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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补之泰然道:‘二伯,王姓何来,您老自是比我更清楚.‘

‘比干失心,后人易姓;太子受贬,家人更姓;屈子沉江,族人去姓;信陵醉死,子弟除姓.这三十二字,放在其它世家,已足惊之惧之,但在我王家,这却尚未言至其半.‘

‘二伯,王之一姓,本就不见上古,尽是前人避祸而成,既如此,我本来姓氏,又有什么打紧了?‘

王中行默然良久后,长叹道:‘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中孤有取死之道,你则有治人之能,所以,你认为,你有权取代他来统领王家?‘

‘吾侄,你的分析,说的很好.‘

‘你确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之材,我也有理由相信,与中孤相比,你就可以将王家带去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现在,吾侄,准备好吧,我,要对你出手了‘

刘补之面色微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上面正包着已被鲜血渗透的白布,方受重创的他,此刻便连自双手发力也做不到,又凭什么来接王中行的招数了?

但他并没有慌.

他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他相信,王中行的出手,绝对不会是为了要他的命.

他就只是看着王中行,并未开口,但他的神色,却将他的疑问与自信,表述的再清楚不过了.

王中行叹道:‘九招.‘

‘接我全力九招,若能不败,这吕公刀便传了给你又何妨?‘

‘问我要刀,你也不是第一个,你知道么?‘

刘补之恭声道:‘那个人,可是义父么?‘

王中行叹道:‘不错.‘

‘二十年前,为免王家内乱,我远赴海上,更立下重誓,二十年内不履陆地,当时,他也想要我将此刀留下.‘

‘我给中孤的机会,是三十九招.‘

‘他失败了.‘

‘而如此,吾侄,我只给你九招.‘

‘别对我说你此刻双手尽伤,它日江湖争霸时,别人就不会因着你未在最佳状态而将你轻轻放过.‘

‘吾侄啊,正如你方才所说,野心非罪,有罪的,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狂妄.‘

‘那么,现在,你就来向我证明一下,你并非一个狂妄之徒吧‘

自知话语在此刻已无意义,躬身一礼,退后两步,刘补之已将全身的力量都凝到了双腿之上.

他明白,这一战,实已是他近十年来最为紧要的一战.

若败,他的梦想,他的野心,就只有拱手让出,因为,正如他自己所说,既然他未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便不配拥有这样的野心.

但只要胜出,他的面前,便已是一片光明,拥有了这王门宿老的支持,王天程便不复再有与他博棋的本钱,而一直未能完全收服的那一批自命长辈的王家元老,也将会暂时的断去反叛之心.

而要得到这些,他还要走九步.

九招.

(只要接过九招,就行了!)

王中行笑道:‘不错.‘

‘在第一时间内,以礼节为掩护将距离拉大,补之你的反应和判断都很正确.‘

‘听闻你的浩然正气并非自行开悟,而是在周龟年的臂助下成功.‘

‘但不管怎样,在这个年纪就练至第八层浩然正气的顶峰境界,在我王家史上,你已有资格留名.‘

‘现在,吾侄,就让我看一看,你的‘实力‘吧‘

和缓的语声中,王中行的双手慢慢举过头顶,而在他的动作中,一种沉重如铁的感觉,不知何时,已将这里的每个人紧紧束起.

这一招,竟在起手之初便有千重悲意,万道凄凉滚滚而出,刘补之虽早作好了以游斗找寻机会的打算,但不知为何,甫见此招,他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个恍恍惚惚起来,

‘此招名为,悲平城!‘

呼喝声中,王中行和身扑上,双手交错,砍向刘补之的颈间.

正欲闪让,却为着王中行的一喝而心中剧震,刘补之,竟没有动.

(悲平城?!原来是这一招?!)

心念转间,王中行,已扑至刘补之的身前了.

不躲不让,刘补之忽地也是一声大喝.

‘悲彭城!‘

喝声中,他右腿如电弹起,直蹴向王中行心窝.

第一招上,他竟似就要拼个同归于尽!

是腿快,还是手快?

不知道.

因为,当听见‘悲彭城‘三字时,王中行便已急收劲力,双手互击,轰的一声,借劲翻身跃回,却正好躲开了刘补之的一腿.

