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本以为李斯不会太早到达,毕竟雍城与蜀地还是有很长的距离,可是李斯因为太担心吕不韦的尸体有个什么闪失,所以连夜兼程,赵政前脚刚到雍城,李斯就已经赶了回来,赵政知道吕不韦的死讯是迟早会传开的,可是他还是希望能晚一点让自己的母亲知道,毕竟他此刻是多么的深刻的了解着自己母亲对吕不韦的爱,爱的是那样刻骨铭心,甚至要幻想自己是吕不韦的孩子才能在赵国坚持下去。可是此刻能支持她活下去的人竟然死了,赵政虽然知道那种心情是痛苦的,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深刻的体会,就好像看着母亲凝视着吕不韦尸体时,他除了叹息之外不知道还能怎样去安慰她。
“爹爹,不……爹爹……女儿什么都听爹爹的,求求爹爹不要死。”
阿房看着吕蓉,觉得十分蹊跷,为什么吕蓉知道吕不韦的死并能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好像早就知道了吕不韦会这样做一样,表情中竟然带着一种内疚和痛苦,吕蓉到底知道些什么呢?阿房真的很好奇,她看了看一直站在院子角落里的甘罗,他的表情竟然那样冷淡,就好像死去的人并不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吕不韦,而是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仇人,阿房还来不及理会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因为她更担心的是赵姬。
赵姬没有表情的在那个白玉棺材前面走了一圈,走的很慢,很慢。好像想在各个角度好好看看吕不韦一样,眼中竟然多了一些欣慰的情感,阿房知道其实赵姬大概是在想着吕不韦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到她身边了,虽然已经不再活着,却还是回来了。
“为何要用白玉棺材。”
看着冰冷的白玉棺材,赵政淡淡的问道,李斯站在一边拱手说道,
“回王上,是娘娘说用玉棺可以保存吕相邦安好无损,所以临行前臣飞鸽传书去蜀地,让他们打造一副玉棺,蜀地官员说,这最白玉乃上等的良玉……”
“可是看上去冷清了些。”
赵政没等李斯说完,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阿房对李斯摇摇头,李斯马上会意退了两步不再说话,此刻赵政的心情阿房是可以体会的,吕不韦不管有过怎样的过错,赵政都不会怪他,因为他就好象是他的父亲,如今父亲就冰冷的躺在自己眼前,赵政又怎么会不伤心呢?
赵政回头看了看阿房,阿房拉住赵政的手,他的手很冷,冷的出奇,阿房用两只手握着赵政的手,好像想让他温暖起来,赵政吃力的笑了笑,好像在安慰阿房不要她担心,可是这个笑容真的不是发自内心,让人看了会更心痛。
“吕爷。”
赵姬突然坐在玉棺边上,因为玉棺边上围了很多冰块,天气太热冰化了,把赵姬的裙摆都弄湿了,可是赵姬没有理会,只是那样坐在那些冰水上,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吕不韦的遗体。
“你还是回来了,回到赵姬身边了,可是怎么你不让我看你最后一眼,我知道你不会后悔,你的心是天下,绝对不能被一个女人装满,要是我早知道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活的快乐点,不会伤你的心,也不用自己痛苦,更加不会连累了嫪毐,看来果然是红颜祸水。我这一辈子,我真的……要是来生我想做个男人,一个心只能容下一个女人的男人。”
赵姬的声音越来越小,吕蓉看了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的赵姬,大概是好奇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冷静,可是看到赵姬的时候,她呆住了。
“血……血啊!”
吕蓉大声的喊了出来,赵政听到后忙去扶住赵姬,可是刀子已经深深的刺到了她的身体里,只剩下一个刀把留在外面。赵政哭了,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哭泣,看着自己的母亲离开,没有人会不伤心,更何况像赵政这般热爱着亲情的人。
“生不能同生,死我希望能和你同穴。”
赵姬还是看着吕不韦,好像他还活着一样,跟他承诺着,她没有看抱着自己的赵政,直到赵政的眼泪滴到她的脸上,她才回头看向赵政,可是眼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像是陌生、内疚、解月兑,让人看不透赵姬到底是怎么看待赵政的。
“政儿,不要哭!你不该哭的,你应该知道死对于我来说是种解月兑。你知道的。”
赵姬突然伸手抹了抹赵政的脸,眼中闪烁着怜惜之情,这样的亲昵让赵政的眼泪更加忍不住的流出来。
“政儿,娘亲真的对不起你,让你过的这样不快乐,是娘亲的错。我一生中有太多太多后悔的事情,如果可以从来一次,我希望我们能从在赵国那个时候再来一次,如果从那个时候再来过,至少娘亲会好好的爱你。”
“娘!”
