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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有几个好深的大坑.

树断了,草碎了,石裂了,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都已失去了本来的样子.

两人之前,隔着一个大坑.

口角溢血,乱发披肩,此刻的刘补之,已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从容风度.

(还,还有一招!!)

王中行微笑道:‘吾侄,如何?‘

刘补之咬牙笑道:‘尚好.‘

王中行笑道:‘那便好.‘

‘我还担心,会对不起这最后一招.‘

‘宝刀当斩英雄,强招当杀高手,如杀楚这样的招数,便不该用来屠杀.‘

‘吾侄,渊博如你,秦亡六国之事,自然是熟知在心了?‘

刘补之当然知道.

秦国对楚用兵之初,问计于臣,皆言足可轻胜,王翦独排众议,言数不可战.以怫上意故,逐养归家,后兵事不利,秦王亲至其家请将,王翦于是求兵六十万,约定专兵之权,统军攻楚,经年乃下,论苦,论险,论艰,秦灭五国之役,无可与比.

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八字,正是根植于秦人对楚地力量的深刻了解与忌惮之上.

而这一套由王翦所创的武功当中,杀楚,是否也是最强的一式?

刘补之已没时间去想了.

事实上,纵然不是最强一式,他又能怎样了?

双手伤口都已崩裂,两腿早已达到极限,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立刻躺下来,好好的睡上一觉.

已被逼到绝地,再没了游斗或是避让的空间,面对这一招,他就必须从正面将之击破.

但是,他又怎能做得到?

王中行笑道:‘吾侄,准备出杀手了?‘

刘补之微微一震,并不答话.

王中行大笑道:‘怎么,不敢坦承了?这可不象你啊,吾侄.‘

‘而且,你知道吗?‘

‘不敢承认,本身就说明,你对于你的最后一招,也还并没有完全的信心.‘

‘使用着连你自己也不完全相信的一招,吾侄,你以为,你有几成把握,来挡下我的‘杀楚‘?‘

刘补之并未立刻回答.

他的嘴角扭动了一下,现出了一丝狞笑.

‘多谢二伯良言,既如此,我便出杀手了!‘

‘呀‘的一声低喝,刘补之疾退两步,已到了苏郑二人身前,他虽是背对,却似是有双眼睛在后面一般,一脚踢下,一搓一挑,郑奇偌大的身躯,已被他带起到在身前!

刘补之的一腿,已将郑奇被封穴道一起踢开,郑奇手脚忽得自由,‘啊‘了一声,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王中行皱眉叹道:‘这便是你的后着?‘

‘吾侄啊,你真让我失望啊‘

语声中,王中行削瘦的身躯,已如大鸟般掠起.

‘纵然逃得今夜,你能逃得了一世吗,吾侄?‘

几乎与王中行的话同时,刘补之一腿踢在郑奇背上!

他所用劲力极为精准,郑奇虽被踢得站立不住,迎向王中行,但却未有受伤.

借此一踢之力,刘补之的身形,已是如箭般倒射而出!

王中行怒喝道:‘那里走!‘双腿连踢,身法更快!

郑奇正不知就里,猛见王中行急冲而至,吓了一挑,本能的舞出一团刀花,挡在身前.

王中行却那将郑奇放在眼中?冷笑道:‘滚!‘一伸手,竟已探入刀光之中,将郑奇手腕扣住!

虽然,这会将他阻得一阻,但是,他仍有着足够的信心将刘补之追上.

或许是急不择路,或许是太过仓卒,刘补之,竟没有选好自己逃去的方向,在他的路上,赫然竟有着一颗完好无损的大树.

因着身临险境而失去了冷静的观察与判断,和逃走相比,这种‘无能‘,就让王中行更加愤怒.

(不能笑对绝路,不能淡看逆境,这样的人,又怎有资格来统领王家?!)

他的愤怒,持续到他扣住郑奇的脉门为止.

自郑奇手上猛然爆发的强劲内力,令他突然惊醒.

(这,这是浩然正气!)

原本来说,这种程度的伏力,尚不足以伤到象王中行这样的高手,最多,也只能够将他的身形稍稍的阻滞一下而已.

可是,当他微微一滞的时候,黑影,已自上掩下.

原本应是正全速逃去的刘补之,竟已悄然折返回了战场的上方.

他瞪视下来的双目冷硬如冰,却那有半分想要逃去的意思?

自然知道他是借着在那大树上的一蹬折返,王中行明白,自己,已落入了这侄儿的算中.

但是,他仍然很好奇.

