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烛光、沉寂的气氛压抑着人的心神,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凝住了。
这么多年,翎儿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的自由,可是如今,翎儿不仅不让他出府,还派人暗中看着自己,“翎儿,既然你也不知该怎么选择,又何必阻拦我。”杨延朗沉沉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清寒之意。
选择!什么选择?耶律翎不由得顿了下。那件事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延朗不会知道的。眼眸幽深似水,静静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杨延朗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低低的叹了口气,“你已经有白流一的行踪了,不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应该在岭北,也就是你这次平乱的地方。”
耶律翎猛然一惊,看向杨延朗,片刻后,又苦苦的弯了弯唇角。也是,自己早该想到的,只要延朗想知道的,自己从来就瞒不住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更何况,这次还事关源儿,“你怎么知道的?”
“夜露无魂散是霸道之极的毒药,可你在得知源儿中毒后却太过冷静,可能会有的解释就是你已经有了‘时雨’的下落。”
耶律翎轻笑着摇了摇头,“单凭这点,还太过牵强。”
“如果只有这一点,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但翎儿你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可这次的岭北之行,战乱还未平息,你却突然提前回来,把大部人马留在那里,虽然还有耶律世良坐镇,但弃部而回不是你的作风,所以,必是在前方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你回来后,既没有急于进宫向太后复命,也没有再调遣军队,因此这件事应该不为战事。而白流一又潜心毒术,岭北又有不少名贵的药材……翎儿应该是在岭北遇到了白流一。
“不过,若真是如此,依翎儿的性子,应该会直接去取解药,但你却回来了,所以,我想应该是在取药的时候遇到了阻碍。
“对于源儿的武功,以前你并不是特别在意,但自从这次回来后,你似乎很关注他的功夫……翎儿,你是在犹豫,不知要把这件事告诉谁,让谁去取解药。”
耶律翎听完杨延朗的话,涩然的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翎儿,”杨延朗揽住耶律翎的肩膀,柔和的双眸温润如玉,“让我去吧。”
“不行!”断然回绝,毫无余地。
“白流一在岭北不知会呆多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
“我不会让你去的!白流一为了隐居,在外围布下毒瘴,你去……我不放心。”
“翎儿,我多少对医术也有些了解,不会有事的。”
“不行。”虽然你懂医术,但你现在没有武功护身,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对话被门外的宗源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以杨延朗的耳力,他是知道外面有人的,但他以为那还是耶律翎派来的人,所以,杨延朗并没有在意。
直到第二天,宗源不见时,杨延朗才恍然明白,晚上在院子里的,是源儿。
源儿走了,独自一人去了岭北。
那封宗源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跪在椅子上,反复修改,直到天色微明才写成的请罪书,此时被杨延朗紧紧地攥在手里,几乎揉得粉碎。
在通往岭北的小道上,一匹黑色的骏马正在向前狂奔,若不是骑术精湛,任谁也不敢在小道上把马骑得这么快,而马背上却是一个白衣束发的孩子。
爹爹,您要等着源儿回来。
爹爹,源儿会拿到解药的。
爹爹,源儿再三的忤逆您,此次又不辞而别,源儿自知家法难容,源儿不敢求爹爹原谅,只求爹爹能多宽限几日,让源儿找到‘时雨’。到时,您怎么处置源儿,都行。
马速越来越快,仅仅七天,宗源就到了岭北。
瘴气是动植物腐烂生成的毒气,它本应出现在湿热的南方森林,但此时,却在寒气颇重的岭北山林里弥漫着。
所以,这里的瘴气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利用周围的环境,辅以毒药,制造的人工毒瘴。
宗源站在树林外,望着如同浓雾般的氤氲瘴气,皱起了眉头。
山林中静悄悄的,不见任何飞鸟,里面不仅布满毒瘴,而且在蓊翳林树间必定还隐藏着不少毒物。
天色渐渐暗下来,初春的山林,寒意仍未退去,一阵冷风吹过,宗源不禁打了个寒战。
宗源拾了些干树枝,把它们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着,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盯着跳动的火焰呆呆的出神。
若是连毒瘴都不过去,又谈什么见白流一,求解药呢?
可这毒瘴,怎样才能穿过呢?
一夜未眠。
黎明时分,捡的干树枝已全部燃尽,徒留下几块儿漆黑的焦木。
宗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弥漫着毒瘴的山林。
毒瘴,瘴气,若是能阻止这些毒气入体就好了。
可整片山林全是毒瘴,想要不吸入体内谈何容易?
宗源颓然的垂下头,怔怔的看着还在冒着青烟的黑木头。
黑木头啊黑木头,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你的前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虽说现在为了给我取暖变成了黑木炭,但你是不是也知道怎样才能过毒瘴呢?
等等,木炭!
宗源眼睛忽地一亮,一双星眸瞬间如同璀璨的明珠。
木炭有很强的吸附力,若是把它们捣碎,捂住口鼻,嘴里含上槟榔子,再把自己的呼吸调慢点,应该就能过毒瘴了。
说干就干,宗源用布条把做好的炭包绑在口鼻上抬脚进了树林。
各种各样的花斑毒虫时不时的在山林中穿梭。
毒草更是密布丛生,有些毒草宗源还认识,而有些草,宗源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毒,所以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小心。
单说宗源认识的毒草,有些还是比较温和的,只在叶子上有细小的毛刺,若不小心被它们划破表皮,只会浑身酸麻走不成路。不过,这种毒草虽然本身不会致人死命,但在这满是毒瘴的树林里,若长时间出不去,人就必死无疑。
还有一些毒草,则是赤果果的夺人性命。
宗源正往前走着,突然一股凉意直扑向自己的后颈,动作快于思考,不及回身,腕上的袖箭已打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一样东西被打落到地上。宗源回头,见是一条蝮蛇,有头的那段掉在地上,剩余的部分还在树上挂着。
但这一看,直让宗源生出了一身冷汗,树枝上还有一大群灰色的蝮蛇在那里蠕动着,宗源忙紧走几步,远离了这棵树。
就这样紧走慢走,当宗源穿过这片毒瘴树林时,头已有些晕眩,宗源把捂在口鼻上的炭包取下,盘膝调息了片刻,才稍稍好了点。
前面的不远处,有几间小木屋,那里应该就是白流一的隐居之所了,宗源微微弯了弯唇角,走到小木屋前,朗声说道:“耶律宗源请见白前辈。”
“哈哈,真没想到,第一个闯过我白流一所布毒瘴的人,竟会是一个小女圭女圭。”一个略显苍老的阴沉声音从木屋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