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一切在景阳的眼里,认为身为公主的她根本就是在逃避又似乎全都是必然。
但,“我为什么要逃避?”向来都认为自己可以面对所有事面对所有困难的她,最厌恶的评价莫过于此!
“既然不是逃避,公主就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是吗?”。
景阳犹豫片刻,或许他应该让她更了解现在的形式,或许有了足够的危机意识才能让她更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
思量着如何表达更合适,无意识地行到桌案前,顺手拿起了摊在桌案上的《宫辞》,“公主读了这么多书,想必对骊国的境况已了如指掌,对四大家族在骊国的地位自然也更加清楚。自从两百多年前四大家族在祸乱中保住了凤主国的根基保住了桑氏一族的血脉并建立支撑起了骊国,四大家族在骊国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世世代代的殊荣……”
“你想说什么,想说她们的忠心如今打了折扣?”大人哄骗小孩子不都是这个套路吗:先好说好商量,不行就吓唬,再行不通就该动用武力了。
果然不出冯岚所料。
“四大家族的态度,完全可以左右女皇的废立。”
对危机敏感的冯岚又岂会不知,“如今的齐家与洁亲王府联姻,自然态度明显;纳兰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纳兰明蝶死在了过去的公主手里,所以就算纳兰大人会对陛下忠心,却也难保不会对我产生怨怼;至于秋家,听说秋大人并不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因此唯一会支持我的,就只剩下了四大家族之首的赫连家族了。”
“赫连家族虽然是四大家族之首,但终究势单力孤,如果公主不能得到至少两个家族的拥护,根本无法稳坐皇位。而如何才能得到支持,自然只有毋庸置疑不可辨驳的实力。”
“但我已经没了功力,这样的人”在这里就如同在自己过去的世界里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文盲却还想要出任做总统一样,“怎么可能做到,我完全不对自己抱有任何期待。”相比之下,她更想离开这里,习惯了三十六年的生活,不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动就能轻易放得下的。
“公主应该清楚,您放弃的后果是什么?”
“那又怎样?”她的确不在意。别说她不在意这里的生活,就算在意又如何,“难道你不知道死过一次的人往往更希望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往往更容易对所有的事都很看得开。”
见对方不语,反而饶有兴致地追问到,“如果我强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渔翁得利的好处?想来他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行动,怕是力量还不够吧。
“景阳是依附着公主才能生存的,公主好,景阳自然也好。”
说话间,那本《宫辞》已经不知道被景阳丢去了哪里,桌面上反而多了把琴。
瞥了眼琴,冯岚真的感觉“现在的我就很不好,却不知道现在的你是感觉好呢,还是感觉不好?”
“如果公主实在不喜欢,我可以为公主安排学习其他。”
“其他?”
不是她妄自菲薄,画画?她大概连把凤凰傲意图画成小鸡吃米图的功力都没有!
不过书法,她倒是不排斥,甚至过去的她在烦躁时也喜欢练一练。至于棋就更……
“不如我来教公主下棋,如何?我一直都很想同公主再下一盘。”
“……”冯岚几乎条件反射般,扯出个相当奇怪的表情,“唉,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就算不听你的话,陛下那边也要面对。不过总面对着你这张脸实在枯燥。”
“那公主的意思?”
“总该换换人吧,”故作装腔作势,“用百姓的税银给本公主多找几个师傅来。”
“让宁承豪教公主骑射,欧阳俊晞教公主书画,如何?”
“画画就让吴欢来好了。”
“公主,除非是陛下指定的人,否则其他人不能与公主独处。”
“那你就找个人在一边陪着呗,没办法,谁叫我偏偏就喜欢他呢。”
“公主——喜欢他?”
“恩,”冯岚点了点头,却没忘记留意对方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发现。像他这样习惯用面无表情来做掩饰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会去做作地演戏,所以那日在寒山,也许他是真的出于关切。“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公主的心思,又岂是我能够理解的。”
更加惊讶的冯岚几乎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居然听着像有股酸味。
并且让冯岚无法忍受的是,她居然还坏坏的很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她最后原本打算要说的话只字未提。
一时间屋内的气愤诡异地尴尬起来。
不过“女人若有钱,和谁都有缘”这句话看起来果然不假。否则又岂会在前几日那百无聊赖的闲逛中再次“偶遇”这个吴欢。
好在对于这个吴欢,她不反感,因为对方不但会服从,而且还不会问为什么。试问一个需要人手的她又怎么会讨厌一个甘心让自己利用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也的确就有这么一件事需要他这样的人去做……
景阳大概也对屋子里的气愤有所察觉,终究还是先开了口避开了那个敏感话题,“至于下棋方面就……”
“就查子默吧,如果你能让查子默教我下棋,那我一定不会再有任何异议。”不仅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彼此为难也同样是相互的。
“……”景阳犹豫片刻,“好。”
好?!他居然回答说好?“那个家伙不是不说话吗?”。难道对方听错了?
“教下棋不一定非要说话。”
“……”冯岚目瞪口呆,“好,那我可一定要认认真真地见识见识那了不起的教学。”
教学本来就是件了不起的事,冯岚一直都这样认为,比如教令狐冲弹琴的任盈盈,后来爱上了令狐冲;比如教林平之武功的岳灵珊,后来爱上了林平之;比如教杨过武功的小龙女,后来爱上了杨过;再比如教瑛姑武功的老顽童,后来爱上了瑛姑……
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何在学习过程中就可以如此轻易地产生感情。倘若有更多的闲情逸致,她一定要对将来的学习生活做一番细究,也好成全一下她这理科生固有的神经质,证明小说与现实的本质区别。
“公主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怎么会?”冯岚敷衍着,“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做不到的。别说查子默能教我学下棋,就是查子默能教我学说话,我都相信。”
“公主,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想知道……”
“什么事?反正我的口水都浪费这么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点儿。”
“既然公主已经想到俊晞去寒山是我的授意,为何什么都不说?”
“……那你希望我应该怎样,你编排个剧本,我照做。”尽管冯岚也有怨怼,但她最后想要惩罚的却是自己,谁叫自己粗心大意完全没有戒备之心,谁叫自己愿意相信他甚至还傻乎乎地照着他的建议撇下了寒山去见那个讨厌的桑代珊……去怪别人,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
景阳全不在意她的吊儿郎当,慢慢地靠近她,完美的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头,“公主,你知不知道,你比过去更美了。”
清丽的眉眼,坚挺的俏鼻,樱红的薄唇,女敕白的面颊,随意绑缚的乌黑长发……连他自己都已记不清,他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
一时的惆怅仿佛连带过去的种种都轻易地呼之欲出,“公主,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当真不想记起自己的过去吗?”。
难道,你真的不想记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