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源低头看着手里的鞭子,都过去一天了,爹爹一直对他冷冷淡淡的,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几次三番的用爹爹教他的武功威胁爹爹,逼迫爹爹,是不能得到原谅的,但如果爹爹还肯打他,无论多重都行,只要爹爹能稍微消点气,就行。
宗源推开房门,见父亲正坐在椅子上,听到他进来,却仍是看着原来的方向,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宗源垂下眼帘,走到父亲身边,跪下,褪去外衣,把衣服放在旁边的地上,然后,双手捧着鞭子高高地举起。
杨延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鞭子?源儿,你倒是变本加厉的不爱惜自己,连鞭子都做好了,突地,杨延朗眸光微顿,紧紧地盯着宗源的手,源儿的右手用布缠着,他的手怎么了?接过鞭子,冷声说道:“打开。”
宗源怔了下,抬头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自己受伤的手。他做下那么多忤逆的事情,爹爹还在关心他吗?自从手烧伤后,为了不让父亲看到,他一直是用没有受伤的手把东西放在桌上,但这一次是奉鞭请罚,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了,所以在进门前,宗源用缠鞭柄剩下的布条裹在了伤口上。
宗源把手放下,垂在身体的两侧,“只是一点小伤……”
“不肯打开是吗?”。杨延朗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拿着鞭子,面沉似水,鞭子里竟还绞着钢丝,好,很好,“那我替你打开。”
杨延朗抖开鞭子,一鞭子抽到宗源受伤的手背上,布条被撕裂,应声而落。
宗源疼得忙闭上了眼睛,不能让爹爹看到他痛到涣散的眼神,可是真的很疼,疼得撕心裂肺。
杨延朗愣住了,是烧伤,什么时候伤的?昨天他醒来的时候源儿的双手还是好的,但给他送饭的时候,源儿就一直是一只手拿东西,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源儿在做饭时伤的,可他却连着两次把源儿辛苦做好的饭摔在了地上……
而这烧伤,源儿也没好好处理,伤口都有些溃烂了,上面还赫然印着一道他刚刚打在上面的刺目的红色鞭痕。
宗源缓了一下,睁开眼睛,见爹爹正看着他受伤的手背,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心疼,宗源把手藏在身后,甜甜地笑着说道:“这伤早就不疼了呢,所以源儿才没有让爹爹看……”
源儿还在安慰他吗?他那一鞭抽在了宗源烧伤的伤口上,一定很痛,可是源儿却还是对他笑着说不疼,源儿,是不是无论爹爹如何对你,你都不会怨恨爹爹。
几天后,杨延朗才知道不是的,源儿也会怨他,也会生他的气,也会不理他这个爹爹……
“源儿,你答应了白流一什么条件?”杨延朗心中是怕的,以源儿的性子,为了救他,恐怕是不论白流一提出多苛刻的条件,都会答应。
“药童。”
杨延朗攥着鞭柄的手倏然一紧,狠狠地一鞭抽在宗源身上,“到底什么条件!”
“真的是药……”还没等宗源把话说完,杨延朗又是一鞭。
“如果是药童,你会把我锁在屋里?”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生死银针”在体内急速游走,宗源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鞭子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再一次更狠的砸在他的背上,宗源紧紧地咬着嘴唇,爹爹,对不起,源儿不该骗您,可是源儿真的不能说。
杨延朗也不再说话,一鞭紧似一鞭,一鞭狠似一鞭的打在宗源身上,看着宗源背上纵横交错的血红色鞭痕,杨延朗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心疼的几乎呼吸不上来。
可宗源仍是默默地承受着,不吭一声。
宗源的脸色已越来越苍白,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一次次涌向喉间的鲜血也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狠狠咽下。宗源学医多年,他知道胸月复间的淤血如果不吐出来,是会落下病根的,但他还是这样做着。他不能让爹爹看到他吐血,不能让爹爹心软,不能让爹爹还没有消气,就不忍再打他了。
宗源咬烂了嘴唇,却仍是有些抵受不住“生死银针”的肆虐。也不知是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忍受“生死银针”上,还是爹爹确实没有用太大的劲儿打他。比起“生死银针”来,爹爹打的并不是很疼。
其实,杨延朗用的力道不算轻,只是“生死银针”会随着鞭打的加重而变得更痛。
就在宗源疼得精神恍惚,几乎快要昏厥的时候,猛然想到,如果他晕倒了,爹爹去找白流一怎么办?宗源忍着浑身的疼痛,求道:“爹爹……源儿知道错了,求求爹爹,饶了源儿这回吧……”
杨延朗顿了一下,求饶?以前罚他的时候,源儿事后会喊疼、会软软的认错,但在受罚的时候,无论打得多狠,源儿从来没有求饶过。
杨延朗停了下来,鞭子上的血顺着鞭身滴落在地上,他终是打得太狠了,“源儿,告诉爹爹实话,爹爹就不再打你。”
然而宗源却说道:“爹爹……能不能明天再罚源儿,或者让源儿……稍微缓一缓……”只要爹爹能暂时的饶他一会儿,让他休息片刻再责打他都行。
居然还是不肯说!杨延朗抬起手臂,全力的一鞭甩在宗源的身上。
宗源猛地咬了下唇,尝到了更多的腥甜。如果,再痛些,是不是能稍微清醒些,能再多撑会儿。感受着“生死银针”的位置,提起真气,手指重重的点了一下。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血水混着汗水滴在地上,却也清醒了不少。
杨延朗看着宗源的背上血红一片,已经没了下鞭的地方,手不禁颤了颤,源儿,你非要爹爹打晕你吗?心疼地几乎碎掉,就连身上也开始疼了,是夜露无魂散,它又发作了,连续两天了。廖无心曾经说过,如果他配的药抑制不住无魂草,夜露无魂散又变成天天发作,他就离死不远了。其实这样也好,只是源儿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他不能让源儿受一辈子的苦。
宗源感觉到父亲打他的力度轻了点,不由得回头。
可这一看之下,宗源直惊出了一身冷汗,爹爹体内的夜露无魂散发作了。为了给父亲解毒,他研究了无魂草许久,也有亲身的体会,深深知道夜露无魂散发作时会有的反应。宗源从不敢抗刑,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反抗爹爹的责罚,但是现在,不能再让爹爹打下去了。宗源抬起手臂,在父亲的鞭风中划了一圈,用手臂卷住了鞭子。
杨延朗冷冷地笑了,把鞭子扔在地上,“源儿何时学会抗刑了?既然不想挨打,就不要做鞭子,在爹爹面前装样子。”
宗源急着直摇头,“源儿不是要抗刑……爹爹,是不是夜露无魂散又发作了……”
“关你何事!不想再挨打,就立刻离开这里。”
宗源把手指搭在父亲的脉搏上,想再确定一下,却被杨延朗使劲儿的推开了,后背狠狠地砸在地上。
仅仅切了那一下脉,宗源就感觉到了父亲紊乱的脉象,更加确定是夜露无魂散无疑。
“爹爹,对不起,源儿冒犯了……”宗源说完,一只手已抵在父亲的后心,用内力阻止毒性的蔓延。
杨延朗想走,却被宗源的另一只手牢牢地制住,动不了分毫。
用内力控制毒性,让宗源再也压不住胸月复间的腥甜之气,鲜血渐渐地溢出嘴角。
“源儿!”杨延朗惊呼道,“快放手!”
“爹爹,源儿没事,不用担心……”然而,却有更多的鲜血随着说出的话涌了出来,“爹爹……别排斥源儿,否则源儿会吐更多的血……”
源儿……杨延朗不敢再动,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地滑出眼角,顺着脸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