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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脂粉铺子,谷凡辞工,领了工钱。其实这个月还不足,许英很大方地给了她满月的工钱。

谷凡也没有矫情,接了过来,她太需要钱了。

收拾东西,离开,没有见到冬子,只和武二告了个别。

武二也觉突然,可是东家在前,她什么也没有问。倒是胡掌柜嘱咐了两句。

许英听到就有点不耐烦了,生硬地说:“她一个大女人,还需要你这么千叮咛万嘱咐的。”摆了摆手,“走吧,干脆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许英这话来得蹊跷,世上哪个会说自己的铺子不是什么好地方?

谷凡歪头瞧了许英一眼,同她告别,然后大步离开,没有丝毫迟疑。

终于离开了这个她来到异世就一直待着的地方,说不上有多留恋,但总会有些怀念。

谷凡来到颜舒家门前,抬手敲了敲,她不知道颜舒是不是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也不知道颜舒会不会赶她离开,但她离开许记之后,第一个想到,或者说唯一一个想到的地方,只有颜舒这里。

门开了,颜舒站在门里,谷凡站在门外。

颜舒满脸诧异,谷凡满脸不安。

“舒儿,我辞工了!”这是谷凡见到颜舒说的第一句话。

“舒儿,对不起!”这是谷凡说的第二句话。

然后谷凡就像一个等待被判刑的犯人一样,等待着颜舒的发落。

颜舒的第一个动作是——把谷凡拉进门。

颜舒的第一句话是,“你这是怎么了?”

谷凡看着颜舒,颤抖着嘴唇,“你不生我的气吗?”。

颜舒反问:“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谷凡看颜舒的脸色再自然不过,这好像不是一句反话。

难道说,当时颜舒与她擦肩而过,并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真的没有看见?

谷凡小心地看着颜舒,果然就见颜舒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心下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沉重起来。

她一直扬言自己关心舒儿,爱护舒儿,可是她连舒儿心底最深的痛都没有看见,她不知道舒儿一直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她出入许记,又是以什么样的胸怀包容她的任性。

从开始到现在,她只是不断地依靠着舒儿,从他的身上获取安慰、获取力量,可是她又真正的给舒儿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

谷凡扑过去抱住颜舒,嚎啕大哭。

颜舒抱着谷凡,轻轻地拍着谷凡的背,不断地安抚她。

“在许记受委屈了?”颜舒在谷凡的耳边轻声问。

谷凡摇摇头。

颜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谷凡,给她无声的依靠。

好长时间,谷凡才平静下心情,满脸歉意地把今天的事复述一遍,不管颜舒最后会对她作出怎样的宣判,她都要平静地接受。

“就为这事?”颜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谷凡点头。

“好了,”颜舒微晃了晃脸,“这事对我再平常不过,你没有必要有任何歉意,况且你也没做错,那时你若过来,不过给我多添一点难堪而已——我颜舒以后要在他许惠手下讨生活了!还有比这个更自打嘴巴的事吗?你又为此辞了工,你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谷凡拉住颜舒的手,把脸捂进他的手里,“舒儿,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歉意!谢谢你原谅我,舒儿,我不能没有你!”

颜舒感觉到有泪珠从他的手心划过,原先的些许愤怒与伤心,也就此融化不见。她是真的难过,真的歉意吧?那他还有什么别的可求呢?他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而已!

“这么说,你没有地方可去了?”颜舒问。

“嗯。”

颜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去自己的房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搬到父亲房里,“你以后就在这里睡吧。”

谷凡看着这间只有简单摆设的房间,想起当初她就是在这里与颜舒结缘的,那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于她来说,却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在她危难时刻,又是他把她捡了进来。

舒儿已经无路可退,她也不能再让他退。

是该好好谋划一场了。

原本她就两手空空,所能凭借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双手而已。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对于谷凡的进驻,颜父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好生劳作,不可懈怠。

夜晚,久不能寐,回想起一天发生的事,纷乱而无绪。

她该做点什么呢,或者说她能做点什么呢。

从一开始,她发现了玫瑰花以后,就打算从它着手。玫瑰酱算是成功了,面霜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等工具做好了,玫瑰纯露也可以做出来了,她相信混个温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是就算能把玫瑰花的产品做出一百种,她拿什么保证别人不会像她一样也做出同样的东西,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玫瑰花也不是四季常开的,她做得了一时,难道还能一年四季地做下去?

