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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凡回到铺子里的时候,胡掌柜正找她呢。

冬子看谷凡回来,悄悄松了口气。

胡掌柜对谷凡说:“二公子的公公要换脂粉用,嫌原来的太艳了,本说来铺子里的,现在也不知有什么事来不了了,让把各色货送去相看一下。你准备一下,就过去吧。”

谷凡点头答应,径去准备。

冬子同武二咬耳根,“什么时候长得好的都占便宜,你看送个货,胡掌柜也净挑漂亮的。”

谁知这话偏偏就让胡掌柜听见了,笑骂道:“你这猴崽子若是不服气,就回爹肚子里重新出来一回,不定能长得多几分人样!”

谷凡虽然在里面准备东西,但因为胡掌柜的声音本就高,也没掩饰的意思,因而让她听了个清清楚楚,多少也就猜到了冬子说了什么。

把东西准备好,掀帘子出来,谷凡接道:“冬子,那可是因为胡掌柜器重你,才让你留在铺子里撑大局!你不见什么时候这种小事,胡掌柜会亲自出马,自然是我这种小卒子打头阵啊!”

冬子嘻嘻一笑,“胡掌柜,你说同样一件事,怎么不同的人说来,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啊!”

胡掌柜骂了一句“猴儿”,也笑了。

谷凡同胡掌柜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提着东西出门了。

谷凡知道许二公子的公家是做米面生意的,这种生意虽然不像脂粉、绸布一般利大,但却是最稳妥的买卖,毕竟人人是要吃粮的,时时都有生意做。

像李家这种大户人家是不许商铺伙计走正门的,谷凡直接找到李府侧门,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拍门。

门很快开了,问清谷凡的身份,便找了个小厮在前边领路。

谷凡很规矩地目不斜视,即使其中有好奇的小厮、侍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只作不知。

走过两进门后,那小厮就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这时从大院里迎出一个侍人,对谷凡说:“是许记的伙计吧,老爷正等着呢。”

谷凡点头称是,跟着那侍人往里面走。

那侍人一边走,一边同谷凡交待:“老爷最不喜欢人耍贫,一会儿你可不要为了吹嘘你的东西,扯谎耍嘴,弄得老爷不高兴了,咱们大家都不好做。”

谷凡笑道:“多谢哥哥指点!”

那侍人斜了她一眼,“谢就免了,只求你给我们省点事就是了。”

谷凡不再作声,行到屋前稍等,那侍人进去回禀了一声,谷凡才跟着走了进去。

谷凡微抬起脸,对着上位而坐的中男年子施礼,然后才把东西摆出来,只说了脂粉名字,等那中年男子相看。

那中年男子面目白皙,脸色甚为红润,打扮虽然中规中矩,却自透出一种富贵。此时见了谷凡摆在桌上的脂粉,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拿过来看看。

“只这些吗?”。李老爷随便扫了一眼,问道。

谷凡微低头,解释道:“因为听掌柜的说,老爷想找素一些的,才只带了这些来。其他的虽然还有,却是鲜艳的多。”

李老爷点了点头,叹道:“如今这些东西却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的,想找个合适的也不容易。”

谷凡刚想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一声感叹,接着一个年轻男子快步地走了进来,一边说:“瞧爹说的什么话,要我说,还是爹爹现下用的这个正好呢,偏说什么年岁大了,要换素一点儿的!岂不知爹爹春秋正好,艳一点正显出气色,也压得住颜色,倒是我们这些年轻的该用些素的,方显稳重呢。”

怪难武二说这许二公子厉害,岂不见这李老爷一见了许二公子,刻板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这许二公子一来,谷凡就更插不上话了,刚好便退后几步,省得碍了人家的眼。

李老爷拉着许二公子坐在一边,笑道:“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成天就是哄我这个老东西开心,照你说的那么打扮,可不成了老妖精了。”

“才不是呢。这脂粉呀,也要看什么人用,压得色,吃住粉,妆扮起来方是美的,不然再好的东西,用了也是糟蹋。就得像爹这样,方是富贵气象。”许二公子颇有点小家碧玉的气质,笑起来更满是天真,更显得话说得无比真诚。

谷凡感叹,人家李老爷不是不喜欢听人吹捧,但得看是谁吹捧,怎么个吹捧法。这许二公子绝对是个中高手。

“话虽如此,”李老爷点点头,顺手拿过一盒胭脂,“可是你有所不知,这新任县令马上就要到了。”

许二公子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听着。

“你可知这县令是个什么脾性的?”

