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走进来的龙阳君,一身白衣,一向只有在丧礼中才会穿着的白衣在他身上却显得那样理所当然,腰间的鲜红色的绸带是那样鲜明,白袍下的灰色仙鹤好像踩在他的脚下,把他从天上载下凡间。
龙阳君渐渐走近,大家看清了他的样貌,他有着比女人还要雪白的肌肤,剑眉凤眼,高挺的鼻子,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嘴,如果不是真的看见他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世间会有这样跟一样婉转媚人的男子,就好像他身边的所有事物都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失色。
龙阳君始终都昂首挺胸,没有跪拜,只是轻轻拱手,韩凝看着他,已经有五年不见了,可是龙阳君还是那个龙阳君,充满自信,不容许有人质疑的看着每个人,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韩凝见过活的最为坦荡荡的人。
“龙阳君,请上座!”
“诺!”
群臣们开始议论起这个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男人,也只秦王身边的韩凝王后能媲美他的美貌。看着韩凝和龙阳君真的就好像是画中人一般,美的那样不可方物。
“龙阳君,好久不见。”
韩凝淡淡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韩凝看见龙阳君竟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她的心因为龙阳君的出现而变得纷乱。
对于韩凝来说龙阳君是她一生中最为交心的知己,龙阳君教会了韩凝什么是爱情,可是随着自己心不停地向赵政靠近,她就有着一种背叛了爱情的感觉,而面对告诉了韩凝何为爱情的龙阳君,韩凝也有着一种背叛感。
“王后真的长大了。”
“可是龙阳君的风采仍是不减当年。”
韩凝避开了龙阳君的目光,赵政有点不舒服,赵政感觉到韩凝和龙阳君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默契,赵政觉得心情因为看到韩凝看龙阳的眼神而突然变得急躁。龙阳君看到赵政那不明显的不开心,不禁扬了扬嘴角。
“听闻龙阳君有驻颜之术?”
赵姬问道,龙阳君看了看赵姬,早听说赵姬养姘头嫪毐于雍城,这个嫪毐不但深得赵姬宠爱,在雍城更是自建军队,今日龙阳君总算见到这个传闻的嫪毐,样子还算清秀,可是龙阳君看得出这个人那深不见底的城府,龙阳打量起这个赵政,这个少年真的能解决如今秦国的问题吗?
“本君并不知道什么是驻颜之术,再是美丽的容颜也要有人欣赏,而那个能欣赏本君的美貌的安王陛下已经仙逝,本君还谈什么容颜呢?”
听了这话的秦国大臣不禁窃窃私语,这个龙阳君是魏安王的男宠确实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可这种不伦的事情谁也不会明说,没想到这个龙阳君竟然说的这么明显,真的是有点不知廉耻。从一开始就不大开心的华阳,听了龙阳的话,不禁拍了一下桌子。
“龙阳君好歹也是魏国权臣,说这样的话真是有违纲常。”
龙阳轻轻抿了一口酒,他看了看华阳,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冰冷,华阳不禁抖了一下,
“什么是纲常?本君对安王有着不输日月光辉的爱意!为了能见到他本君无日无夜的磨练自己的剑术,为了他不再蹙眉本君开始埋头政治,那肮脏又可怕的斗争每天都在吞噬者本君的心脏,可是本君并不后悔,因为本君对安王的爱胜过一切,就算为了他双手沾满鲜血也无所谓。这样的爱绝对不输给世间任何一对男女,却只因为本君爱的人是个男人而受到鄙视,而那些相爱的男女却被写进诗经,千古歌颂,这就是太王太后所谓的纲常吗?”。
听到龙阳君的话,本来盛气凌人的华阳变得说不出话来,她生气的起身离开,赵姬看着龙阳君,听到他的话赵姬有点羡慕,羡慕他那种无所畏惧的爱情,不管别人怎么说,可是他都要他的爱情,可是自己呢?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吕不韦的爱是真实的,可是如今的自己却只能依赖着别人活着。
“哀家身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说完赵姬也起身离开,在经过吕不韦桌前的时候,赵姬停了一下脚步,赵姬看着多日不见的吕不韦,他已经老了,老的连赵姬都快认不出来了,可是那种感觉还是那样清楚,赵姬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年要放弃呢?
如果自己在坚持一点会不会所有的结果都不同了呢?可是今日的赵姬只能看着她同吕不韦之间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隔了一整个天涯的距离而心痛。
“龙阳君,寡人很佩服你的这份感情,寡人敬你一杯。”
赵政本来很不喜欢这个人,可是听了龙阳的话,赵政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韩凝会这样看重这个人。韩凝看着赵政的侧脸,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听了龙阳的话,她会这样感同身受,明明就从不理会政事的韩凝,近日来为了抚平赵政紧皱的眉宇竟然也开始埋头政事,难道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人吗?“你说什么?”
在龙阳君暂住的水榭阁内,嫪毐和龙阳君对坐着,本来一离开晚宴赵姬便返回了雍城,可是嫪毐却留了下来。
“本君是说韩凝王后曾经和韩非有着媒妁之言。”
嫪毐不大明白的看着龙阳君,他遣人找来自己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情吗?这有什么可说的,就算韩凝曾有婚约又能如何,韩凝嫁到秦国之前又没有和韩非完婚。
“长信侯,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自己心爱的人背叛自己,那代表着什么?”
龙阳君说的很清淡,可是晚宴那天赵姬看着吕不韦那种复杂的眼神,龙阳看的很清楚,还有跟在赵姬身边的嫪毐那种嫉妒和仇恨的眼神,龙阳君也都没有错过。果然听了龙阳的话,嫪毐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教你一个怎么才能窃国的办法。”
“你想要什么?”
