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当真只有十五岁吗?”。
游成业的话一字不露地进了耳朵里,秋宇顿时如梦初醒般。为何他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公主出事那年,还不到十岁,如今就算恢复了神智,也不过应是个小孩子的智商,却为何现在看来,无论是心智,还是手段,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神态举止,都绝不像个孩子,甚至同眼前的游老爷子想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公主在,我开始对骊国的未来有信心了。”
但有这样的公主在,自己却不得不开始小心。最近所经历的所有事全都摊开眼前细细品味,公主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但却又似乎做了很多,似乎所有的行动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自己的一切行动之所以没有收到影响和限制,只是因为她的不想插手。
本来从未将公主放在心上的秋宇,如今在面对公主时却不得不多一抹慎重。
心不在焉地送走了游成业,却恍惚中撞到了支架上的花瓶。
“你在想什么,想游绍航?是嫉妒,羡慕,还是愧疚?”
扫了眼碎了一地的花瓶,随即对上对方全是玩味的眸子,秋宇不想回避,“是,我嫉妒,嫉妒游家上下对绍航毫无保留的关心和爱护;更羡慕,羡慕游老爷可以为了绍航而舍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当然,也有愧疚,”想到这几日游绍航对他的疏离,他就有种难以名状的痛,“不过,我会还他的。”说完,叫了个丫头进来收拾,顺便又从新换来一个花瓶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还好这花瓶可以换个新的,倘若不可以,我还真担心从新粘起来的花瓶会漏水呢。既然在这个位置的花瓶是不可缺少的,又为何不把它放置的稳妥些呢。你说是不是啊,秋宇。”
“公主想说什么?”
“问题不是我想说什么,问题是你究竟想要什么。要花瓶,在屋子里行动自然就要留心些;要行动自如,自然就最好丢掉这个花瓶。”
秋宇本不想理对方的冷嘲热讽,但当对方居然将新的花瓶掷向地上时,突然而来的刺耳的碎裂声成功地激起他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
略有些呆滞地看着准备上床就寝的公主,她这是在开始履行她对游成业的承诺吗?
施施然地走到床前,蹬了鞋子,不理公主对两个人同时侍寝的抗议,不理公主对这略微显得有些狭窄的床的抱怨,不理公主忘记带抱枕的憋屈,只是自顾自地躺在床的最里侧,用几乎鼻子可以撞上墙壁的距离面对着冰冷墙壁,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想要游绍航的幸福。
甚至不知自己的心情是何时平静下来的,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在自己醒来时,又是一记闷棍,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他居然看到,居然看到另一边原本只是紧搭着床边睡的宁承豪此刻竟拥着公主在睡!
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仿佛自从这个公主回来后,所有的人都不再在原地!
……
冯岚居然感觉自己睡得出奇的好,甚至还梦见了自己的老妈来这里接自己回去,本着先有梦想后努力实现的基本原则,态度积极的冯岚自然会主观地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兆头。
于是充满着一脸甜蜜的冯岚倒不着急睁开干涩的眼睛,只想痛痛快快地先伸个懒腰,结果,伸开的拳头打到了一个人的下巴,伸开的脚踢到了一个人的大腿……
冯岚扑腾瞪大了眼睛坐起,果然不对劲,很不对劲!
宁承豪早就醒了,却因为不想惊动在自己怀里还在睡着的人,所以硬是挺着没有动,直到对方起来,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麻去了大半。“公主要起了吗?我去叫人服侍公主更衣。”
“你——”冯岚有些惊讶,这个人不是厌恶自己厌恶得要死吗?怎么今天却一反常态,莫非也被鬼附了身了?回身想寻找秋宇做个判断依据,结果人却早已经不在了。冯岚讪讪一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道歉总没错,才好不容易勉强可以彼此相安无事,她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对方身为公主,居然对自己道歉,宁承豪反觉愧疚,“公主昨晚睡得很不安稳,我便自作主张将公主揽了过来。公主不责怪才好。”
“啊?呵呵——呵呵——”冯岚应付着傻笑。
宁承豪的眼底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伤,“公主,你是不是还在因为过去的事而对我有所芥蒂。”否则又何至于宛若受到惊吓般从床上弹起,否则又何至于放下自己的身份来对自己道歉。
“……”冯岚一时间有些懵,本就还没清醒的脑袋这回更加迷糊。
“公主,”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放了很久,他决定要说清楚,“过去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明真相,是我受自己的感情左右,误会了公主,甚至对公主不敬,我很后悔,很懊恼。宁氏一族本就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无条件地忠于皇室,是我的私心作祟,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抹黑了家族的荣耀,罔顾了父亲的嘱托,既未做好臣子,亦未尽夫责。如今虽然未能亲手替父报仇,但却心结已解,我会谨遵父亲遗愿,做好夫侍的本分,只希望公主能够从新地信任我。”
“……”冯岚似乎有些清醒了,“可是,为人臣的本分,同为人夫的本分是不一样的,你确定你要尽的责任到底是属于哪一种吗?”。
冯岚本想提醒他,结果却发觉自己更像是个诱拐孩童的人贩子。
只见宁承豪想了片刻,“确定。”
但冯岚却看的明白,他根本就未理解冯岚的意思。
果然,“公主仁义德善,正是宁承豪一直向往渴望追随的君主。公主能网开一面,饶恕俊晞的大逆不道;公主能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帮助游家渡过危难;公主更是睿智,为景阳取回了七煞噬魂笛。宁承豪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甚至为自己过去的愚蠢自责内疚,惭愧难当,只希望公主对宁承豪也可以不计前嫌,再给我一次机会。”
晕,“说实话,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他们,这些不过都是附带的结果罢了。”她不需要人感激。尽管这附带的蝴蝶效应有些让她瞠目结舌。
“我曾经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甚至是因为过去的种种而无法信任公主,但就是这一次次的结果证明我错了。况且,不管这结果是如何来的,我能看到,也只有这结果。再者,公主认为还有什么能比结果更有说服力呢。”
冯岚无语中……
但或许,很多事,也没必要一定要细究得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