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好面善,你我可曾见过?”在那张平凡的容颜上没有觉察出一丝异样,赵匡胤似有不甘的问道(千年泪第六十七章巧会东山(3)内容)。
容貌和身形虽能借助外力改变,可是声音要如何伪装,只要一开口,便会被识破女子的身份。汐芸面上极力的保持镇定,手心却渗出薄汗。
死亡并不可怕,只是在经历了数次的劫后余生,汐芸更懂得了生命的可贵。况且,就算是死,她也决不愿落在赵匡胤的手上。
如今又与李从谦和李从益结伴而行,若是有个岔子,他们会坐视不理吗?
云扬——这个出尘雅致的男子,必会倾力护她安好(千年泪第六十七章巧会东山(3)内容)。
汐芸不愿再亏欠于他,更不想因她而让南唐和宋室剑拔弩张。
对着赵匡胤咄咄逼人的眸光,汐芸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像是多年前梨花纷飞的午后,也是一句看似平凡的话语让她手足无措。
只是,那时她还是端坐云端的公主,就已经要忌讳赵匡胤几分,现在她国破家亡,而他已黄袍加身坐拥天下,今日的她还有什么筹码在手中?
像是嗅到空气中的危险味道,不等对峙的三人开口,李从益近身上前,一把揽过汐芸的肩头,调笑道:“九弟还要霸着我的友人几时?”
几人尚未回过神思,李从益已经不由分说的将汐芸带至欢歌的人群中。
欲跟上两人,赵匡胤却被李从谦张臂拦住,前者身后的随从按住身侧的剑柄欺身上前,却被赵匡胤随手一挥,给喝退了。
与李从谦傲然相视,赵匡胤不屑的冷笑,“今时今日,难道云扬兄认为凭一己之力可以阻挡于我?”
“赵兄断不会因一时意气,而放弃南唐这颗最重要的棋子吧?”李从谦唇边的笑容依旧闲适雅致,此番话语说得意味深长,浅笑的眉眼更添几分不羁。
赵匡胤盛气凌人的目光忽而一暗,李从谦这个高洁出尘,看似逍遥世外之人,竟然能够洞悉他心中最为隐秘的宏图。
他的直觉没有错,眼前之人或许就是他此生中最强的对手。
心中的杀机越来越甚,赵匡胤的眸中透出凌冽的寒芒,身后一个侍从有些急促的俯耳上前,不知说了什么,赵匡胤冷凝的目光渐渐柔和,甚至还透着欣喜的辉光,他屏退侍从,冷声而道:“云扬兄,若它日相逢,不知你还会不会有今日的洒月兑不羁?”
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赵匡胤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千年泪67章节)。
李从谦的心却在这一刻莫名凝重,无关家国,只因那道身影在转身之时,对着人声鼎沸处露出的无限柔软。
赵匡胤真是要取汐芸的性命吗?
若不是,为何还要在汐芸出逃的沿途派出死士狠下杀手?若是,他方才的谈话中,明明有所怀疑,为何不动手?
纵横沙场的帝王,必定是铁血手腕,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枉纵一个。
是什么样的要事会让他急急离去,连确认汐芸身份都顾不上?
目光凝在暗沉无边的夜色里,李从谦似要在那个远去的身影中,找寻答案。
此刻他心中庆幸为汐芸易容改装,若是让赵匡胤看见汐芸的真貌,他无法如此的自若从容,他也不知那个男子会不会为了这个清丽嫣然的女子搅乱心中的宏图。
李从谦不敢赌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因为方才赵匡胤眸中的柔软他太过熟悉,那是对着心仪之人才该流露的温柔。
多年前汴京金殿上,汐芸那惊世骇俗的一席话语犹在耳畔回响,李从谦的心忽而一滞,心中升起他不愿相信的一个认知。
可是赵匡胤的心思真如他所想一般吗?
究竟是为一洗当年拒婚之辱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血洗盔甲的杰出战将,心思竟是这样的深不可测,难以猜度。
独自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李从谦心绪凌乱,忽而肩上吃紧,无殇似有顿悟的声音划过耳际,“我总算明白,那小公子为何对我敌对如此(千年泪第六十七章巧会东山(3)内容)。”
带着自嘲的笑意,无殇低声叹息:“这小公子就是郭姑娘吧,那个已经离世的后周大长公主。”
李从谦急速侧目无殇的面庞,微眯着眼睛,目光冷凝,“无殇兄竟然知晓她的身份?”
