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练这窝心脚怕是许久了吧。”青儿一边走,一边偷笑。
苏青主笑而不答,脚下走得更急了:“咱们快些,他已经搬救兵去了。”
苏宅不大,比念慈居的规格要小不少。绕过正门的几进房子,再穿过一两个小院子,便走了大半个苏宅。走到一个极偏僻冷清小院,苏青主脚步慢了些,也沉重了些,青儿便知道到了。小院的门由一个又老又聋的老仆守着,见苏青主面如寒冰,领着一大堆人走过来,吓得连问也不敢问,躲进屋去了。
穿过大门,里面一派森然气象。青儿抬眼看向四周,虽是大白天,但是这里草木繁盛,几棵大树云立,颇有些遮天蔽日,再加上人迹罕至,倒成了个清凉世界。大门与正堂之间,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路的两边守着铜鹤两只,拾阶而上挂着“祖业流芳”的牌匾,两边的柱子还挂着对联,不过青儿没有细看。进了院子,苏青主更加庄重肃然,整了整衣裳后,恭谨的进了祠堂。祠堂里里面布幔重重,一张画像供奉在正中,想是苏家的某位祖先。画像下面,烟雾缭绕中供奉着七八个牌位,一次是苏幕遮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等等,而先苏夫人的灵位放在最边上。
青儿见苏青主神色庄严肃穆,悄悄的跟在身后并不言语。见苏青主在当中的蒲团上跪下,便悄悄回头向门槛外的苏七使了个眼色。苏七会意,招呼着月牙柳芽并小厮们一起出去,不一会便听见院门上栓的声音。
“青儿来。”苏青主跪拜完列祖列宗,起身叫过青儿,牵起她的手向最右边走了几步。“这便是我母亲的灵位。”
说完,苏青主径直在他母亲牌位面前跪下,低声祝祷:“母亲,承蒙圣上不弃,委以重任,孩儿就要去江南了,以后怕是有许久不能来给母亲上香了,还请母亲原谅。”
旁边青儿也轻轻的跪在旁边,没有多余的蒲团,她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苏青主又说道:“母亲,请你的在天之灵看一看我身边的人。”
青儿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虔诚的说道:“田青儿拜见夫人。”
“这便是我认定的白首之人,今日特意带来让母亲见一见。母亲泉下有知,看见儿子觅得佳偶,应当含笑。”
“夫人,青儿与青主结缘宁州,千里同行,患难与共,这世间最懂我的人是他,最知他的人是我,虽不曾海誓山盟,却能交托生死。今后无论艰难险阻还是贫寒老疾,青儿与青主必定不离不弃,相依相守,永不负他。”
“儿子今后,必定不离不弃,相依相守,永不负她。”
说完,两人转头相对,苏青主再次牵起青儿的柔荑。
“青主。”
“青儿。”
“你我既在婆母及苏家祖先面前立下白首之约,今后在我田青儿心中,你便是我的丈夫,我便是你的妻子。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坚持下去。”
苏青主忽的笑了,伸手揽过青儿的肩膀,嗅着她的发香,轻轻说道:“你会是我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妻子,咱们一起出去吧,外面有人在等我们。”
院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不断传来叫门和喧哗声,不难猜到是苏幕遮来了。
苏七见青儿与苏青主携手出来,二人神色中满是幸福与满足,便知道两人将许多话说开了,立刻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恭喜公子,恭喜姑娘。”
青儿有些娇羞,苏青主却哈哈一笑:“去开门吧。”
小厮得了令,立刻将门闩取下,外面正巧有人踹门,一脚落空后一个跟斗栽了进来。苏幕遮见门打开,不顾脚下躺着人,踩着就进来了。
“不孝子,你为何行凶伤你的手足!”苏幕遮厉声问罪,满面怒色,身后跟着苏家的管家管事,并十来个家丁护院。
青儿抿嘴一笑,对苏青主道:“来了不少人呢,如临大敌似得。你好好应对,我在后面等你。”说着,青儿便伸手扶了月牙退至众人身后,月牙和柳芽陪着她。
“那边厢房好像可以住人,咱们进去歇歇吧,这里人多吵杂,天气又大,我有些吃不住。”青儿见苏青主与父亲对峙,悄悄对苏七使了个颜色,带着月牙和柳芽便进屋去了。
祠堂里的厢房原是供苏家人缅怀祖先,侍奉先人时住的,以节俭、清苦为佳,格局不过是一厅一室。青儿略看了看,便知道这里极少有人住,布置得也不甚用心。“你和柳芽把桌椅擦擦,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月牙和柳芽得了吩咐便各自开始干活,青儿则先进了卧室避着。不一会苏七便带着一个小厮进来。那小厮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个子挺高却佝偻着背,一双眼睛总是游移不定。苏七不惯见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拎着小厮得衣领一把把他推进了屋。那小厮满脸的惶恐害怕,见了青儿抖抖索索低着头不敢开口说话。
“好好儿的,你怕什么,姑娘不吃人,只杀人,现在还不杀你。”背着月牙等人,青儿的语气和脸色都变了,变得冷酷、残忍。
小厮听见青儿说狠话,立刻噗通跪在地上,眼看就要大叫,苏七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你敢乱嚷,不等姑娘动手,你七爷祖宗先结果了你!不许叫,听明白没有!”
见小厮呜呜的点头,苏七放开他,在门口站着,一边把风,一边听青儿问话。小厮想是怕极了苏七,在地上缩成一团,不住的发抖。
“说说,可见到什么认识的人了?”青儿不紧不慢的问,也不见她刻意做出狠毒的模样,可是听着却觉得寒气逼人。
小厮依旧跪在地上,他早被苏七收拾得服服帖帖,刚才的一番恫吓,吓得他涕泪具下,呜呜的哭个不停。青儿的问话他仿似不觉,低着头不开口。
“你既这样没用,我留着你也无益,苏七,等会出去拿麻袋装了,再放几个石头,扔到河里一了百了。”青儿不耐见旁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心里一阵火起,眉头便皱了起来。
小厮听说要淹死他,立刻不敢哭了,爬道青儿面前,急切的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人认识,院子里那位老爷,便是那日找燕子飞他们几个的人。”
青儿冷笑:“你分明胡说,那位老爷是什么人,能去找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怕是看错了吧。”
小厮急得脸上赤红,赌咒发誓,唯恐青儿不信他,“小人看得真切,就是那位老爷。七爷带着小人见过不少老爷,小人都没有乱认,怎会今天便乱认呢。况且这位老爷样貌生得这样好,不像别人腆着肚子,很好认的。”
“你说的,也在理,我就姑且信你一回。”青儿挥手,苏七便带着小厮出去了。青儿站在窗边,将窗户翕开一条缝子,观察外面的情况。显然苏青主已经把他父亲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个当口,可不能叫别人拿住把柄啊……”青儿轻轻说道。
用苏青主,皇帝是顶着压力的,如果苏青主这时候再闹出什么与父亲决裂、不孝之类的事情来,便是皇帝也没有办法了,青儿不能让苏幕遮毁了苏青主的前程。阴人、害人、杀人的手段多得是,没必要明刀明枪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