龙阳君笑了笑,嫪毐没有隐瞒,随着赵政日渐长大,嫪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先发制人,他要夺走吕不韦最在乎的东西,他要报复,因为吕不韦同样夺走了他今生最最重要的东西。
他只是希望赵姬能够好好的看他一眼,可是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他都没有办法实现,但吕不韦却那样轻易的得到了赵姬所有的关注,可他却完全不在意,嫪毐恨他,可他也一样的嫉妒他。
“本君只是希望秦国大乱,这样秦王就会放慢自己侵略的脚步,本君只是希望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为安王保住魏国。”
龙阳君是最为成功的外交家,他比别人更能抓住要点去说服别人,他并不是一味的利诱劝说,他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并且很真实的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龙阳君在外交之上从未有过败绩,当年也是因为他说服各国,才有了庞暖统帅的五国联军攻秦的战争,虽然最终战争还是失败,可是也真的大伤秦国的国力。
龙阳君告诉了嫪毐他的计划,嫪毐看着龙阳君,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嫪毐不禁背脊发凉,如果不是听了他的话,嫪毐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妩媚的男人竟有此谋略。
王贲和雪见因为都很仰慕这个第一剑客的大名,便前往龙阳君暂住的水榭想要讨教一二,可是刚走到水榭门外,王贲就看见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很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那不是嫪毐吗?他怎么没有回雍城呢?”
“嫪毐?其实我早就好奇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能天天呆在太后身边?”
王贲听了雪见的话,忙堵住她的嘴巴,看了看四周,
“快收声,这可是宫里的禁忌,不想掉脑袋就不要再问这样的话。”
雪见忙点了点头,可是王贲这样近的靠着自己让雪见好不自然,王贲看着红着脸的雪见,忙松开手,这时龙阳君走出水榭,看到这两个人,笑了笑。
“你们怎么了?”
“龙阳君。”
雪见一下子冲进龙阳君的怀里,雪见的剑法很多都是龙阳君教的,雪见说过这世界上除了韩凝之外,她最最亲的人就是龙阳君,龙阳君拍了拍雪见的头,
“丫头,都长这么高了。”
王贲看到雪见和龙阳这般亲近,不禁生气,可是为什么生气王贲也说不出来。只是闷闷的站在原地。
“龙阳君,我是来请你看看我的剑法有没有长进的。”
龙阳君笑了笑,看了看王贲,
“如果要讨教可以去问蒙毅,这个人的剑法也很高超。”
“你见过蒙毅?”
王贲惊讶的问道,蒙毅是会剑术,可是王贲就没怎么见过蒙毅用剑,他认为能用脑子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动手,他讨厌练剑时一身的汗臭味,这样的蒙毅怎么会来同龙阳君比剑?
“昨天他来过,一来到就拔剑,看来是有什么心事。”
龙阳君回想起昨天的蒙毅,他比完剑只是淡淡的问了一个问题,他问龙阳如果当年安王没有接受他,他会怎样做,其实龙阳自己也很好奇,自己会怎样呢?就算不能相守,至少陪在安王身边吧!这个应该不会改变。
“雪见,王贲?”
韩凝同赵政一同来到水榭,他们身后还跟着吕不韦和李斯,
“参见王上,王后,相邦。”
说完雪见和王贲就退到李斯身边,韩凝看了看他们,又转向龙阳君。
“真的今天就走吗?”。
“魏国还有很多政事,本君不放心。”
韩凝点点头,赵政拉着韩凝的手,对于龙阳君他始终还是有所戒备,毕竟他的韩凝对他太好,一大早就跑来送行,赵政还是不喜欢看到韩凝在知道龙阳君马上就要离开时那种失落的表情。
“如果龙阳君能留在秦国为秦王效力,老夫就无憾了。”
“吕相邦见笑了,当年本君可败在相邦手中,这点雕虫小技怎敢留在秦国献丑呢?”
吕不韦笑了,当年五国联军攻打秦国,可是秦国罕见的大危机,当时吕不韦分析联军情况,楚军远来,军士疲惫,战斗力不强,但楚为大国,影响较大,如果楚军战败,则联军必不战自溃。
他便决定先以精锐部队,乘联军夜间疏于防范之机,突袭楚营。楚军侦知,自行东撤,其他四国军队闻楚军先退,也相继退兵,吕不韦为了这件事情着实大费脑汁,而促成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龙阳君,虽然吕不韦很是讨厌他,可是同时他也很佩服他能凭——服五国出兵攻秦。
众人走到秦宫门外,龙阳君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他突然停下脚步,
“王上,不知可否让龙阳同王后说几句话。”
韩凝看了看赵政,赵政看着韩凝,只能点了点头,龙阳把韩凝拉到一边,
“你知道为什么本君会来?”
“我还没有猜到。”
龙阳君笑了笑,他早知道韩凝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所以他知道想除秦王,就要先除掉韩凝,可是龙阳有点不舍得,毕竟韩凝是他人生中唯一的知己。
“爱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本君告诉你,只要有爱,什么事情都会迎刃而解,明白吗?本君不想你恨我,所以……”
龙阳没有说下去,只是长叹一声,便转身上了马车,韩凝看着龙阳君远去的马车,有点闷,到底他为什么会突访秦国,短短的两天他到底埋下了什么伏笔,韩凝真的猜不透。当时的韩凝根本没想到就因为龙阳的短访竟让她走向凄凉的尽头,她怎么也猜不透一切回来到的那么快,那么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