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傍晚宫里路公公送来了绣锦十色彩缎各色一匹,红蓝绿宝石黑白珍珠首饰十件,绢纱头花各式十件,百花凝香胭脂五盒,冰山冷莲雪花膏五盒,皆乃是婉妃娘娘所赐,皆是女儿家子所用之物,正算是婉妃所叙姑侄之情。除濮阳醇同濮阳镜蕊一般各物皆有,其他姐妹少获五件首饰,五件头花。
众人皆小声议论,果然这个醇姑娘不是平庸之辈,听说入宫时还同太后娘娘说了话呢。晚饭后,濮阳镜蕊到濮阳醇房里来,日已西落,房中仍未点灯,昏暗至极,二人寒暄几句,便无话可说。半刻,镜蕊小声拾起濮阳醇桌上的珠玉,冷笑道,“好妹妹……”
濮阳醇静静地点起灯,等着镜蕊开口接着说下去,转过身来竟愣了愣,见那镜蕊面上竟挂着泪痕,濮阳醇忙坐下道,“姐姐……”镜蕊忙拭了拭面上的泪,道,“妹妹,好自为之罢,姐姐尽量护着你。”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空留濮阳醇在那儿一头雾水,镜蕊这两句话,莫不是真如我所预感的那样……
随后的日子,濮阳醇便在家中帮衬着姚夫人打理家事,姚夫人好似不太愿意,常说,“这事儿我张罗便是,哪还劳烦你操心呀,快回去罢。”濮阳醇嘴上答应着,却不知为何不愿见到此人在家中张牙舞爪,便跟父亲提起了修葺北苑的活计。
三老爷算是个清寡之人,素喜清净,府里大修时,北苑也就做做样子,墙垣院落则早已又脏又旧了,姚夫人也就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婉妃如今已贵为皇妃,若是让人知道北府依旧是这个破落样子,定是要惹祸上身的,如今女儿回来了,又愿意操劳此事,便将此事交予濮阳醇管。
次日一早,濮阳醇便找来程妈妈吩咐下去土木工人要找几名,园内设计要找何派系,还有那树木花草,土石建造材料,造价几何,皆得吩咐小厮们外出询问打听清楚。傍晚,程妈妈便来回话,道是工人材料皆好办,说是城南外郊的一处园子正是收售花树的,竟是程妈妈家婿之叔林宇焕,即是亲戚,又闻说公家乃是宫中宠妃之兄,一想如此一来便算是为了皇家做了些活计,便连连贱些银钱,揽下这活来.这家的材质极好又能派与小工帮忙,与濮阳府来说倒是绝佳的事儿。
景致摆设调配之人倒是有,只是价钱贵些。濮阳醇听之只道设计之事过些日子再提,便暂且作罢。
不上几天,城南园子的老板林宇焕亲自带着小工到濮阳府里接活儿,一进濮阳府便见院内之景,一切皆归置整齐,却总弥漫着陈腐之气,如今立夏将至,却让人觉得一如暮秋一般。那林大叔道也不觉府里如此有何不妥,只是心中暗暗自喜,想是如此只多的杂乱需得收拾,可是要有好些活计接了。
小厮将众人引至南边的一所房内,只见房中倒是没什么摆设,想必是不常用的屋子,只见简单的桌椅茶陇后挂有一张墨绿纱帐,帐上也无绣压花纹,简洁至极。一盏茶未到,便见众人簇拥着个什么人入了屋子,这林大叔子往那瞟了几眼也瞧不清,只见那人径直入了纱帐帘子,端坐榻上。众人中一声音响起介绍说是林大叔,林宇焕听来熟悉,想来必定是程妈妈。
那姑娘听之便道,“快拿座塌来给林大叔。”林宇焕见那该是管事儿的,便连忙赔笑应承。濮阳醇饮口清茶道,“从今儿个起,就要劳烦林大叔了。家父平日里忙于诗书政务的,也便无暇顾及这园子,如今好歹想起了,便吩咐我帮衬着打理。程妈妈说过,林大叔您带来的小工不要工钱。听来倒是好事,但府里也从没有过这规矩,工钱还是每人派发五百钱,每日发放午、晚两餐饭,大家伙的也就安心在府里工作便是。至于院内的布置设计,我也曾见过几个稿子,但都不合意,如今眼见着是自己家的,便要下这个脸子自己做主布置了。日后要进多少的花木,我再打发人告诉林大叔你便是。今后呢,小工们四个负责运送土石,四个负责运送草木,五个负责木石建造,五个负责开挖渠沟,另八个负责种植花木,再二人便帮衬着统筹传话罢。今儿个呢,大家便先将院内的杂草乱树的拔除罢,草斩碎了再埋回土里去,树便将就先至于一边,若是今后用上再种回便好。”众人连连答应。
