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公主睡了这么一天,不觉口渴么?”话音伴随着沏水之声。
“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水声停顿,“覃是真看不透,公主为何这般偏护他?”他笑语着,端着水走到我跟前。
我掀开被褥下地,与他身影交错,兀自缓步走至桌旁,斟水饮下,转首看着空空的院子,想起在若蘭小筑的那些日子,也许,是因为愧疚吧……
他走至对面坐下,将手中之水一饮而尽,“公主还怕覃下毒不成?”
我笑,“怎会,只是依莫与殿下地位相当,如何担得起殿下亲自送水?”
“呵呵,公主此言差矣,公主是客,主为客劳,理所应当。”
“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可否先告知依莫,敬王爷现今如何?”
他把玩手中杯盏,“暂押天牢,三日后处斩。”
“咳咳,”心下微滞,适才咽下的水呛住了咽喉,不禁冷笑,“殿下当真狠得了心。”
他亦是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可殿下昔日说过,为了上辈恩怨,愿意忍耐。”
“他命人在膳中下毒,虽说父皇母后都未有恙,却害死了两名试食宫人。”
我不禁愣住,“他不该愚钝至此。”皇宫里的膳食一向有宫人试吃,如何加害得了?
“可他确实愚钝至此。”他唇角微勾,长睫微掩。
我冷笑一声,“他虽愚钝,却也不至于连自己生父都害,除了他那不省事的皇子妃,谁还会干这么愚蠢的事!”皇子妃一家被杀,自己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心,如今这殊死一搏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笑,“公主眼里,大哥竟是那般心慈之人?他既可害亲弟,为何不可能杀父?”
“早在雾城你就该知他并无杀心,否则他们不会仅伤了你便离去。”
“呵,既然杀心已起,就该彻底。”
我笑,“是呢,他有今日也算咎由自取,若我是他,定在当日就来个了断,何苦到今日这步田地。”
“不管怎样,今日他已认罪,日后,天裳便再没有敬贤王。”他将酒杯搁置,起身拂袖而去。
我心微叹,端木敬已失了所有,现下连自己妻子也保不住,将来也终有一日要死于非命,认罪不过求个解月兑……
他步子刚刚离去,采烟奉了药走进屋中,“公主,采烟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怎么了?”
“之前公主中毒,端木殿下守了公主一夜,瓷片扎到您指尖肉里,大夫挑渣之时,公主于梦中痛苦不已,端木殿下未免公主咬伤自己,竟是下意识的便将手腕梗在公主齿间,说起来,端木殿下对公主也算有恩……”
她眉头微锁的看着我,“还有昨日,您突然晕倒,幸亏有端木殿下护着您,他自个全身湿了个透,却未让您淋着一滴雨,您之前高烧不退却又喝不进药,我和弗霜都没了法子,也是他点了公主喉间穴位,一点一点喂您喝的,虽说此举有所冒犯,但却也是为了公主您好,且奴婢觉得,端木殿下不像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采烟,”我颔首轻唤,“我亦知他不是小人,可他也绝对不会是君子。”
她微微诧异,“奴婢不解。”
“罢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返回栖子,与他也再无瓜葛,再论是非也是无益,为我准备些净水吧,我想沐浴。”
采烟似有轻叹,“端木殿下半个时辰前便吩咐了秋蒡姑娘准备了热水,奴婢这就去取来。”
心下微滞,想起当日在雾城亦是如此,他总是准备那样细致,可当日的些许感动到了如今,只觉是被操控的郁结,“你另外准备吧,我多等会都无碍的。”
采烟略行一礼,“是。”
采烟刚离,见得端木覃返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白瓷小瓶。
端木覃进屋坐着,将瓷瓶放在侧桌上,道“这是母后刚刚命人送来的御药,据说安神补身极好。”
“听说,是你带我回来的。”
他微阖着眼,“嗯。”
“听说,你喂我喝的药?!”
终是见得他唇角微滞,却终只是挑了挑眉,道“事出紧急,覃并非有意冒犯。”
“都已经冒犯了,有意无意又有何区别?”
“那公主想怎样呢?覃都说要娶公主为妃了,是公主不愿。”
“殿下可还记得欠依莫的一诺?”
“……”
“再过不久依莫就会返回栖子,再会无缘,这一诺,若殿下还记得,就请答应依莫一件事。”
“你说。”
“让我见他一面。”
“……”
“账目一事细说起来也是我出卖了他,相识一场,他即将辞世,我去说声对不起也无何不可吧?”
“……”
“以依莫现在这境况,即便是想助他逃离也是有心无力,殿下又担心什么呢?”
“呵呵,公主误会了,覃并非不信任公主。”
知他不会放心,我勉强一笑,“秋蒡姑娘当日跟着我前往若蘭小筑,受了敬贤王不少照顾,现在王爷临刑在即,于情于理也该前往探望一表心意才是,殿下您说是么?”
他唇角嗟笑,“公主言之有理。”
“既是如此,那依莫便带着秋蒡姑娘前往探望敬贤王,可好?”
“秋蒡言行无状,有公主陪同,覃也放心了,这是我府中的墨兰令,只需将此令示于狱守即可。”
“依莫记下了。”我自他手中接过令牌笑语。
“对了”端木覃突的一滞,浅浅笑着,“父皇封了覃为太子,接手罪臣端木敬之务,同时兼顾昔日右丞之事,待新臣出现再将事务转交。”
“哦?那依莫恭喜太子殿下,如愿以偿。”我微眯了眼,浅浅笑着。
“覃之喜亦是公主之喜,覃尤记得当日霓城允诺公主要多方照拂裕王爷,现今覃做了太子,自然对王爷和公主也是喜事,不是么?”
“是呢,”我笑,“只是依莫身子不便,不然一定以酒贺之!”
他起身背对着我,“既然公主身子不适,那覃就不再打扰了,呵呵,有句话覃不得不告诉公主。”
“殿下请说……”
“其实覃原先的打算并不是要至他于死地。”
“……”是么?
“是公主提醒了覃,当公主请求在下放过他时,覃突然想起大哥在朝中也有不少旧友,若他们都似公主这般对大哥心怀怜悯,那日后难保朝中再起风云。”
“什么!”
“大哥会有今日,公主功不可没。”他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那紫黑的背影让我连连发颤,是我害了端木敬么?
呵,早在定谋之日就该清楚会有今日的,自己与端木敬一样,有着多余的心软,已经决定要做的事却无法做绝,却不知这份心软,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ps:今天宿舍停电了,传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