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万福。”
在上林苑外,王贲和蒙毅正好也来了,他们在门口碰到阿房和韩非,王贲阿房马上问安,好像很高兴见到阿房似的。阿房对王贲笑了一下,王贲看见阿房身后的韩非,忙拱了拱手,
“公子可好?”
韩非没有回话,蒙毅扬了扬眉头,原来名满天下的韩非就长这个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过韩非的著作都会认为韩非一定是个很威武的人,可是眼前的韩非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王贲还说过他是个口吃,这让蒙毅更加惊讶。
“好!”
韩非还是一如既往的短暂回答,他在阿房身边总是这样的,蒙毅没有再逗留,直接进了上林苑,王贲吓了一跳,这个蒙毅见到阿房也不问个安就走,真是越来越大胆。
“蒙毅……”
“好了,他不就是这个样子吗?王上都习惯了,本宫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阿房说完,走进了上林苑,王贲本想先请韩非,可是韩非却早已紧紧的跟在阿房的身后走了进去,王贲摇了摇头,其实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赵政会容忍韩非的存在,他知道阿房刚进宫的时候,因为这个韩非,两个人冷战了很久,赵政更因为韩非的存在一度醉生梦死,王贲和赵政身边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赵政,可是今日,赵政不但为了韩非出兵韩国,更以上宾之礼对待韩非,这到底是为什么?王贲真的猜不透。
“奴才参见娘娘。”
赵高站在门外守候,因为经历了嫪毐一事,赵政不容许任何宦官参政,所以谈论政事的时候,所有宦官都要在门外守候,就连赵高也不例外。
“赵高,先带师兄去偏堂奉茶。”
“诺。”
赵高走到韩非身边,恭恭敬敬的躬身道,
“公子请!”
韩非看了看阿房,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王贲看着韩非的背影,心中还是充满了疑问。
“王贲,你好奇什么,直接问出来就是,不必紧锁眉头。”
听了阿房的话王贲先是一惊,后来笑着挠挠头,
“什么也瞒不过娘娘的眼睛。”
“那是因为你和雪见一样,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阿房笑着说,王贲又笑了,可这次的笑容似乎多了一丝甜蜜。
“王上为什么会这样礼待韩非公子?”
“因为我们夫妇亏欠了他太多,不,确切的说是本宫亏欠了他。”
王贲不明白,又是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阿房亏欠了韩非,赵政就一定这般对待韩非。阿房看在眼中,叹了一口气。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为了雪见而死,你会如何?如果一个人为了你和雪见失去了一切,你又会如何?”
王贲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阿房无奈叹了一口气,看来王贲现在对于爱情之事还是似懂非懂,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他还体会不了。阿房猜测是因为王贲用了太多心思在这兵法之中,而且他常常与雪见见面,并不知道离别的痛苦,所以他根本体会不了韩非苦恋阿房而不得的心情,阿房也没有办法解释给他。
“以后你会明白的。”
阿房不再说,走进内堂,王贲似懂非懂,可是看到阿房不愿再讲,只能跟着走进去。堂中站着李斯和尉缭,赵政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一早进来的蒙毅跪在桌前,为赵政磨墨。自从知道了蒙毅的心中,阿房总是很细心的观察蒙毅的行为,每次看见他那哀怨的眼神,连阿房自己都会为之动容,阿房总是害怕要是有一天赵政知道了,赵政会如何。
“阿房,你怎么来了?”
赵政抬头时看见阿房正站在门前发呆,惊讶了一下,忙示意尉缭不得在说话。尉缭会意忙住了口,李斯回头看了看阿房,拉着尉缭退到一边站好。这一切阿房都看在眼中,她知道赵政是在和他们议论出兵统一七国的事情,赵政一直没有和阿房说过这件事情。
自从秦国有了一统七国的计划后,赵政就在害怕阿房知道这件事情,统一七国,秦国就一定要和韩国刀兵相见,阿房是韩国的公主,赵政是怕阿房为难,所以每一个计划都在秘密的进行中。阿房感激赵政的心思,也一直假装不知道,又或者是她根本是在逃避不想知道。
“听说师兄在这里议事,我就来了。”
她走到赵政身边,赵政很自然的拦住阿房,赵政看向李斯。
“是啊!上完早朝就来这里了。”
“我本想让师兄去见见韩非公子,他们毕竟是同窗师兄弟,可是听说你们在这里议事,所以我就把韩非公子带来了。”
“他在何处?”