看着刘补之,王中行点了点头,笑道:‘很好,你很渊博,欲为王家之长,便不能无文,更不能不知王家过往.‘

刘补之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赌对啦.‘

原来这悲平城一式,首创于北魏王肃,他本来亦是王导嫡孙,只因其父王奂受谗身死,出奔北魏,虽受知遇重用,却终难尽去凄凉之感,这一式悲平城,便是其某日遥望南天,心寄故地,情不自禁,口占一诗,乃是:

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

至于悲彭城云云,却是当时坐中尚有北魏彭城王在,以为意境绝佳,便请他重吟,却误听做悲彭城,为王肃所笑,又有尚书省官员名祖莹者出来解围,道是原有悲彭城一诗,只是王肃不知,于是即时口占一诗,乃是:

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流睢水里.

王肃其时也已自觉失言,便借机一笑抹过,自嘲学浅,于是不了了之.

此事虽小,但王家子弟向以通学知礼著称,又久有谈玄家风,似这般语言相嘲上吃亏,可说乃是极少,是以王肃也常以之相诫子弟.

王肃才华过人,武功却不甚高,后来,其弟王秉也携子北逃,他却是个武学中的大行家,依托此诗意境,自创猛招,后来隋统天下,咸阳王氏复归琅琊,两支长老共坐论武,因觉此招虽然强横,却失之变化不足,未有选入青箱,复为着入手极难,自来修练者少,往往数代始有一人成功,是以王家子弟中,见过这招的可说是少之又少,便是刘补之,在今日之前也不知道.

王中行懒懒笑道:‘这第一招,就算你接过了,下面一招,你小心些.‘

刘补之躬身道:‘请二伯出手.‘

王中行大笑一声,身形忽地急旋,脚步错闪间,已在刘补之四下里游走起来.

他年纪虽高,动作却极是利落,只见一道青影围着刘补之急进急退,面貌如何,竟是全然看不清楚.

刘补之不动声色,垂眉自守,鼻心相观,竟似是没看见正在自己身侧逡巡的王中行一般.

他正在计算,

(辛日,丑时,天乙,木火相发,天门在北!)

呼呼声中,王中行似已无意再试探下去,双腿急卷,已向刘补之绞了过来.

(先自景位来袭?好!)

猛然抬起头来,目中精光大盛,不知为何,面对王中行的双腿,刘补之竟是不闪不让,更不还击,而是大步而前,奔向王中行的如雷腿势!

原本来说,以王中行的劲力,这两腿纵只用着六成功力,也足可将这个上半身毫无防护的刘补之踢倒在地,但不为何,面对急奔而前的刘补之,王中行竟突然收腿翻身,一跃而起!

刘补之却似早知必有此一跃,蓦地一声低吼,身形急退,也不回头,双腿已成剪刀之势,夹向空中!

他所扑向,却只是一个空处,那有人在了?

然而,当他扑到那空处跟前时,王中行却竟已扭身转体,落了下来.

他所纵方向,本是刘补之踢不到的一个所在,但不知为何,他却强行发力,在空中转向,这么一来,竟似是他故意将自己送到刘补之腿上一般!

轰然声中,四腿相交,两人各自向后跃开.

虽是功力胜过了刘补之,但吃亏在仓卒应战,又是立足未稳,王中行的这一腿,就只是和刘补之拼了个两分之局而已.

连续两招无功,王中行却反而似甚高兴,笑道:‘你说.‘

刘补之躬身道:‘二伯方才故意踏乱脚步,又反走八门,自伤门出招,但小侄依天时掐算,此时已至丑时,又值辛日,天门北旋,以此计之,伤实为景,死便是生,是以行险一击,强取生门,其实也无把握,只是一掷而已.‘

王中行笑道:‘已很好啦.‘

又道:‘有道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玄天八功实生于易,你既是有心挑战玄天宫的地位,便不能不知阴阳八卦之学,能在片刻间看破我所踏方位,补之你的修为,已可称不俗.‘

又正色道:‘其实我王家青箱所传,虽是以儒为宗,却也兼得佛老,我方才所用腿法,便是当年晏祖所创,取意八卦,首重生克,只你未曾修习过,不知道罢了.‘

刘补之笑道:‘多谢二伯指点.‘

他虽笑,却并放松.

这两招他接的看似轻松,却已绞尽脑汁,实已尽用生平所学,而且,他也明白,方才的两招,本就不是为着考较他的武功.

‘文盘‘已毕,下面来的,就是真正的‘武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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