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惊的跳起来,猛的爆发出一股可怕冲动,恨不得一把掐死淡梅才解恨,大不了同归于尽!咬牙这般念想着,人更是克制不住的动了一步。下一步被人猛的拽住了,怒气冲冲的回看一眼才发觉是韩斐,同她一样顶着一张气白的脸,却是多么坚定的拽着她摇摇头。
叶萧脸色更难看,完全想不通这些人如何还旁观的下去!她只知道,她是喜欢那不染纤尘的一袭白衣的,喜欢那如漆似墨的长发,喜欢他笔墨山水一般清秀的姿态,喜欢他随意的笑也能酝酿出暖风的味道。那是她在小时候,在二哥的身上,才能体会到的,久违的喜欢与依赖。
她也许能眼睁睁看着不相干的人去死,却无论如何忍受不了这样的一个凌成衣被人随意糟蹋。那是她的白衣墨发,何人敢以擅动?!
叶萧死瞪韩斐一眼,甩开手就作势要扑过去再次和淡梅扭打成一团,韩斐却是怒气更深,几乎是掐上她的脖子把她无声无息的拖回来,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叶萧眼睛瞪的大,韩斐眼睛瞪的更大,咬牙切齿道:“成衣自有分寸,如果你没打算全然相信他,从一开始就别答应成衣的帮忙!先前要不是你在前厅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和淡梅打起来,成衣也用不着多服一包剂量的砒霜。再拖下去成衣都有生命危险了,自然要用最为直接有效的法子,你个蠢男人给我安分点,真打算要成衣死么?!”
韩斐恨恨的箍住她全身动作,叶萧动不了,说不了,只得眼珠子转几圈,韩斐的话也在脑子里转了又转,思量良久,一咬牙,也只得静观其变了。只是再看向凌成衣时,衣襟都散开来大半,淡梅那该死的手还到处模!落在胸膛,滑上腰,还继续往下,被灿然的白衣覆盖住,意图不轨的在里面不疾不徐的动作!叶萧咬牙不吭声,却是气的一口咬上韩斐手指,韩斐一个哆嗦,抖着手死活不松。
下一刻,淡梅那张臭嘴也吻了过去!叶萧直感觉体内有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一口血堵在嗓子眼,恨不得喷出来才痛快。眼睛不由得发红,像是心底的一个美梦,被人无情的玷污,只有愈发卖力里抱着韩斐的手指啃,才能堵住那些不吐不快的呜咽声。
所有旁观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好受,度秒如年。
沉醉其中的淡梅脑子都已经昏了,只觉得身下的身子顺从的好似无骨的拂柳,想痛快的揉碎掉,想把那该死的衣衫剥落的干净,不管不顾的刺进去。
如果没有那些条令,没有那些吩咐,如果凌成衣不是如此出类拔萃,如果那人不是说了非他不可……他、好想……好想要了他。
淡梅喘息更重,吻的更深,凌成衣却咳了一声,呛进他一口的血。淡梅一震,万般不舍的分开长吻,再看一眼凌成衣,竟是又掩着口呛出好几口血来,心下比之先前陡然间要更心疼了好些。
“成衣?”
凌成衣脸色更虚弱些,“我不舒服……”
淡梅皱眉,松开凌成衣死瞪一眼叶萧,“毒不是解了么?!为什么会这样?!”
叶萧早在淡梅停了轻薄的当刻便和着韩斐停止了小动作,这会儿听了凌成衣的话更是瞬间了解了意思,不由的谎话信手拈来,“毒刚解,余毒犹存啊,身子肯定是虚的很,欢好如此费神费力的事,的确不大适宜。”
淡梅不满的蹙紧眉头,凌成衣恰到好处的再呛出来一口血,淡梅终于被唬住了,连忙从凌成衣身上爬下去,万分心疼与不舍的看一眼,“那成衣先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妈妈我去把下毒的人拎出来,再来探望成衣给成衣出口气,好不好?”
“那……梅字阁的事?”