“赵高带到偏堂奉茶去了。”
赵政点点头,示意李斯,李斯明白赵政的意思,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师兄留步。”
听了阿房的话李斯忙停下脚步,阿房走到李斯身边,
“韩非公子既然来了秦国,就该给他个官职,可是韩非公子……还请师兄多多劝劝他。”
阿房说完看向赵政,赵政点点头,表示同意阿房的建议。
“好,你去吧!”
“诺。”
李斯退出后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韩非虽然外表文弱,可是李斯比谁都清楚韩非有着比任何人都坚毅的心,他一旦决定的事情,谁有没办法改变,更何况是这种尴尬的关系。
“韩师兄……”
李斯再次见到韩非,竟然觉得鼻子酸酸的,过往的种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两人在荀子家中同吃同住,一起论政,韩非虽不善言辞,可是李斯总是耐心的听韩非讲话,韩非一生未佩服过什么人,可是偏偏对李斯另眼相看,因为两人的政见总是不谋而合,韩非想在心里的事情,李斯总是会替他讲出来。
两人虽然不是至交好友,可是却惺惺相惜,然而相见的感动,只维持了一下,两人就避开了视线,此刻的两人已是天涯海角的距离,李斯随未得高位,却深得秦王重用,前途无量,韩非却始终郁郁不得志,如今更沦落秦国为人质,两人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也许是经历的太多,过往那种无忧无虑的论政学习的日子也只能留在记忆中。
“韩师兄,娘娘在秦国是好的。”
李斯不知道该怎么对韩非说,可是李斯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和他说,也许他的心里能好受点,韩非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当年商鞅在秦国留下的法制,已经为韩师兄的梦想打下基础,如果……”
“李兄不……不用多……多言。”
韩非的口吻非常冷淡,似乎不想听李斯讲这种话,
“男儿一生的追求是什么?难道不是功成名就,如今只为了儿女私情就放弃自己一生追求的梦想,这样值得吗?”。
李斯似乎有些生气,大概是看到韩非这样颓废的样子,想起之前目光如炬的他,真的是不免难过,可是韩非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斯,好像李斯是个可怕的人,李斯叹了一口气,打算退出偏堂,踏出门口时,李斯丢下了一句话,
“娘娘是亏欠了韩师兄的,可是韩师兄也不该这样折磨娘娘,看见你这个样子,娘娘是何等伤心,娘娘已经经历了太多伤心的事情,你不该再来刺痛娘娘的心。”
韩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没有了,胸口空空的,他不是不曾恨过,他这一辈子一颗心思,全部都投注到阿房一个人身上,结果却是一场镜花水月,他怎么能不恨,他甚至想过要是自己这样不幸福,他也要秦王和阿房都不幸福,因为他知道阿房是善良的,要是自己这样死了,阿房一定会内疚一辈子,可是韩非没有这样的勇气,他没办法这样伤害阿房。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阿房,那时候她才几个月大,韩非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因为从小就知道阿房长大了会是自己的妻子,所以韩非总是跟在阿房的身边,陪着她长大,看着阿房一天天出落得亭亭玉立,他将阿房当宝贝一样珍惜着,可是最终阿房都没有将目光看向他,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一颗心都扑在阿房的身上。
以前的阿房虽然也不是特别亲近韩非,可是却不在意韩非在身边陪伴她的事情,韩非察觉到是在阿房偷偷跑出去邯郸之后,阿房才彻底的疏远了韩非,韩非到今天都还记得从邯郸回来没多久的阿房偷偷问他,自己长大了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韩非。
韩非那天很难受,因为他知道她再也得不到阿房了,阿房的眼睛里面有了别人,他再也进不去阿房的心了,韩非第一次喝醉就是在那一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硬生生的砸碎了,最可悲的是碎片都找不到了。
一辈子,韩非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谁也不会爱了,因为他的一颗心全给了阿房,可是阿房却连接都没有接,韩非的心直接砸在墙上碎了。他恨、恨得咬牙切齿,梦中多少次诅咒过那个夺走阿房心的人。
这辈子他第一次那样自私,他去求惠王将阿房嫁给他,虽然知道阿房的心不在了,可是他还是想将阿房留在身边,即使是自私,他也不想放开阿房,因为阿房是他一辈子的念想。可是没想到自己却成了阿房和赵政的红娘,韩非觉得自己的真心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可是他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