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和王贲出城迎接李斯,李斯却悠闲的烤着番薯,心情完全没有受到逐客令的影响。蒙毅轻轻笑了一下,看来李斯早就预料到赵政一定会收回逐客令,看来蒙毅之前真的小看了他,蒙毅一直认为李斯单单只是一个学富五车的书生,可是如今看来李斯不但能体察上意,下关民意,是个天上的仕途命,这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才能,可是蒙毅却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李斯进了咸阳城反倒变得焦急起来,刚刚下了马车就往上林苑奔去。李斯要见赵政,他要弄清楚赵政为何会和韩凝吵架,就算不能明问原委,也要旁敲侧击,只有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李斯才有办法帮助韩凝。蒙毅马上拦了下李斯,
“王上下令收回逐客令,宗亲大臣都很生气,正在上林苑和王上讲理,这段时间先生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以免让宗室大臣抓到把柄向王上施压。”
蒙毅没有多说,只是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他知道李斯会有分寸的。秦国同其六国不同,赵氏的宗亲子孙中只有赵政的弟弟成峤在朝有官名,其他人连官职都没有,说得好听是宗室大臣,不好听点就是赵政花钱养的闲人。人往往就是受不了这个,总觉得表面上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人,背地里一定在嘲笑他们,哪怕背后一个无关紧要的微笑也成了他们钻心的痛,所以他们总是找机会在赵政面前大吵大闹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们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告诉所有人秦王对他们的重视。
上林苑中一个衣冠华贵的少年站在中间,他的样子很气愤,好像赵政欠了他几万贯钱没没还一般,赵政一直保持微笑没有回话,好像很认真的听着他的话,又好像完全没有听,坐在一边的成峤也只是认真的挑选着点心,完全没有理会说话的人,好像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倒是坐下一边的桓齮皱着眉头看着那个人,心中暗暗着急,这个少年好像真的还没有意识到赵政的可怕,而且在任意挥霍着赵政对他的仁慈。桓齮当年眼睁睁的看着吕不韦从一个低贱商人变成呼风唤雨的相邦,还有嫪毐的平步青云,虽然他们的飞黄腾达都是靠着同一个女人,可是这两个男人却能够在短短的期间内扩张自己的势力,让自己成为秦国中不可缺少的人物,这就说明了两个人的手腕是多么厉害。
可是这两个在自己站在权利的顶端之时,他们都没有安心享乐,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为什么呢?桓齮很明白他们害怕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坐在王位上少年,因为他们意识到这个少年并不是无能,而是一头还没有睡醒的狮子,一旦他睡饱了,他的可怕将不可想象。桓齮知道赵政尊重宗亲们,所以他一再忍让,可是忍让是有限度,除了那些宗亲之外每个人都知道赵政对他们有多么好,供他们挥金如土,他们闯了祸,赵政也总是包庇他们,只是在背后做他们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金库,可是这些宗亲却还是那样渴望权力。
“赵盛,你可知道你身上的衣服多少贯钱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政开了口,可是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也没有看赵盛,仍旧把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仿佛很专心的看着杯中浮起的一缕缕白烟。要不是所有人的目光的看向赵政,赵盛真的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个人是赵政的堂兄,其实赵政的父亲有二十几个兄弟,赵政见过的没有几个,记住的就更加少之又少,赵政也不太记得这个赵盛是谁的儿子。当然赵政也曾想过拉近大家的距离,可是他们见到赵政不是质问就是要权力,渐渐的赵政开始讨厌见到他们,因为宗亲们大多住在雍城旧殿中,赵政本来以为可以图个清静,可是宗亲们却总找来一个代表,有一点什么不顺心就派这个赵盛来指责赵政对宗亲不公。
要是在平时赵政一定会保持微笑听他说,可是现在他可没有这个心情,面对韩凝的背叛,嫪毐又把朝堂弄得乱七八糟,赵政已经很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找来自己的弟弟见面,这个赵盛又来找麻烦,赵政还是沉不住气要挫挫他的锐气。
“臣不是很清楚。”
“那寡人告诉你,比寡人的朝服还要贵。”
本来还理直气壮的赵盛听了赵政的话不禁冒起了冷汗,平时赵政都不会回话的,有时还会说些安慰话,赏赐一些东西给他,怎么突然今天会说这样的话,这使赵盛不知所措。赵政喝了一口茶,冷冷的看着赵盛,这就是和自己同一血脉的宗亲子弟,胆小怕事,没有担当,却总是妄想得到他们根本控制不了权力。
“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赵盛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赵政的话,想也没想就跪在地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到他那个样子赵政冷笑了一下,
“你放心,寡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情治你的罪,寡人只是想你知道你如今可以这样挥金如土的原因。寡人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赵盛也不知道赵政到底想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赵政摇摇头,他早就知道宗亲的水平,为什么还说些为难他们的话呢?
“寡人是想告诉你,你们今天之所以能过得安乐,全是因为你们口中那些外姓人的帮忙,他们并不是秦国人,却为秦国贡献了自己的一生,秦国的富强不可离开他们的功劳,反观我们赵氏子孙……要认清自己的处境,不要老是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赵盛虽然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可是他怎么也听得出赵政是在间接的职责他们这些宗亲只是会花钱,什么对未曾帮助秦国做过,这个问题无非是每个宗亲心中最担心的问题,所以他们希望能当官,就算无所作为,也至少可以说他们并不是完全的废人。
“寡人今日难得和长安君聚聚,你先回去吧!”
