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14
一剑既出,刘正风月兑口叫道:“这,这是甚么招数?”
一剑化了三击,先阻鲁连荣长剑在外,待米为义那长剑临身刹那,断剑极快收在身前,绞住米为义来招,譬如那长剑利刃已钻入罗刺寇体内,米为义尚不及欢喜,却见眼前寒光闪电般,竟不知自哪里来,眼见刺入眉心,他的十余年中,哪里有过这等遭遇?当时叫出声来。
罗刺寇呼吸不稳,退却两人而后,往场外一跳,喘息笑道:“刘先生,你瞧我这祝融神剑用的怎样?可能入你的法眼么?”
祝融神剑?那是甚么?
衡山派的弟子懵然不知,那也合该,便是鲁连荣,眼见罗刺寇那一剑虽短,几中他咽喉,这人视自家的长剑如无物,彷佛拼着一死也要教自家重伤的样子,休说恼怒,只那恐惧便占了八分不甘心。
这便是莫大与师兄弟的见识了,刘正风不识衡山五神剑明目,但见罗刺寇那剑法里,分明衡山派剑法的意蕴,因此猜测乃是莫大所谓的失传绝招,也是莫大如今企图的。鲁连荣虽也是这一辈的人物,他哪里知甚么剑意?模糊看了,但听罗刺寇道出个祝融神剑,惊疑自语道:“祝融神剑,那是甚么?”
莫大直视罗刺寇,和声问道:“是鹤翔紫盖,还是泉鸣芙蓉?这决计不是雁回祝融,剑意不是。”
罗刺寇心道,这莫大果然是个高手,他虽不识剑招,剑意却骗不得他,当时坦然道:“莫大先生好眼力,果然不是鹤翔紫盖,这是五神剑里第一剑,泉鸣芙蓉第一招,唤作清泉耀寒光,莫大先生可记著了么?”
莫大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一招,诚然是好的,只是你使的不甚好,是不是?你的心思里,杂的多了,因此这剑意,并未写意出来。”
罗刺寇瞥了鲁连荣米为义一眼,道:“若是果真十分力气使出,只怕脸面上不好看也是轻的,毕竟身是客人。”
米为义自失魂里醒却,眼见正在刘菁脚下,满面通红,一跃而起持剑大喝:“好贼人,使的甚么妖法,敢羞辱我,不可饶过他!”
刘正风抢步而上,拂袖一指,点在米为义剑上,厉声道:“技不如人,胜负已分,衡山派何曾输不起了?你年纪既小,心思不可这般狠毒。”
原来米为义这一剑之上,拼尽了力气,劲风霍霍,要以内力来取胜。
米为义不敢违逆,却心中怨愤,甚恨罗刺寇教他丢了面目,剑既为刘正风所夺,戟指喝道:“有米为义一日在,便与你誓不两立!”而后转身,飞步绕过来报的弟子,转瞬过了山丘,竟不入别院,往衡阳城里去了。
莫大叹道:“为义毕竟心小了些,这一剑,休说是他,纵然我,也不能当锋芒,必定闪避,以他年纪,能存身下来,也十分不易了。”
罗刺寇冷笑道:“是么?在莫大先生手里,只怕这一剑,我放起意,你便破了。我若有内力在身,方能教莫大先生避上那么一避。这五神剑,莫非莫大先生竟心存大意不成?”
刘正风吃这一言,顿时侧目,当时了然,原来他不曾有存身衡山的念头,因此处处教米为义甚至鲁连荣难堪。
细细算起莫大行事,刘正风喟然心道:“这是个好算计,胆大的很,毒辣的很,毕竟我派弟子,没一个及得上他的。”
莫大恻然不语,半晌道:“那也好,强留不得。只是答允定逸师太照拂你周全,待你身体康健了,老朽自携你出入江湖,衡山狭小,都是老朽照顾不周了。”
罗刺寇笑道:“这神剑么,只怕也得数月方能传尽。”
莫大心惊,自知这人不肯在衡山派里多留,只好又道:“若是如此,且看泰山派师兄来意,再行决断不迟。”
当时打发一众弟子尽皆去了,罗刺寇问他二人:“不知这衡山五神剑,拓予哪位?”
刘正风想了想摇头道:“我修为不足,便是回风落雁剑,也使的不甚好。常言道知足常乐,这剑法虽好,我却学不得。只消掌门师兄会了便可,往后再图。”
这是个十分注重内力修为的,果然剑意比不得莫大。这衡山剑法,狠辣诡异,轻灵神韵,便是计较内力,以刘正风修为,全然可挡。他这番言语里,虽也有计较莫大心思的念头,毕竟在剑意上,失了三分根骨。
在罗刺寇瞧来,这世间的剑客,高明者如刘正风,毕竟也没了一段剑者之心。于剑,便是一往无前,纵你深山大泽,我只一剑而去,方是剑客。这般人物,毕竟人心算计太甚,是他无可奈何,也是终究玩物丧志了。
当时道:“那便也好,两位自有客人招待,只怕要回得衡阳城去?那也无妨,此处景致优美,正合养心静气,自去便是。”又拿眼目瞧了鲁连荣,心下道,“这鲁连荣,似是人品叵测,与嵩山勾连不浅,因此莫大防备他,刘正风自也不待见。刘正风所谓内力不足,只怕大多落在这人身上。想他刘正风与莫大,纵然莫大先学了这五神剑,安能不授刘正风?倒也正好,免得许多心思,只管囫囵教授了他,待养出内力来,携剑山下去了便是。”
听他竟不欲同往衡阳城去,刘正风吃惊道:“山里毕竟不甚周详,何不同往城内,也好整日招待,不虞弟子们打扰?”