姚夫人听说此事,便日日派人跟着濮阳醇,傍晚便回来告知已日日之事,濮阳醇做得越是利落,姚夫人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总爱小声唠叨,“该死的小蹄子怎么不就呆在那尼姑庵里别回来。”濮阳醇时常找来姚夫人,让她在一旁给出出主意,可众人皆只听濮阳醇的吩咐,姚夫人在那尽是丢脸来着,嘴里不说,面上不露,暗地里竟已恨得牙痒痒。这濮阳醇心知肚明,依旧笑靥如花,画意等人倒是背地里暗自叫好,濮阳醇笑道,“别得意啦,让人听见就是我的不是,快去让他们歇歇吧。”
转眼盛夏,看着天气好,濮阳醇便吩咐将屋内藏书晒晒,正收拾着,忽地瞧见当时从安赠予之琴谱,上有自己一日高兴所提乐词,一时玩性大发,想着为何不去月香楼,将此词让从安鉴赏。况近日乃朝日,家父叔伯皆出门上朝,兄长们日日外出掌管铺子,史大嫂子也是借时回了趟娘家,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便打发春喜到小厮那借了套男服过来,自后门而出,直奔月香楼。正巧从安也闲着无客,打发了守门的,好不容易见着从安,从安一见濮阳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哎呀我的好娘子,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说完便将濮阳醇引至铜镜前,镜中之人头发蓬乱,香汗淋漓,胳臂上还蹭着墙灰。
从安笑道,“丫鬟们呢?”说着便帮濮阳醇将挽起之头发散下,为其梳起头来。濮阳醇红着脸笑道,“哪有个小厮出来还带着丫鬟的,今儿骑马出来的,实在是技艺生疏,蹭了一身墙灰。你可别笑我。”从安道,“娘子若是不嫌弃,先换上从安的衣裳罢,这身衣服,怪脏的。”
说完便从柜中拿出一件藕荷粉色纱裙,伺候濮阳醇换上,边道,“怎么好好儿的,今儿个想着过来了?”“今儿个天好,实在想出来走走,恰巧你予我的那首曲子,我谱了词儿,你看看罢。”清荷奉上一盏酥酪,便坐下拿起琴谱看了起来。
二人越发的谈得开心起来,家中姊妹,爱说场面话,要么是谁家的公子,要么是谁家的衣裳,解心的话自是不爱说的。从安究竟不是官宦家的女儿,跟她说话,不必顾忌该说不该说,这样的红牌,又是顶顶有才华的,同她一块儿,高谈阔论,畅快淋漓。
从安吩咐厨房做了些点心,二人吃酪品甜,正聊得不亦乐乎,忽地大门突开,一身着紫衣淡金暗纹公子,生生闯了进来,一见濮阳醇,香肩半露,身段杳杳,面若羞桃,道,“哟,我竟碰上了两个美人,好运气呀,哈哈。”说罢便盘腿坐在二位姑娘之间,自然揽起二位美人。
微微笑着,看着濮阳醇。濮阳醇盯着他的眼瞳,深邃而又冰冷,明明笑着,却只有寒石般冷漠,才晃过神来,这不是那日同自己抢簪子的那人么,想着怕惹上麻烦,干脆赏了他一巴掌,心虚着道了声无耻,便忙忙地夺门而出,从安道,“醇姑娘!”
濮阳醇边快步往外走边道,“今日便罢,改日再会罢。”从安一脸尴尬,向着卿辰辰道,“公子,这……”夏侯辰独自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她不是你们这的姑娘罢?”“她,她是好人家的小姐。”“是么?看着可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