赵政真的好痛苦,那种将要失去母亲的难过,就算再怎么冷漠的母亲也是母亲,赵政甚至从来没有怪过赵姬,因为她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这比任何事情都值得感激,所以赵政不能也绝对不会责怪赵姬。
“阿房。”
赵姬突然轻声的呼唤阿房,在后面的阿房忙走到赵姬身边,赵姬握着阿房的手,阿房吓了一跳,她的手甚至比刚刚赵政的手更加冰冷,冷的就好像已经没了生命一般。
“你是这世界上最让人嫉妒的人,你拥有美貌,拥有至高的权力,拥有无上的地位,可是最难得的是你拥有了你爱的人,并且能够和他长相厮守,这是最让人嫉妒的,我曾经嫉妒的刻骨,发了疯一样的想要毁掉你,因为你的存在就好像在提醒着我是多么的不幸。”
阿房没有否认,的确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女人来讲她都太幸福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因为我并没有你善良,你可以对任何人施以援手,不管他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你,就这份善良的心,我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不幸,也许这就是恶有恶报的原因。”
“母后,我……”
阿房想说其实她并不是很善良,刚刚失去孩子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恨赵姬和华阳,可是当看见他们是多么的不幸的时候,阿房才知道恨一个人是可怕的,不但自己不会快乐,也会让别人难受,可是她也是过了很久很久才能走出来的。可是赵姬没有让她说下去,她把阿房的手放在赵政手中。
“你是个冷静的女人,你的睿智加上政儿的韬略,秦国一定可以一统七国,就算是为了吕不韦完成这个心愿吧!”
赵姬说完就这样离开了,没有一刻的迟疑,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因为对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吕不韦的离开而不具意义。可是吕蓉听了赵姬最后的话,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哪里触动了吕蓉的伤心事。可是因为要安葬吕不韦和赵姬,并没有人去关心吕蓉的心情,虽然若雪每天都会陪着吕蓉解闷,可是吕蓉的难过好像没有人看见。
“你说什么?”
上林苑里赵政生气的站了起来,他看着甘罗,这个少年是在要求他的王上,这是多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单单是赵政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赵高,蒙毅和李斯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个臣子该做的事情。甘罗竟然让赵政给他一个新身份,让他离开秦国,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要赵政按他说的去做。
“你太放肆了。”
赵政气的说不话来,可是甘罗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
“王上可以当做是当年我游说赵国的一点赏赐。”
“你十二岁就官拜上卿,你还要赏赐?”
赵政没想到这少年会这样贪得无厌,赵政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总是会变得贪婪。
“那是王上赏赐的,并不是我想要的,现在这个赏赐是我想要的,求王上成全。”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政坐下了,大概是太生气了,人气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就会变得平静,毕竟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面对一个处事不惊的人生气,那就好像自己是个疯子。
“王上一统七国的时候就会明白。”
甘罗的说的平淡,可是所有的人都惊讶了,李斯并不了解这个少年的事情,因为李斯来的时候甘罗已经归隐,不上朝,也不论政,可以说是个籍籍无名的人物,可是蒙毅知道甘罗的才华,所以他上前拱手道。
“还是请王上答应吧!”
赵政死死的盯着甘罗,似乎在斗争着要杀了这个狂妄小子,还是按他说的做,赵政最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眼露恳求的蒙毅,
“好吧!再说说你想要什么!”
“赐死甘罗,从此世界上再无甘罗这个人。”
“赐死?”
赵政真的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看着他那个自信满满的样子,赵政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对,赐死的是甘罗,不是我,因为此刻开始我就不再是甘罗。还有请王上给我一千金,让我带走。”
赵政真的觉得头痛,他挥了挥手,似乎是同意了,他不想理会了这件事情了,甘罗看见赵政同意了,也没有谢恩,就直接离开了,赵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臣子,他真的第一次见到,可是他心底却又不得不相信甘罗,大概是看见过当年那个自信飒爽的甘罗,就无法相信他现在只是在胡闹。用一千金买一个统一七国的希望,赵政觉得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