问题有了,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在哪里?

首先要保证货源,就必须有足够的原料。那么她必须有属于自己的花田。不同于那些野玫瑰,都是无主之物,谁想来摘谁就摘。虽然少了本钱,但也把命脉交到了别人手上。原料一定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其次要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一定要有别人轻易学不会,或者轻易不知道的密方。玫瑰酱是瞒不住的,只要人们知道了用的花是玫瑰,很容易就能做出同样的东西,到时就不值钱了。应该趁着现在新鲜,好生卖上一批,也等于给自己攒点本钱。面霜,如果自己不透露做法,应该可以瞒很长一阵的。蜂巢和甜杏仁的采买也要小心避人些。至于纯露,那工具若是成了,应该也是可以独领风骚一阵子的。

这个时候,她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标志,就算日后有人做出同样的东西,也要让人记得只有她的才是最正宗的。至于这个标志,可以稍稍推后再想。

最后的留手,那就只有精油了。不知她用蒸馏法蒸馏纯露的时候,能不能出来,出来了又能不能分离出来?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她就可以稳坐在老大的位置上了。如果不行,也只能再想办法了。

现在办法也有了,那么她要如何实施呢?

玫瑰花田好找,只要能让陈县令给她在四平山上批下一块地,她的花田就有了。可是她拿什么说服陈县令呢?批下地来,她哪来的钱买呢?买下地来,花苗从何而来?花苗有了,谁来种呢?

先从最后一项想,找谁来种?只能找有经验的花匠来了。这个可以打听,花钱一定请得到。

花苗从何而来?四平山上到处都是,应该不难。无主之物,谁占了先机,就是谁的。

买地的钱?如果可以把玫瑰酱都卖出去,应该会有上百两的收入。蔚县上好的田地,也不过二十两一亩,那四平山不过是荒山一座,土地总贵不过上好的麦田。顶多十两也就拿下了。那么她可以得到十亩花田。头一年新苗不开花,再加上经验不足,只有本枝才能开花,移植过来,产量低些,亩产也总该有百斤吧。十亩就是一千斤,艰苦些也就够了。第二年,看她们种植的情况了。种得好的话,亩产应该至少有二百斤往上。第三年,应该可以保持二百斤。那么她就有了稳定的原料来源了。以后能不能把花田扩大,就得再看了。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怎么才能让陈县令同意批给她地呢?陈县令不好财,送礼没用。好名,她送锦旗也不见得好使。唯有言造福一方百姓,说不定可以说动一二。

这个问题就算解决了。她以后的产品推出,放在哪里卖呢?总不能再让舒儿一家一家地上门推销吧?应该有个铺子,叫什么呢?不妨就叫玫瑰小铺!只卖跟玫瑰有关的。统一包装,统一标志,上面打上玫瑰小铺的字样,后面应该再署上颜记二字,让舒儿也自豪一把。

那么产品的定位在哪儿呢?她一直不希望舒儿持续现在卖脂粉薄利多销的状态,太过辛苦了,也赚不到什么钱,不过维持一个生计。应该定位在高端上。虽然她觉得自己的东西的确要比那猪油面脂强,但要是以后同许记打擂台,她就太吃亏了。但是她的产品很单一,仅止于面脂和护肤水,这恰恰是许记的弱点与留白。玫瑰小铺不卖水粉,就不会触及到许记的底线,应该不会招来过于粗暴的打击。不管怎样,先生存下来,再谋以后发展。

如果这些都可以做到,那么一段时间内,吃喝这些事应该不难解决了。再往后,就只能且走且看了。

谷凡确定好了今后的发展方向,心里暂安,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谷凡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缓了好半天的神,才记起自己已经搬到颜舒这里了。然后猛地睁圆了眼睛,这可是到颜舒家的第一日,可万不能让颜父觉得自己懒惰,不求上进。麻溜地爬起来,收拾整齐,开了房门。

颜舒早已起来,正在厨房里面烧火做早饭呢。

谷凡期期艾艾地凑过去,小声说:“舒儿,不好意思,起晚了。”

颜舒也顾不上看谷凡,手里忙活着,只说着:“知道你今天肯定起不得早来,昨晚上就瞎想了吧。一个大女人,心思那般重,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还不如我一个男人家放得开!”