赵政淡淡的说道,可是听了赵政的话,赵盛如释重负忙谢恩连滚带爬的出了上林苑。赵政看了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怎么自己会有这样的一个堂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峤看到他那个样子,竟然开口大笑,赵政看了成峤,看见成峤已经把桌上的点心吃了大半,面露微笑,赵高马上会意拿了一盘新的放在成峤面前。
“长安君喜欢,一会带些回府上吧!”
赵政显然是说给桓齮听的,桓齮忙起身谢恩,可是成峤却只是笑了笑。
“成峤,咸阳冷还是栎阳冷?”
“好像栎阳更冷一些。”
“那也要小心点,别因为年轻就不注意身体。”
赵政很是关心这个弟弟,句句都是关心,可是成峤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王兄,一会儿臣弟能不能去兰池宫。”
桓齮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心脏停了下,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他的心开始狂跳就好象要从嗓子里面跳出来一样。桓齮惊慌的抬起头,看了看赵政,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赵政听了成峤的话,两只眼睛变得锐利,站在一边的赵高也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单纯的成峤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之前王嫂说很想见见我,王嫂还说她很喜欢我,让我多去兰池宫陪她玩。”
桓齮看着自己的主子,吞了吞口水,自己跟随成峤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主子这样会说谎,而且可以在说谎的时候还是一脸天真模样,让人不得不相信。
“什么?”
赵政觉得有些头晕,韩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她到底想要什么?赵政觉得很失落,已经没有心情面对别人了,他只是挥挥手,桓齮想都没想就跪拜,拉着成峤离开上林苑。
离开上林苑的桓齮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次一样,成峤好像完全看不出赵政有多么的生气,一直说的自己瞎编出的话。
“公子,这样只会害到娘娘不是吗?”。
“害,只要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差就是本君乘虚而入的好机会。女人,王兄有的是,只要王兄完全的对她失望,本君再去求王兄将她赐给本君。”
成峤说的很简单,可是桓齮不知道他的主人到底是天真呢?还是想事情想的太单纯,他难道没有看见刚刚赵政那双好似要杀人的目光吗?看到刚刚赵政那个表情的人就会知道赵政绝对不会放走韩凝,那是又爱又恨却又割舍不下的表情。桓齮真的有点害怕,开始他以为成峤是少年心性,贪图新鲜才会迷恋韩凝,可是现在看来成峤好像真的暗中打算着把韩凝抢到手。
回到章台宫赵政和衣躺在床上,一脸凝重,他真的有些累了,甚至有点不敢去想韩凝。赵高跪在一边眼角有泪,他想为韩凝说些话,因为他知道韩凝根本没有私下见过成峤,一切都是成峤编造出来的谎言。
“王上,娘娘……”
“拿酒来。”
赵政完全不理会赵高的话,赵高皱着眉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赵政也听不下去,只能默默退去拿酒。兰池宫内韩凝有气无力的走出内堂,她都已经很多天了都没办法起身,今天好不容易起身想出去透透气,雪见扶着韩凝,不住的帮韩凝拉好衣服,深怕韩凝会再次着凉。
“他们是谁?”
韩凝看见门前站着的守卫有点好奇,雪见不敢说,这让韩凝更奇怪。这个时候若雪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篮子。
“这是王上喜欢的糕点,娘娘拿去给王上吧!”
雪见听了生气,拉住若雪怒道。
“干什么拿去给他,要不是他娘娘用这样受苦吗?”。
若雪推开雪见,强行把篮子放在韩凝手中,
“因为郑国的事情,王上下了逐客令,要驱逐其他六国的客卿。”
韩凝听了若雪的话,心跳好像落了一拍,自己才病了几天竟然出了这么大事情。赵高之前通报了消息,可是因为兰池宫一直有人守卫,赵高不方便常常来此处,所以赵政收回逐客令的事情,若雪并不知道。韩凝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她转过身就往兰池宫外走,也顾不上自己身体虚弱无力。可是门卫却怎么也不肯放韩凝出去。
“娘娘,王上有旨,不许娘娘踏出兰池宫半步。”
因为王贲关照过不许为难娘娘,门卫也不大敢出手阻拦,韩凝紧皱眉头,回过头看着雪见,雪见很不情愿的出手拦着两个门卫,让韩凝顺利出了兰池宫,韩凝走到兰池宫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还是不是安好的踩在地上。
“让开,看不到是娘娘吗?”。
赵政看见韩凝,忙喝退喝阻挡韩凝的门卫,
“王上在里面吗?”。
韩凝的声音很轻,请的让人听不清楚,可是赵高知道她在问什么,忙点点头引韩凝往里面走,赵高知道赵政已经在里面喝的半死,一定又会像往常一样忍不住叫韩凝的名字,如果韩凝看见这样的赵政一定心软,到时候两个人就能和好,不用这样互相折磨。可是韩凝却呆在门口并没有进去,赵高皱眉忍不住往里望去,里面正上演着**,赵高认得那个女人就是莫夫人。赵高本来想出声提醒赵政,可是韩凝什么也没说只是帮赵政关上门,把手里的篮子递给赵高默默的走了。
韩凝知道这没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应理所应当,那王上宠幸自己的夫人,又有什么错,韩凝是公主,从小就饱读诗书,怎么此刻竟然这样不大度,天下怎么会有一个女人的男人呢?而且韩凝不是做好准备忘了赵政吗?
她无法忘记自己是公主,就一定要割舍对赵政的感情,看见赵政喜欢上别的女人她开释怀的,这样她该解月兑了才对。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那样痛,看见那一幕的时候韩凝真的希望就那样死掉,什么也不用理,什么也不用想,忘了自己是韩国的公主,忘了自己是秦国的王后,也忘了自己深爱的那个人……回到兰池宫的韩凝一口血吐在台阶上,便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