罗刺寇轻轻一哂,道:“贵派之中,自两位先生以下,只怕便是这位鲁先生武功最是高强了罢?纵然那米为义伙同了人同来,我又何惧之有?但凡有剑,便有一条路在。”转而将那鲁连荣道,“鲁先生,你说是不是?”
鲁连荣自落败以来,低垂眼目,似喜非悲,心中不知在想著甚么,听罗刺寇此言,忿然张目,冷哼一声,倒提长剑道:“掌门师兄,我门下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正待教导,就此别过。”
莫大刘正风眄视之,而后相对无言。
他二人至此怎能不知罗刺寇一番布置所为?这人心思刚烈,本性执拗,眼看他这番连同衡山派上下尽皆得罪了,分明不愿在这里久持,如之奈何?
眼见罗刺寇去了,刘正风道:“这人十分要强,正邪不知,师兄如何自处?”
莫大道:“如今不得而知,待见了这泰山派的玉玑子,倘若又要往北去,携他去了便是。只是这衡山五神剑,想也不必三五月那许久,只消传了,便往山下去。如今嵩山左冷禅心思叵测,魔教倾巢而出,衡山一派,人丁单薄,须得步步谨慎小心,方能不教祖宗家业断送在你我手里。”
一番计较罢了,两人于是往山下去,在别院里,将上下弟子们一番吩咐,教他等打起礼节来,逶迤下了山去,自在派内,也是刘正风置办产业,莫大换了行头衣衫,亲往迎迓那玉玑子,此处且不提。
只说罗刺寇,踏过了靡靡莎草,将在别院里来,精舍处看,那花朵,又烂漫了三分,时有蜂蝶缭绕,山风过处,满室馨香。
四下里不见了许多弟子,倒也清静,只是无聊。
眼见那日头又往西山近了三分,便有外门里的,将饭菜送来,胡乱用罢,仰望青青山巅,忽地心生向往,自道:“满派弟子,尽往城内去了,想是莫大刘正风不敢教他留在此处。清静是清静了,恁地没了三分人气。不如携剑山巅,这岳先生的心得里说的诚然是,武功一道,合乎天地大道者,必然顺乎万物,清风明月,山岗草林,尽是师处。衡山剑法,最是诡谲凌厉,如今春虽已深,山风毕竟料峭,倘若悟得那么三四分,只这一手剑法,也能保得暂且安静,不是正好?”
便挽木剑,携了长笛,脚步轻快往山巅而来,一路逶迤,不见行人,做伴者,只寒风斜阳,倒也畅快,不知觉里,出了一身的汗,侵体生寒,当时一个激灵,却月兑口叫道:“好痛快!”好似在那东方不败掌下重伤,左冷禅再三暗算,那也不作甚么数了。
再往高处行片刻,拐出一片烂漫花丛,只有个夕阳的影子,将阴影落照了下来。山下清水缓流,倒影黑乌乌一片影子,宁静恬然。若往远处看时,袅袅炊烟,恍如夕烽,不有金戈铁马,也好教人心胸开阔。
山巅的风,愈发料峭,罗刺寇自知重伤未愈,不敢怠慢,忙将心中牢记岳不群教授的华山派入门心法,自行数番,立足起时,晚霞点点,教那山风吹拂,草木萧条,彷佛秋尽,耐不住心中生出无边的荒凉来。
这不是好,便在大漠之中,纵然古木寒鸦,夕阳之下行人瘦马,罗刺寇也不曾有这等念头。
这便譬如行将枯木的老者,寥落心思,虽开阔的很,毕竟不是少年人应有。
当时大喝一声,木剑挑出,迎著那寒风,似要挑落漫天的残霞,挑出个旭日东升。
这一番,也将那心思尽皆驱逐干净了,罗刺寇按剑忖道:“这方是好道理,没来由甚么萧条垂败,哪里是如今的心性?倘若那如此,与垂暮之人何异?想我在这世间,至今方不过数载,年不过弱冠,岁不出垂髫,正是横剑江湖,与群雄争锋时候,好少年,当如日方升!”
念方及此,丹田内,竟缓缓淌出一丝春水般真力来,譬如老树生了新芽,枯叶葬出新春。那真力,缓缓的,丝丝的,却不停顿,自下丹田出,宛如早在华山之上,朝观旭日跃青峰般,一分,又一寸,再一片,慢慢温润起枯涸丹田来。
而后,双臂本似轰然落地的三千年胡杨,有力遒劲却干巴巴的,如今渗入一丝的活力。
罗刺寇又惊又喜,竟不想这般好强的心,数月来观摩修炼华山内功不得奥妙,这片刻间见了端倪。当时任那真力生出真气,通了苦涩筋脉不过十之一二,待要重生出真元时候,却力有未逮。
他也不肯懊悔,心下雀跃,只消有了这兆头,只消勤加修炼,自能有仗剑江湖之时。然则毕竟这真力生的好生突兀,他无从查探,也本不知,毕竟惴惴。
眼见那晚霞也尽散了,罗刺寇依着闪电木石,正待取长笛来呜咽,脚下林中小道里,踩出个明媚少女,仰着面细声道:“罗少君,好教人找,怎地在这里?山风尚寒,你筋骨并未痊愈,休教落了病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