许二公子摇摇头,“这却不曾听说。”

李老爷慢条斯理地说:“这可是真新得到的消息,县里旁人还不知呢。这县令姓陈,性子颇为温吞,众人都知道是个好脾气的。但是有一点,旁人却是不知的,这陈县令最不喜一些妖娆风月之事,最看不惯男子不庄重。”

许二公子接道:“陈县令来了,各家是必要相请的。”

李老爷笑道:“正是如此说,再加上她的亲眷也是要一起的。女人们在外面招待,县令正夫却一定得咱们这些人来。咱们这些男儿家,不能在外帮女人们做事,怎么着也不能扯了她们的后腿。所以挑些素色的,还是稳妥的。”

许二公子连连点头,“果然如爹所说呢。这个我却没有想到。”

李老爷拍了拍许二公子的手,“我的儿,不是你想不到,而是这份消息却不是人人可得的。咱们家也不过仗着米粮生意,多和官府有一些交道罢了。”

“总归是爹想得周到。”许二公子摇摇李老爷的手,“爹,那你好好挑挑吧,也帮我挑挑。我别的帮不了阿浩,总不能再扯她的腿。”

李老爷满意地点点头,与许二公子一起相看。

男人们挑脂粉总是有各种讲头,其实谷凡不大听得明白,从前她也不怎么化妆,技术可谓新手中的新手,擦点口红,便算对得起观众了,此时听他们说起来,也有点似懂非懂。

好长时间,李老爷与许二公子才选定了东西,吩咐谷凡明天送新的过来。

谷凡点头答应着,一边收拾着桌子上摊开的各样脂粉。

许二公子在一边笑道:“爹,你看还是如我说的这样好吧,去什么铺子里,还是在家里自在,随咱们怎么看,怎么比划!”

李老爹叹了口气,“也就是你爹家的铺子,不然哪有那么好性,不说耐不耐烦,还随咱们糟蹋东西。”

“可不就是自家的吗,若是连这一点也不许,还说什么自家铺子!”

谷凡算是听明白了,自己在这边面壁半天,感情就是为了让这位二公子讨好自家公公了。

当人家伙计,这点事也属正常。

谷凡的职业心态还是满好的。

谷凡提着东西出来,迎面碰到一个高大的年轻女子,大步流星地向她这边走来。谷凡侧身避过。

远远地听人喊“大小姐”,想来就是那位许二公子的妻主了。

倒真是相貌堂堂,也难怪冬子说许二公子嫁得好呢。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才,也难怪别人羡慕。

谷凡一路胡思乱想着,一路慢慢往铺子里走。

才走进去,便听到冬子同武二说:“你说这谷凡不会是被妖精叼走了吧,这么长时间,就是到山里走一圈,也该回来了。”

谷凡重重“咳”了一声,冬子转头看见谷凡,马上告饶:“我胡说八道,你别理我!”

武二也问道:“怎么去了这些时候,午饭我们都吃过了,厨房里还给你留着,快去吃吧。”

谷凡把东西交给武二,“帮我收一下,我先去吃点东西,可饿死我了。”

等谷凡吃过午饭,胡掌柜问她:“怎么样,定下了吗?”。

“定下了。”谷凡把那几种同胡掌柜说清楚,然后又道:“下次可别叫我去了,太痛苦了,一边傻站着,一边还得听他们说这个淡了、那个艳了,看又看不到,说又不能说,别提多难受了。”

说完,胡掌柜、冬子她们都笑了。

冬子说:“看来,我也不用羡慕你了,长得好有长得好的倒霉处,我还是这样子挺自在。”

胡掌柜笑了一阵,便同谷凡说:“明天你把东西送去,亲自交到二公子手上方好。”

谷凡愣了一下,说好。

到晚间关了门,谷凡想起与颜公子之约,便同冬子说:“你先吃吧,把饭给我留点,我出去一下。”

冬子还在她身后说:“我还想问你看到刺玫花了没呢?”

谷凡应了一声,“看到了!”便急急地出去了。

冬子抬头只看到谷凡远去的背影,不由嘀咕:“作什么火烧裤子似的。”

谷凡走到颜家门前,拍了拍门,不多时,门便轻轻打开了。

颜舒把谷凡让进门,谷凡说道:“怎么也不问一声便开了,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颜舒撇了撇嘴角,拉开门,示意她出去,“你出去,拍门,我来问。”

谷凡无语。

颜父听到院里的响动,走了出来,见是谷凡,便说颜舒:“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人家也是好心提醒你!”

颜舒微撅了下嘴,也不吭声,把门关上,一边让谷凡:“你先坐吧,我去取花过来。”

谷凡一边告罪坐下,一边同颜父说:“早晨在山里碰到了颜公子,颜公子好心分我花,我便厚着脸皮来取了。”

颜父点头道:“嗯,听舒儿说起过。不过,谷小姐要这刺玫花却是做什么呢?”

