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使者孙大人终于等到了觐见圣上的机会。高高的宫墙外,孙大人满面红光,对三儿说道:“皇上一定会念及骨肉之情,满足岐王殿下的心愿的!”
三儿深深点了点头。他目送着孙大人微微佝偻的身影走进宫门,直到紧闭的宫门切断了他的视线。三儿期盼孙大人能带回好的消息,可是,他从心底无法乐观。其实,三儿并不喜欢京城,他无法理解岐王为何如此眷恋这个地方。当然,他希望岐王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能够了却心愿。想到岐王如今的病情和这些年的处境,三儿的眉头又紧紧锁住了。
“老师,我们十多年没见了!”圣上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长跪在地上的白发苍苍的老者,这是他少年时代的老师。“你站起来说话吧!”
孙大人谢恩站起,向圣上诉说了岐王的近况及请求。
“陛下,岐王殿下如今病入膏肓,人如风中之烛,唯一的心愿就是回一趟京城,拜见陛下,拜谒先祖陵寝,恳请陛恤岐王殿下的片真心,允许他回京面圣!”
圣上一言不发,脸上阴晴不定。孙大人垂首站着,心中颇为忐忑。
“休想!”圣上忽然将孙大人呈上的折子掷到地上,满脸怒气,道:“十几年前他装病,朕饶了他一命,如今他长进了,想跟我玩装死,要回京,做梦!当初朕就说过,他有生之年休想回京,就算他的子孙,也休想擅自踏进京城半步!”
孙大人慌忙跪下,道:“皇上!岐王殿下真的已时日不多,请陛下念及手足之情,开恩成全岐王吧!”
圣上怒道:“手足之情?当初晋王杀我妻儿的时候可念及手足之情?你回去告诉岐王,除非朕的端圣皇后和文光太子能活过来,否则他永远别跟朕讲什么手足之情!他若活着,就得安分守己好自为知,他若要死,按规格葬他就是!还有你,不得再啰嗦,一日内离开京城,不得延误!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孙大人出宫时,似乎更苍老了,三儿不用问,单从孙大人的神情就知道了答案。
“岐王殿下,老臣无能,老臣负你所托啊!”孙大人老泪纵横,朝岐国的方向说道。
三儿忙扶住孙大人,道:“老师!你千万不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其实这种结果,王爷早就能料到的,圣上若不是无情,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任他卧病边陲?”
孙大人忙捂住三儿的口,道:“你别乱说话,小心惹祸!”
三儿哼了一声,深深望着威严而又高深的宫墙,目光复杂。
长亭外,驿道边,杨柳依依,芳草凄凄,孟原公主为孙大人、三儿等人送行。
“公主,你回去吧!送人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孙大人道。
孟原公主眼中噙着泪水,道:“大人,我的哥哥和侄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孙大人道:“公主放心,老臣一定尽力而为!”
孟原公主让随从递上一精美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只璀璨玲珑、栩栩如生的黄金小马。公主道:“大人,这是我送给文会的一点小小礼物,你替我转交给他吧!”
孙大人接过锦盒,脸色微变,问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山小金马?这可是传世的珍宝啊!”
公主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天山小金马是陛下当年赏赐给平城大将军的,也是平城大将军生前最喜欢的物品,本来有一对,其中一只已送给晨君了,现在这一只,你替我送给文会,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立在一侧的三儿道:“世子一定会喜欢的,我替世子多谢公主!”说完,向孟原公主深深行一大礼。
公主扶起三儿,看着三儿略带忧郁的英俊的脸,微笑道:“好孩子,路上珍重!”
“珍重!公主!”三儿道。
暮色渐浓,孙大人坐在车内,三儿骑在马上,一行人离京城越来越远。
猛然间,三儿勒住马,回过头,凝望着京城的方向,一字一顿道:“我还会回来的!”
一个月后,岐王病逝,享年四十一岁。世子文会经朝廷册封,继承父亲爵位,成为新一代的岐王。
孟原公主在得知兄长过世的消息后,十分伤心。她静静坐在池边,回忆着小时候与三位皇兄在宫中嬉戏的情形,恍若隔世。大皇兄晋王在与二皇兄争夺皇位的过程中被杀,妻儿皆被诛灭,二皇兄从梁王变成了皇帝,高高在上,却越来越冷酷无情,三皇兄岐王被赶出京城十几年,如今英年早逝,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继而,孟原公主又想起了死去的驸马魏陵,那个英俊多情的男人,那个风华无比的男人,那个自己无比挚爱的男人,竟已离开自己那么久了……
悲伤和孤独如潮水一般涌来,孟原公主觉得心口一阵又一阵疼痛,身体一阵又一阵发凉……
左伯诚大将军是从陈中泽那里得知孟原公主生病的消息的,当时,他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正在指挥一场军事演习。从左大将军沉郁的神色里,陈中泽看出了无尽的担心和焦虑。陈中泽认为,左大将军会立即离开这里,去看望公主,然而,左大将军没有这么做,他依然冷静沉着地指挥着正在进行的演习。
陈中泽想,如果晨君有事情,自己能否像左大将军一样沉得住气?答案是不能。
演习结束,左伯诚大将军连戎装也顾不得换下来,骑马奔向孟原公主府,陈中泽也骑马紧跟过来。
陈中泽的心中竟升起一丝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晨君,晨君和舅母孟原公主感情那么好,孟原公主病了,晨君肯定会陪在那里。陈中泽为自己的兴奋感到惭愧,因为,这让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孟原公主和左大将军,可是,怎么办呢?一想到能马上见到自己最最心爱的女子晨君,他就抑制不住快乐的感觉。
陈中泽想得没错,晨君在公主府上。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昭华公主竟然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