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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诚与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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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怒号,暴雨倾泻,秦珂睁着眼睛静静地等注定的那一刻到来,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

她甚至忘了身边的柳老夫人。

突然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马鸣声响起,车厢猛烈地一晃,车帘一掀,随着亮光和凄风冷雨扑进来一道黑影。

“女乃女乃!阿衣!”

秦珂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冲进车厢,被暴雨淋得万分狼狈的人却是柳之潜!

“阿衣,快,快跳出去!”柳之潜情急之下,用力扯下车帘,“你拉着女乃女乃跳出去,我解下马!”

秦珂一动也不动,木着脸躺在那儿看着他急切的模样。

马车距离峭壁愈来愈近了,柳之潜咬着牙用匕首将套绳磨断,回首见秦珂还没有动作,平时俊秀的脸庞此时已经狰狞万分,赤着眼喝道,“快!”

他扑上前,可是时间已来不及,发疯的马一下子挣月兑了车厢,整个车厢剧烈晃动着往前滑动了一会儿,一下子倾倒在地上,砰地四散开来。

秦珂只觉身上一重,眼前一黑,一个温暖潮湿的怀抱抱着自己滚了两滚。

眼前一下子亮了,噼里啪啦地雨珠滴落在她的背上,顷刻之间,她的衣服,她的头发都湿了。

秦珂怔怔然地看向身下的少年。

他的脸扭曲着,隐有痛色,他的眼睫颤了颤,原本明亮眸瞳比平时黯淡了些,青紫的嘴唇动了动,“……没事了。”

秦珂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从前悲剧或多或少和身下这个少年有关,在马车里的喂给柳老夫人的一丸药,将十四年前的真相尽数道出——十四年前的一桩一桩往事,除了已疯的唐玉音,又有谁比柳老夫人更加清楚?

只因为她是柳老太爷做主聘下的儿媳,只因为她和柳介婚后琴瑟调和,只因为她的父亲已逝,大兄官职不高……这都是她被嫌弃的理由!

惨死在产房里的孕妇,溺死在水盆里的婴儿,被活活打死的傅姆,被利用唐家关系而来的杀手夺去一十三条人命的秦家,她的母亲,她从小到大的家人!还有她闻信抑郁而死的大兄——柳唐氏这个毒妇欠她秦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全是因为她的一念之差!

她只是想同这个恶毒的妇人一道坠落三途,让她尝尽她噩梦中地狱业火,刀山剑林,凭什么,她做尽了恶事,还能活得如此坦荡,如此舒服!

秦珂一直压抑的怒火和不忿在这滂沱的大雨中喷发出来,她的眼眶酸涩滚烫,有透明的水珠滚滚而下,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柳之潜的面庞上。

奇异的,柳之潜感觉到了这些许与众不同的热度,他慢慢地有些吃力地眨了眨眼,抬了抬手,“……别哭……”

秦珂透过泪眼看他,他的面色此时惨然发白,嘴角却还凝着一抹笑意,“……阿衣……帮帮……我……”他的眼睛慢慢往下阖,“……女乃女乃……”

秦珂从他的身上爬起来,翻身坐到一边,她的目光突然顿住了,大雨落在地面上,汇成涓涓的细流,从柳之潜乌发下流出的雨水带着暗暗的红色——这是污血。

“阿獐?阿獐,阿獐!”秦珂突然慌了神,使劲拍了拍柳之潜的脸颊,方才还睁着的眼睛已经闭上,再无动静,秦珂颤颤地伸出手,模了模他的后脑,一手的血污。

她吓得往后退了退。

大雨还在下,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地上,拖沓的月白衣裙蜿蜒在地上,沾染上泥水,一片月白夹杂着泥土污色中,慢慢浸透到衣角的血也红得分明,她的手在发抖,她觉得浑身寒骨冷彻,呆了一会儿,突然往前爬了几步,伸出食指抖抖索索地在他鼻下探了探,还有微弱气息。她又呆了呆,突然瘫坐在地上,眼泪倏倏地滑落出来,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中,她冰冷的唇和着滚烫的眼泪,不时落在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上……,“你还活着,还活着……你不能死,不能死!”她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在袖袋中模了又模,在鞶囊中找到一个炮竹似的东西,她两只手使劲儿扭了扭,扭开尾巴,将它往远处一扔,炮竹似的东西顿时一阵鸣响,冲上天际。

天地间静得很,远远地似有隐隐传来僧人变文讲唱的声音,

“……狱卒擎叉两畔催,目连慈母狱中回,

临行扶门回首望,涕泪交流语声哀:

‘阿娘与儿今日别,哪知相见在何哉?’……”