谷凡回答:“也不怎么,就是打算做点吃食,也不知能成不能成。”

“吃食?”颜父愣了一下,“不是用来做脂粉吗?”。

颜舒已经取了花出来,听颜父那么问,不由说道:“她一个脂粉铺的小伙计,许记能放心让她接触脂粉制作吗?爹爹,你也想得太多了。”

颜父原本想说什么,听颜舒这么一说,也就作罢了。

谷凡看了看颜舒,又看了看颜父,忽然想起冬子说过,这颜家原本也做脂粉生意的,却不知为何关了门。又想起上次来时,颜家父子对许记的反应很是激烈,便猜他们之间必定有某些不愉快,只是自己不过一个外人,却不好问。

“颜公子是打算用这刺玫花作水粉吗?”。谷凡问道。

颜舒沉默了一下,才道:“也只是试试,不知能成不能成,还没有人这么用过,蔚县的人也不大喜欢。”

谷凡鼓励道:“颜公子家学渊源,当是没问题的。”

颜舒闻言,脸色一变,撇过头没有应声。

谷凡有些尴尬,不知哪里又得罪这位公子了。

颜父叹了口气说:“舒儿打小就不怎么爱这些东西,所以家里的手艺他基本上都不会。也是我和他娘误了他,只想着他既不喜欢,也没有必要勉强,只让他同我学做绣活。可谁承想,他娘突然不在了,这手艺也没传下来,只苦了这孩子要强,非要依着他娘的手记,做出脂粉来。我们手里本还有些余钱,也不至于靠人施舍,但这两年投入得多,却基本没有什么回报,就渐渐艰难起来了。”

谷凡沉默了一会儿,方说:“我也不太懂这些,只是我想着,不一定非要在一条路上走到死,换个方向也许有更好的出路。这脂粉不知可否借我看看,好歹我也卖了有一个月了。”

颜舒与颜父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去取了来。

谷凡打开看了看,用手碾了碾,又放到鼻下闻了闻,才说:“效用如何,我尚不知,只是观其外形,我觉得也不差许记的。”

“那如何却卖不出去?”颜舒月兑口问道。

谷凡笑了笑,“这卖不出去的原因有许多,脂粉是一方面,但又不是唯一的一方面,再好的粉也要用的人知道才行。颜公子想拿去卖,也要有人认。如今人人都道许记的好,也许许记的的确好,但有没有好到没有别家的可以同它一较长短,也不一定,只是大家天长日久的,都认了这个。大家都说好,别的没用过的人,也会跟着说好。”

颜舒追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先把东西送给别人用用,他们若觉得好,日后自然有人来买,若是他们不肯来,就说明我的东西做得还是不行?”

谷凡冲颜舒竖起了大拇指。

颜父冲颜舒点点头,“你就按谷小姐的意思试试吧,成了是好事,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颜舒激动地连连点头,又问谷凡:“你在许记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的脂粉真的就那么好?我听说他们的凝霜粉卖到三十两的高价,真有那么神?”

谷凡苦笑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这凝霜粉,听说有了也直接送到大户手里,这么被人追捧,我想总有原因的,听说用了以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吧,皮肤就变得又白又女敕,卸了妆也不减其色。”

“哦。”颜舒有点丧气,不说话。

颜父安慰地抚了抚颜舒的头,才对谷凡说:“我们颜家从前也是做脂粉生意的,也出过些好粉,但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最早许记做胡粉的时候,他娘还很不赞成,说是不好,也不肯做。只是你看这些年,大家都认这个,现如今,更是出了这个凝霜粉,也不怪我们家的生意做不下去。”

谷凡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尤其她懂得不多,什么好的建议也给不了他们。

谷凡为难地低下了头。

正是这一低头,刚好看到了颜舒拿出来的刺玫花,还有半篓子,挑捡得甚是干净,突然眼睛一亮,说道:“颜公子不知明日有事没有,如果不忙的话,可否请颜公子帮我再去摘取一些此花?”

颜舒看着那刺玫花,也是一愣,“这么多还不够你用?”

谷凡摇摇头,“不够,真的不够。可听说这刺玫花的花期也快过了,不知还能得多少?”

“若是不够,我可以每日去采了来。”

谷凡笑道:“我也是想想,还没个稳主意,但不管要做什么,咱们总得有点与众不同才是?今日我回去再想想,你帮我这个忙,成吗?”。

颜舒有些不高兴,瞪了谷凡一眼,说:“有什么不成的,你还给我们出主意呢,这么点小忙,我再帮不了,成什么人了。”

“那好。”谷凡捧过那刺玫花,起身告辞,“那我明日再来,先谢谢颜公子了。”一边又同颜父告别,才走出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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