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铭,我们回来啦!”李冰冰一打开门儿就叫道。“臭小子,死哪儿去了?说好了在家看家,怎么又野到外面去了?”
“冰冰,刚才家里没有盐了,我叫他去买点盐,一会儿就回来。这次你可误会他了。”说着厨房里走出来一中年少妇,看起来风采依旧,容光焕发。不错,此人正是何婉。
“妈,你不是给老爸送饭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李冰冰不解地问。
“我是刚从你爸爸单位回来,他正在开会,而且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于是,把午餐交给他助理,我就回来了。”何婉笑意盈盈地解释。
“哦,妈妈,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我都快饿扁了。”李冰冰蹭到何婉身边,撒娇嗲嗲地说。
她们说话的间隙,林眠熙在他们的客厅,打量着裱着镜框的全家福。上面和乐融融的一家四口人,微笑着看着她。
林眠熙心中一阵激荡。她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却因为医院误诊,认识了现在的家人和朋友。她不敢想假如,怕假如成真的话,自己无法面对她现在的家人,更难以抉择去留。
这样想着,她看到了全家福的右下角有一张何婉和她的小小的合照。不用细看,她也知道,那张正是何婉把她送走的那天,她们去照相馆拍的那张。她自己也同样珍藏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林眠熙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林眠熙在林家的第一个晚上,三姐妹躺在一张床上,她静静地等着两个姐姐熟睡之后,委屈的眼泪才流了出来,不是放声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默默哭泣。
血雨似的泪水流到天明,她知道不能用手去抹眼睛,否则眼睛会红肿。她只好任眼泪肆意地蔓延枕边。第二天林苏晴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湿了,还以为林眠熙流口水,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林眠熙也不解释,自此,她便决定不再哭了。没有心疼你的人,再多的眼泪也枉然。
“不好意思,光顾着跟冰冰聊天,怠慢了客人,罪过罪过。”何婉端了碗姜汤,从厨房里出来。
“请问,您是?……”看到林眠熙的瞬间,何婉愣住了。从林眠熙的眼睛里,何婉看出来太多的内容。有惊喜,有胆怯,有羡慕,有掩饰。她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阿姨,您好,我是林眠熙,打扰您了,谢谢您帮我准备姜汤。请您多多关照。”林眠熙知道掩饰也没有用,从何婉的神情里,她已经知道,何婉已经读懂了她想说的话,只是碍于李冰冰在场没有说出来。
此时,林眠熙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是了,她们曾经是亲密的一家人,可就因为该死的医院误诊,她现在已经是客人了。
李冰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林眠熙和她才看清对方的真实面目,她们两年前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在冲凉风波中,打碎林眠熙眼镜的那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李冰冰。
李冰冰向来眼高于顶,对于容貌不如她的人向来都是不屑一顾。刚见面时,她只是粗略地瞟了林眠熙一眼,觉得除了白净点儿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没格外留意林眠熙的外貌。
李冰冰从林眠熙讶异中也看出了,她就是那时冲撞她,还硬要她赔钱买眼镜的那个女孩儿。除了那天戴的隐形眼镜之外,五官变化并不大,只是轮廓更清晰明朗了。
真是冤家路窄。林眠熙叫苦不迭。
“原来是你啊,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不是为了那点儿钱,千方百计的认识我弟弟,到现在还想让我赔你钱,是么?”李冰冰原本就不热情的脸拉得更长了。
“没有的事儿,都多咱儿的事儿了,我早忘了,你也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这回事儿。”林眠熙先示弱。
“冰冰,快点儿过来,准备吃饭。”何婉打破了尴尬得气氛。
“哎呀,今天真是倒霉。还吃什么饭啊,气都气饱了。”李冰冰满脸不高兴的回了房间。
“冰冰,你怎么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何婉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问女儿。
“你不要问我,妈,她是铭铭请来的客人,你让她跟你说吧!”李冰冰气呼呼地说。
“冰冰,真的很对不起,那时我们不熟啊,而且你不是故意的,我早就原谅了你。你也不要生气了啊。”林眠熙小声道歉。
“我才不稀罕你原谅不原谅,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妈,等铭铭回来,你跟他说,再也不要让这个女人来我们家了。真是的,倒霉死了。”然后,就一个人躲到自己房间去了。
“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越大越没规矩啦!林同学,你不要介意,多担待些。”何婉连连道歉。
“阿姨,是我打扰您在先,要请您见谅才是。如您不嫌弃,叫我眠熙就可以了。”林眠熙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
“眠熙,是你么?安眠的眠,熙熙攘攘的熙。我说的没错吧?”何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眠熙并不回答,只是深情地望着何婉,她不确定何婉会不会认她,她不能贸然给李铭熙找麻烦。
“好啦,眠熙,我们先吃饭,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聊。”何婉话还没说完,转身进了厨房。何婉做梦也没想到她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泪盈于睫。
何婉太开心了,有生之年,能再见一眼自己亲手送走的女儿,死而无憾了。她把这次会面,当做老天爷原谅了她无奈犯下的罪过,如释重负,喜极而泣。
何婉和林眠熙坐在饭桌前,双方因为久别重逢,不知从何说起。
“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丫头,真是难为你了!”何婉没有跟林眠熙求证,而是直接问她过去的生活。这让林眠熙的心里一阵温暖,可是,她心里不知怎地还有一股倔强,她不想让养母心疼。
“没有啊,我父母姐弟对我都很好,您不用担心,阿姨。”林眠熙的客气,让何婉心里有一丝疼痛。是何婉亲手把林眠熙送走的,即使林眠熙对她有所埋怨,她觉得也是应该的。毕竟林眠熙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已经经历了生离和死亡的考验。老天能让林眠熙活下来,何婉觉得,这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惠。
两人故作轻松地吃完了饭,说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何婉真想过去把林眠熙抱在怀里,这么多年,这个孩子的心性儿还是没变,宛转因人,处处为别人着想。可能伤害别人的话不说,可能伤害别人的事儿不做。
吃完饭后,何婉简单地把餐具收拾了一下,送到厨房。
然后邀请林眠熙到她的卧室,林眠熙何尝不想扑到何婉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呢?可是,她怕引起何婉回忆往事的伤心,对自己在林家的生活绝口不提。
百般追问下,也就几个字“好”“很好”“非常好”。对于林眠熙的敷衍式的回答,何婉理解为这个孩子跟她隔心了,如果她们一直在一起生活的话,现在的感情一定好得不得了。可现在疏离得真像客人。
“既然你不愿意说自己的事情,那我就跟你说说我们后来的事儿吧!”何婉主动转移话题。林眠熙有这样一个毛病,再不爱听的事儿,不爱见的人,只要别人爱说,人不走,她都不会耍心机转移话题,或是下逐客令赶人走。
“你离开我们家之后,当家的官儿越做越大。我和铭铭也就跟着他的调动,从村里搬到镇上,然后搬到县城,再到市里,现在他都是郑州市市委书记了。”
何婉讲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一定怪我们当初心狠,把你送走,所以也搬了家。然后就断了音信。可惜你小时候,没能为你付出什么,不能给你好的生活。后来我就因为太想念你,病倒了。”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怀疑事情是真是假。可林眠熙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说“阿姨,你不要难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长大了,也念了大学,现在做了绘画老师。您应该为我高兴啊,我最看不得您伤心了,拜托您别难过了。”林眠熙自己也是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