许是先前的长吻太过激切,短短的几个字都说的很是气息不稳,苍白的面上一抹病态微红,看的淡梅几乎有一刹那的心惊,连忙好声好气的应下来。淡梅突然之间如此温柔体贴,看的叶萧咋舌。
苦肉计与计,不愧是三十六计其二,果真效果卓绝啊!
淡梅前脚才走,凌成衣微微呛出来的一口血便再也忍不住,悉数喷了出来,染了满床猩红色。
凌成旭最先惊呼一声扑过去,韩斐一激动也迈了半步,半步后又按捺着停下来,死活也要重新摆出那副气愤脸谱,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相比之下,叶萧的反应算是很有良心了,和着凌成旭一样,直往床头扑,不料被凌成旭十分嫌弃的一把推开。
“你!”
叶萧眉毛还来不及竖起来,凌成衣便禁不住的整个身子微微蜷起来,手拽的被褥死紧,面上疼的微微冷汗涔涔,刺心刺耳的溢出声声申吟。叶萧吓了一大跳,抱怨的话悉数吞进肚里,凌成旭已是哭红了眼,大叫韩斐的名字。
韩斐咬牙,想逼着声音冷下去,听着那一声声申吟又禁不住颤声,只得恶声恶气的开口,“叫我做什么?!都说了我韩斐就是一庸医,服那么多砒霜根本是自己找死!我可救不来这种不要命的人!”
凌成衣身子蜷的更紧些,牙关也咬紧,血却是从齿缝里溢出来,妖冶了秀美的脖颈。
“不过庸医基本医理还是懂的,赶紧催吐!吐的越凶越好!”说完,韩斐便恨恨的拍了拍自个儿嘴巴。
凌成旭如闻圣旨,亲自挽起袖子凶残的抠着自个儿老哥的咽喉,凌成衣却是不给力,呕出来几口酸水就没动静了。叶萧看的急,一跺脚冲出房,不一会儿又冲回来,手里端着碗异味连连的黄水,更加凶残的往凌成衣嘴里灌。
凌成旭怀疑的死瞪她一眼,“这什么玩意儿?!”
“尿。”叶萧直言不讳。
这么狠!!!凌成旭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连韩斐都瞪大了眼深觉自愧不如!凌成衣这个受害者听了,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更是染成了绿色,趴在床边乖乖的吐起来,吐的力气都虚了,要死不活的,只有苍白的脸色会稍稍回暖些。
韩斐瞥一眼凌成衣渐好的脸色,心下稍安,面上却是更加不爽,有意折腾凌成衣,“光吐哪够啊!赶紧吞鸡蛋去,生吞!吞个十来个才够数!”
叶萧、凌成旭哪里知道韩斐的不诡心思,如奉圭臬的磕开了十个生鸡蛋,一个接一个往凌成衣嘴里塞。
凌成衣先前疼的力气都耗尽了,一时只得受其迫害。生鸡蛋多难吃啊,却被自家弟弟捂住嘴不让吐出来。那接连喂过来的鸡蛋看的凌成衣脸都白了,摇着脑袋想一手拦下来,又被叶萧无情的拍下手,还掰正他的脑袋凶神恶煞的一口一个接着喂!实在吞不下去了,百般阻挠下,凌成衣还是会吐出来些,便听韩斐好生解气的哼一句,“吐出来的可是不算数的,再加一个!”