那是舒儿你宽容,谷凡心里说,若是在现代,自己碰到同样的事,不把那个男的收拾得从头灰到脸,也会让他知道危难之时不肯挺身而出,就得马上滚蛋!可是舒儿你没有那么做,收留我,安慰我,尽管错的是我!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男人肯如此地包容我。

舒儿,你知道吗,失去你,我会生不如死。

谷凡把那句话深深地压藏在心里。

颜舒推谷凡去洗漱,让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谷凡出来,从井里打了水,洗脸漱口,收拾妥当,那边颜舒已经叫着开饭了。

很清淡的米粥小菜,温馨爽口。

饭罢,谷凡把昨夜做的那些打算同颜家父子说了,颜舒偷看了颜父的脸色,然后轻声嘀咕,“我是没有意见的。你们女人家想要做事,我总不好阻拦,不过搏一把,也没什么输不起的。”

颜父瞪了颜舒一眼,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这些,我不是特别明白,但是你能不能同我说一下,为什么一定要包花田?这四平山的刺玫花,均是无主之物,也不需要什么本钱,做下来就是利,为什么要花力气与本钱,去种呢?”

谷凡早想到必有此一问,但她也没有打算说得过于正经,只要让颜家父子明白她的意思就好了,因而说:“我就是这么想的,那四平山上的刺玫花均是无主之物,谁也采得,谁也挖得。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把它们都收到自己的囊中,以后让别人都花钱来买,不好吗?”。

颜父想了想,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时候,把刺玫花都攥到自己的手里,以后等别人知道这话宝贵了,也只能从你的手里买,是这个意思不是?”

谷凡点点头,继续说:“当然要想完全控制住是不可能的,毕竟四平山那么大,野生的也好,将来有人要种也罢,这都是由不得我们的。我们只有在最早的时候,在还没有人意识到刺玫花的价值的时候,把握好时机,抢先种上,那么不论日后这刺玫花的发展如何,至少没有人能断了我们的原料。不然,比咱们财大气粗的人不知凡几,以咱们的微薄之力想要与她们抗衡,是不可能的。”

“想法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颜父肯定了谷凡,但也提出了质疑。

第一步做通就好,后面的可以慢慢解释,至少没有被一棒子打死。

“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到四平山好好考查一番,看看可行处有多大,如果能开出花田,我再想办法找陈县令求她批地。”

“那买地的银子从何而来?”颜父突然给出一棍,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并不打算把卖玫瑰酱的钱用来买地。

颜舒脸上立马一僵,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但颜父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两个孩子突然失落的表情,仍是认真地询问谷凡的打算。

谷凡一怔,心里微凉,但好在没有变了脸色,硬着头皮说:“这个,我同陈县令沟通过,才能最后敲定,总会有办法的!”的确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凭什么认为舒儿辛苦赚来的钱,要给她这么去做试验,若是打了水漂,以后舒儿的日子要怎么过?

谷凡拉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对颜舒说:“舒儿,我一会儿要出去,中午不一定回得来,不用等我。”然后感觉到手一紧,颜舒的手覆了过来。

谷凡心里一暖,安抚地摇了摇颜舒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颜舒,示意自己没事。

颜舒闷不吭声地收拾起碗筷,也不看颜父,转身进了厨房。

谷凡走过去帮忙,颜父把谷凡叫住了,“你不用管这些事,这都是舒儿该做的,你若有心,就把心思多放在外面的事情上吧。”

谷凡低头应是,回头看了一眼颜舒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才说道:“伯父,舒儿,我先出去了。”

走出大门好远,谷凡仿佛仍能听到颜父说给她的话,“买地的银子从何而来?”是啊,如果没有舒儿,那银子该如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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