用青铜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并上面常阴刻有铭文。这个只是其墓主人的日常把玩之物,并不是军事上用作的虎符。”
剑鸣歉意地摇了摇头。
马叔笑了笑说:“我问你的不是它是什么?而是它的材质,你看出来了吗?”
剑鸣又来回看了看,不见啥异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却有股暗香浮动,但也判断不出,几分无奈地看着马叔。
“是沉香。”马叔镇静地说道。
“沉香?”
马叔把玩着这块虎型木雕悠悠地说道:“对。这是海南的一种奇木,有香脂凝结于原木之上而形成,是种珍贵的香料,能够沉于水,又被称为‘水沉香’。《本草纲目》里也有记载,说能清神理气、补五脏、止咳化痰、通气定痛,可入药,是药材中的极品。”
马叔看了眼剑鸣,接着说:“刚才你说是虎符,我看这个木雕也就有点这个意思。中国古代对老虎十分崇拜,比如虎狼之师就是指作战非常勇猛的军队。墓主人既然是位西夏国的武将,当然希望自己能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征战沙场,看来是有些借物咏志的意思了。这么一大块品质上乘的沉香木给雕刻成虎型,其主人不仅生活奢华,更显志向不小!”
马叔又拿手拨开了那些铜钱币,点头说:“没错,都是宋朝时期的,这几个则是西夏国的铜钱。”边说边检出那几个奇怪方形字样的钱币。
“剑鸣,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跟周教授打个电话。”马叔突然停住手,下床出去了。
广东路的把头处有一间邮局,那里安装电话的。剑鸣又重新翻看过这些铜钱币,却是暗恨于自己的浅薄了。
不一会,就看马叔一路小跑着进到房内,对剑鸣兴奋地说:“快,我们快走。周谷城周教授,还有顾颉刚顾先生一同在的,真是太好了。这顾教授可是大有来头,据说日本大学的历史教授一贯看不起我们中国学者,但惟独对这位顾颉刚先生和另一位陈垣先生则是推崇备至,顾先生在研究中国历史地理和名俗等学术方面很有建树。”
剑鸣对这些人物不甚了解,但看到马叔激动的神情,也赶忙行动起来。
“全都带吗?”剑鸣问道。
马叔诡秘地笑了笑,说:“就拿观音佛像、《梦溪笔谈》和那些钱币可以了。教授们最喜欢研究的是这些。”
剑鸣俯身正装取着物件,马叔一眼瞥见剑鸣脖子上挂着乌黑甑亮的“模金符”,惊异地指着问:“你咋有的这个?”
剑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就上次在临安时取得的。也不知真不真?就只是听你给说过的。”
“我看看。”马叔说。
剑鸣摘下挂坠,递给马叔。马叔仔细看了,说:“东西是真的,不过挂绳是你新给换的,就不对了。”
“哦?”剑鸣有些奇怪。
马叔解释说:“我曾经的一个朋友有这样的模金符,他是正宗的模金校尉。模金符上的这个乌黑趾甲是钻山甲前肢上的,但仅能取用其中指趾,其他指的没有这个坚硬、顺直;根部这个古篆体“模金”两字,相传是曹操曹阿瞒的手书;镶银顶部上这颗红色小玛瑙是与挂绳相接,这根绳子应是黄色,而不是你现在的红色。这也有个说道,叫双龙抢珠。模金校尉在地下与黄土打交道,有黄龙护法取宝,自是可讨得个吉利的。”
当时在拿取这个模金符后,原先的挂绳本也断了,以前绳子的颜色是灰白,剑鸣随意给配得一个,谁知竟是错了。
“马叔,那发丘天官的‘发丘天印’上面呢?”剑鸣问。
马叔奇怪地看了剑鸣一眼,说道:“发丘天印可是啥也不再配的。你见过官印上还给戴东西的么?”
回身从屋内取出一条黄色的线绳,马叔解下模金符换了上去,递给剑鸣,说:“这样才就对了。”
剑鸣靠近衣镜照看,脖子下的模金符被黄色丝线陪衬的添出了几许神气。
马叔却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应该给你配块玉的!”
二人坐黄包车来到吕班路复旦大学卢家湾新校区,这里是在公共租界与法租界连接地,离广东路不是很远。周教授的办公室是在一栋朱门灰砖的小洋楼内。
穿过回旋曲折的楼梯,来到二层一间房门前,马叔轻轻敲了敲。
“请进!”,一声洪亮的湖南口音在里屋唱到。马叔推门带着剑鸣一道进去。
“噢?马老板来了。你好啊,越发的矍铄了。”一中年男子迎上前来,一边抱拳施礼,一边朗声大笑道。这人身形,高大、魁梧,手拿蒲扇、身穿白色短衫的,一副圆形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于豪放的气派中倒是增添了几分儒雅。
马叔也回礼应道:“你好,周教授。见安,见安!”
周教授笑道:“别叫我教授,就叫我小周老师好了。你在我们面前可是前辈啊!”
周教授看到剑鸣,问道:“这位是?”
马叔拉过剑鸣,给介绍说:“李剑鸣,就是给提供上次带来古器物的。这位小兄弟可不简单,以前是十九路军的连长、抗日英雄。”
周教授一听,马上紧紧握住了剑鸣的手,激烈地上下摇动着说:“啊呀!我是很佩服你们十九路军的,在上海打得好,打得好。要是我们中国都有你们这样的军队,日本人早就被打出去了。”
“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剑鸣谦逊地说道,脸却不禁红了。
周教授又赞夸几句,这才转过头对马叔说:“你看,马老板这一来,我是太高兴了。这边的贵客,也要赶快给您介绍一下。”剑鸣早就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两位客人。
周教授引马叔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小个子中年知识分子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顾颉刚顾先生,现为燕京大学历史系主任。”
马叔一听,连忙拱手道:“久仰、久仰!与顾先生有幸在此结缘!”
顾先生拱手相迎,言语道:“马老板客气了。在实务方面还是要跟您来请教的。”顾先生鼻直而挺、山根丰隆,两道浓黑的一字眉,说话慢条斯理,却是仪态谦祥、清秀文静
“顾先生过谦了。我们的只是皮毛,真上不了你们大家法眼的。”
“马老板这个可真不是谦虚,在古玩界谁不知道你们识宝回回的名号啊!你们可是在现实买卖中炼就得一双火眼金睛。”周教授也笑着说道。
马叔拜一拜手,谦虚道:“雕虫小技,引为果月复,是不足挂齿的。”
“马老板总是这么客气,在上海广东路,谁人不知你‘马三眼’的大名呢?”顾先生旁站着一位中年男士突然开口说道,此人身穿白色西服,消瘦的面颊上嵌着一双丹凤眼,鹰钩鼻凸立,单薄的嘴唇上有两撇小胡须,脸庞中投射出几分精明、狡黠。
“咦!金老板也在这里啊!这么巧。”马叔一拱手。
“原来你们都认识?看来马老板真是见多识广啊!连汇丰洋行的金大老板都认得的。”周先生有些惊讶地说。
金老板面露微笑,拱手回礼道“哈哈哈,我可是常去广东路专门跟马老板讨教来着。”
剑鸣也一一拜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