不可否认,此刻的刘补之,已是处在了一个极佳的位置上,而若他的双手能够自由发力,这样的一击,他就至少可以和王中行拼个不分胜负.

原本来说,只要接过九招,刘补之便已等于获胜,是以,他也的确没有求胜的必要.

可是,现在,他,却要怎样来破王中行的杀楚?!

但是,他费尽心力,设此巧局,自然,也不会是为了让自己被王中行自空中一掌轰下的,不是吗?

虽未想明刘补之会有何招数,但王中行的心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丝阴翳,这阴翳,就让他再无保留的,全力将双掌推出!

此时,刚好是刘补之开口说话的时候.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是对郑奇说的.

当他说到‘不‘字时,他的双脚,已分别踢上了郑奇的‘灵台‘和‘气海俞‘两处穴道.

当他说到‘起‘字时,郑奇忽地感到,一股极大的劲力涌入体内.而紧跟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竟骤然在他体内爆发开来!

只觉得就似有千百把小刀在体内不住的刮削割刺,郑奇狂吼一声,再耐不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而当他大吼的同时,不只口鼻,周身穴道尽都爆裂开来,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王中行面色一变,道:‘你!?‘双手急圈,挡在身前时,却已不及!

就似有无数无形利箭正在自郑奇身上疾射向王中行一般,虽是他的双手不住挡格,但哧哧声中,王中行的肩头腰间仍是鲜血四溅,竟已被击伤!

刘补之借一踢之力,退至数步之外,飘然站定脚步,只是看着王中行,并未出手.

他已无须出手.

九招已过,胜利,已经落入他的囊中了

虽然说,这是一个用血换回来的胜利,但胜利,总是胜利,不是吗?

郑奇晃了几下,‘咚‘的一声,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王中行盯着刘补之,道‘:何时想到的?‘

刘补之躬身道:‘刚刚.‘

又道:‘小侄刚才已经证明,五成并非极限,若是能不计伤损,足可将八成力量化成有形气劲,以之伤敌.‘

王中行大笑道:‘只要不是伤损自身,那便不用细计,怎样也没所谓的,对么?‘

刘补之垂首不答,他知道,此时并非他说话的时候.

等王中行笑了一会,他才轻声道:‘但是,小侄,却非第一个这样使用的人,是么,二伯?‘

王中行的笑声嘎然而止,看了刘补之几眼,面上又涌上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

‘不错.‘

‘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这样做过了.‘

‘以他人为介,的确是可以将功力提练到更加的纯正而强劲,但这样做的后果,吾侄,你想不想知道?‘

刘补之看了郑奇一眼,叹道:‘我已知道了.‘

‘方才的他,等于是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硬受了我的全力一击.‘

‘而在设法提练和凝聚之后,这一击能造成的伤害,就五倍于我平时所能做到的.‘

‘此时,他已经脉尽碎,不要说练武,就是要活下来,也非得有好运气不可.‘

王中行叹道:‘不错,就算只是要活命,也非得要有极好的运气不可.‘

‘至少,当年,没有人活下来.‘

‘施一招,杀一人,这一招的运用,可说是全靠他人生命支持.‘

‘所以,那时,我管这招,叫作‘他生渡‘.‘

‘而且,那一点,你该也已想到了吧?‘

刘补之道:‘侄儿已想到了.‘

‘方才,若他有半点敌对提防之心,而将内力动起,小侄就没法将功力在他体内收聚和催发.‘

‘这一招,就只能通过信任自己的战友来发出,对么,二伯?‘

王中行惨笑道:‘不错.‘

‘当年我第一次成功用出此招的时候,便取了我的一个好朋友的命去.‘

‘他本是来助我喂招的,但在那时,我竟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冲动和想法,想要试一试,验证一下.‘

‘自那日以后,我便已下定决心,今生再不以此招对敌,而此刻,眼见它在你手中用出,吾侄,我的心情,实在是很难形容啊‘

刘补之躬身道:‘诚如二伯而言,此招确是凶性太过.‘

‘而补之也愿在此答应二伯,终补之此生,除非生死关头,决不再用.‘

王中行微微一滞,叹道:‘你很聪明.‘

‘明知我必有此言,便自己先行说出,反将我堵住,不便再提出其它条件.‘

‘我,的确是老了.‘

‘这把刀,也是该交给年轻人的时候了‘

当那把古旧的佩刀翻着身飞向刘补之的时候,冷静如他,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而当他将刀接入手中的时候,他的面色突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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