这是《大目乾连救母变》‘目连冥间见母’一段,秦珂从前陪着母亲一道听过。僧人的声音高扬婉转,情真意切,声声泣泪,她曾经听得心中感念,泪流满面。可是如今,她却慢慢地止住眼泪,脸上露出一个奇异地笑容,她将裙子的澜边撕下,卷成一团,置在柳之潜的脑后,轻轻放下他的脑袋让他枕着,她俯看着他,用手抚模着他的脸,突然痴痴地笑了,“好阿獐,好孩子,你……要乖乖的……若是我因种种罪孽落入三途,便叫我自生自灭,万劫不复,只要你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做母亲的,哪里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儿受此磨难,目连救母,我不要你救,不要做目连……”

她从雪地里站起身来,绣着绿梅的裙子短了一截被风吹起,泼天的大雨中,她月白的身影仿若随风随雨消逝在世间。她的目光落在倒在一边晕过去的柳老夫人身上,心中恨极,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你个老虔婆,恶毒妇!倘若我是你儿子,便丢你在阴曹地府中,让你受烈火焚身之苦,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她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充满凄苦,笑着笑着她的眼泪重新掉落下来,“子不复仇,何为子?不复子!汝之恶妇,毒我儿,杀我母,我与汝之仇不共戴天!”她赤着双眼,缓缓跪倒在柳老夫人的身边,伸出十指使出吃女乃的劲,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老虔婆!我今天就坠你下地狱!”

柳老夫人的脸庞渐渐变得青紫。

她觉得力竭,她的眼前渐渐朦胧,却仍固执地不肯松开手。恍惚中有马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的手腕被一只手温暖的手抓住,颈间一疼,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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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一股令人熟悉又安心的青木香气,还有一只温暖的手,拂过她的前额,鼻尖,脸颊,这样小心翼翼地动作在暗黑的寂静里显得如此清晰,连其中隐含的一丝悄微的疼惜都能感受的到。

又过了许久,身边的人走了,脚步声远去。

眼睫轻轻眨了眨,放进一丝光亮。

墙角的鎏金香炉,静静地喷吐着香雾。

秦珂撑起身子,拥被坐起来,青色的帘帐,华丽的摆设,甚至连地上都铺着一层雪白的地衣——这里,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醒了?”半折的小紫檀叶立地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影。

秦珂怔怔地看着他,面色有些疲惫,袍靴穿戴随便,却丝毫无损他俊美的相貌。

“这里是南定王府。”他笑了笑,亲手到了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

“那个人是你吗?”。秦珂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不过还是想起了雨中的时候,“我……他们……”

成箦坐在她的床沿,伸直了长腿,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听她问,笑了一笑,“都没死。不过,那个车夫……”他沉吟着看了她一眼,“在我这儿。”

秦珂有些木然地“嗯”了一声。

“不解释?”成箦淡淡道,“花奴和丹瓶各被我罚了十板子。”

秦珂动了动唇,看着他道,“……是我执意……”

成箦突然伸出手去抚模她的脸,他的大拇指缓慢地滑过秦珂的面颊,微微用力,“阿珂,你的来历与众不同,你嫁过人——虽然我很不喜欢提起这一点,但是你肯定懂我的意思,明白我的举动之后的意义,是不是?你,不是未及笄的小姑娘……”

秦珂捧着茶杯,愣愣地看着他。

成箦欺身上前,靠近她,一霎,周身的青木香气愈发浓郁起来。

“我什么都可以帮你,你要弄清真相,你要那柳唐氏的性命,可以,我都能替你办到,你做什么,我也不反对,我去南梧前,甚至怕你一人有何不妥,将花奴留了下来,好助你一臂之力——可是我后悔了。”他的手伸向秦珂的脖颈,用力往前一拉,秦珂一个不妨,扑入他的怀抱中,时光好像又回到宫中的那个傍晚,只不过这一次,初初醒来的秦珂没有力气曲起胳膊抵住他的胸膛,也似乎没有那样的抵触感。

“我的可以里并不包括你自己的性命——你到底在想什么?”成箦怀抱着她,唇轻轻擦过她头顶的发丝,“傻姑娘,你还能再重活一回么?和一个老太婆一起死?一点也不值得。”

秦珂伏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

"想知道你都闯了什么祸么?嗯?"

秦珂垂下眼睛,“我不关心。”

“既然你不关心,那我就不说罢,”突然,成箦声音里突然带了丝笑意,“不过,你闯了祸,为了给你月兑罪,你恐怕要留在我身边了,我带你去南梧避一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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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感谢Scarlettdc童鞋的打赏和粉红,感谢*海盗路飞*小盆友的粉红~感谢eee0499ff的打赏~~都是熟悉的ID有木有~~洒家写文拖沓,不成熟,写得一直很寂寞⊙﹏⊙b,不过,今天上线看到兔子们的打赏很感动有木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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