“先前我也不敢肯定,就算是紫鹃姑娘之事也未能让我如此笃定。可是,你们今日对着那个傲视天下的男子的神色态度,让我想透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无殇越过李从谦的身侧,目光静谧在喧闹的人群中,“那件事她知晓了吗?”。
沉默无声,李从谦跟着无殇举目的方向看去,越过层层人群,那个被盖住华光的清雅女子,正款步向他们走来,带着一脸的疑惑和深沉墨霭。
“他离去了?”语调中还透着犹未可信的意味,汐芸神色惊诧,面上仍有异色。
李从谦臻首微含,挂着浅淡的笑意,那笑容仿若有融化人心的力量,即便是这样的清浅,依旧能立刻让人卸下所有的不安。
汐芸紧张的情绪明显放缓下来,只是面容上仍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对她狠厉无比,积怨已深的男子怎会突然离去?
那不是他——赵匡胤的个性。
虽是有太多的不解,但汐芸亦不多问其中因由,李从谦一开始的笃定与自信让她在心中坚定的告诉自己:无论赵匡胤是否离开,今日云扬必定都能护她周全。
是的,她坚信,这个温润出尘,明净如霜的男子有着她看不见的智慧与力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早已对李从谦深信不疑,就算是对自己也未有过如此的毫无保留(千年泪第六十七章巧会东山(3)内容)。看着清雅白皙的面庞,汐芸的心越来越迷惘,眼前这张如珪似玉的容颜倒映着火光,像是生出万丈光芒,盖过日月星辰,熠熠星辉也黯然失色。
可是,像被什么兀然惊醒,汐芸眸中的柔和渐退,翻涌起一股泠凝,直直打在无殇的身上,她近到李从谦的身侧,一声浅叹:“云扬不该和此人来往。”
李从谦愕然相视,无殇却丝毫没有在意汐芸的疏离,笑容明净,“不想姑娘还未放下对无殇的心结。”
“竟被你看出了身份,也好,我亦不用遮掩。”汐芸的声音寒如冰雪,神色出人意表的镇定,被无殇道破身份,她似乎毫不在意。
不知两人发生了怎样的纠葛,让汐芸将无殇视为洪水猛兽。李从谦正欲一探究竟,却听得汐芸毫不罢休的出言讥讽:“你这样的王孙贵胄,实不应该像我等蝼蚁草民一般,将时间虚耗在山林水泽间。无殇公子放着锦绣河山不去筹谋,着实不应该。”
无殇的笑意渐渐僵硬,升腾起一股悲凉萧索的情绪,他唇齿微启,还未发出半点声响,却被一道足以让旁人咂舌的话语给生生止住。
“汐芸,住口。”李从谦的声音不大,可是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汐芸神色微诧,呆楞的看着李从谦,一双清眸透着震惊。
这是云扬第一次用命令,甚至于训斥的口吻和她说话,这仅有的一次竟还是为了无殇。
汐芸心中委屈难当,神色间早已阴云密布,“云扬你可知他的身份,可知他想要加害于你?”
“汐芸勿再多言。”李从谦急速打断汐芸的话,“从谦信得过无殇兄的为人。”
“既是如此笃定的信任,云扬方才为何隐瞒我的身份?”汐芸仰天一笑,唇边的笑意冰冷,“也罢,是我枉做小人了(千年泪第六十七章巧会东山(3)内容)。”
置气的转身,心中酸涩愤慨:“云扬,你这个傻瓜。”汐芸愤愤的疾步而去,她也不知为何,李从谦相护无殇,她的心竟有些刺痛,她是怎么了?
是因为一腔好心被轻视,被怀疑,还是因为她不是李从谦无条件信赖的人?
汐芸的心纷乱不已,身后李从谦追赶呼唤的声音她也只作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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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芸倚在窗前,心思散漫的拨弄着身前的瑶琴,零落的音符不时从指间蹦出。
先前,李从谦追赶上她,不由分说将她拦下带到这座清雅的别院,未料到李从谦在这山野之处还有这么一处清幽的院落,虽是恼他,可是夜已深沉,不留宿于此,便只能于走兽鸣禽为伴,稍作思量,汐芸压下心中酸涩,顺从了李从谦的安排。
虽是妥协,可是汐芸仍旧不肯放下胸中气恼,那股意气憋在心间,一时找不到出处,是以,她特意挑了一间僻静的厢房,避开和李从谦相见。
天幕中,云淡星灿,煦暖的夜风轻柔的拂过面庞,汐芸的手指忽而不受控的律动起来,久违的曲音从那双纤白的玉手下倾泻而出,行云流水,写意洒月兑。
琴音兴起,汐芸浑然忘我,忽而箫音渐合,和琴曲竟是融合得天衣无缝。
汐芸身子一滞,眉眼间诧色渐起,她奏的虽是嵇康的《广陵散》,可是能合上琴音的萧曲,却是一千年后谱出的。是谁有这般能耐,有了超越千年的认知?
汐芸虽是惊诧,手指却毫不停滞,但那箫音中有一种广阔无涯的力量,虽是刻意相和谦退,但丝毫无法磨灭那份超月兑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