“你们……”晾是凌成衣的温润性子都忍不住黑了脸。
见凌成衣表情,几人终是心中大定,纷纷安心笑话起来。凌成衣脸色也缓和下来,亦跟着浅浅笑开,半晌又顿住笑声,柔柔看几人一眼,唇角蠢动,终是开口说出来,“你们先出去吧……”
叶萧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韩斐、凌成旭却是微微变了脸色,凌成旭更是眼睛又泛起红来,看韩斐一眼,“那韩大哥你们先出去吧,我留下来陪陪大哥。”
“为什么啊?!”叶萧不满的瞪眼,“成衣现在要休息,我乐意来照顾不行啊。”叶萧全然不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的热络,自自然然的笑眯眯看凌成衣一眼,“别别扭了,你帮了我忙,我来照顾你,应该的。”
不想,她才把视线投过去,凌成衣却是微红了脸,别开她的注目,还不自禁的扯了扯自己散乱的衣襟,掩住那剥离了大半的衣衫和脖颈处似有若无的红痕。
叶萧一瞬间懂了,不禁心头咯噔一跳,略略有些不是滋味。凌成旭再恶狠狠的对着她扫地出门时,终是没再言语,乖乖往外退。
凌成衣抬眸追着看了叶萧一眼,一眼却又闭上,掩去眸中淡淡萧索,“成旭……你也出去吧。”
凌成旭满目忧虑望过来,“哥……”
凌成衣见他这模样倒是笑了,“不用担心,我就是想静静,一会儿就好。”
如此,所有人都出了门,只是没人放心走远,便自觉守在凌成衣的房外,包括叶萧。不得不说,在韩斐和凌成旭眼里,她算得上是害凌成衣如此牺牲的罪魁祸首,自然对着她不会有好的脸色,凌成旭这个破小孩都是拿着鼻孔对着她的,韩斐要稍稍礼貌些,仅仅对着她翻白眼而已。
叶萧对着他们横眼,也是一副互不往来眼不见为净的架势,独自蹲守在一边,百无聊赖的赏星星去了。今夜的夜色其实还算不错,星云浩渺,流风轻暖,连着月色都是纯暇的皎白色,像那人干干净净的白衣。
思绪陡然又转到了凌成衣身上,叶萧暗叹一口气。自从二哥不在了,她何时这样把心思牵在一个男人身上过?
叶萧又一声长叹,恰恰被出门的凌成衣听了去。
“何事叹气?不开心么?”
陡然闻声,叶萧转过身来,便见凌成衣一身的凌乱早已打理好,换了件干干净净的衣衫,却依旧是她爱的不染纤尘的白色。
穿的真是好看……叶萧不自觉的又多看了两眼。
凌成衣却是微红了脸,别开视线,把一身白衣月兑了下来往她身上披。叶萧怔了怔,这才发现自个儿还是先前那番厮打的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尤其是这会儿在夜里坐久了,浑身上下透凉透凉的,凌成衣披衣的手不小心隔着衣衫触上了她的胳膊,竟都是那般真实的温热感觉。
凌成衣抽回手的时候,叶萧鬼使神差的一把握住,把那片温暖牢牢拽在了手心。
凌成衣一怔,目光望过来,长长的睫覆盖着温润目光,像今夜的夜色覆盖住的星月流光,看的叶萧口干舌燥……
被这般赤.果果的瞅着,凌成衣除了脸红倒是没太大反应,反倒凌成旭瞥见时大怒叶萧模自家老哥小手,还色迷迷的望着!那是气的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巴掌拍下叶萧的爪子。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叶萧手都被拍红了,立马从美色中挣月兑出来,一爪子朝着凌成旭反击过去。凌成衣还没会过来时,两人已经张牙舞爪的打了起来!
叶萧扭住凌成旭耳朵,“你打我手?!你个臭小子拿着鼻孔对我喷气我就忍你很久了,你还打我手?!”
凌成旭冷哼一声,一把把叶萧拧自己耳朵的手反拧过来,听得叶萧和自家老哥齐齐一声叫唤。
自动把凌成衣那声叫唤归为同情心泛滥,凌成旭便未作他想,继续拧着叶萧,如此肌肤相亲的驳回去,“打你又怎么了?!你这蠢脑子连什么是忍辱负重都不懂,我也看不惯你很久了!你还敢碰我哥?!”
叶萧拼命挣扎,就不信了连个孩子都打不过,死不服输,“我碰你哥甘你什么事儿了?管的着嘛!我就要碰!”说罢猛的朝前够了够手,示威的模了一把凌成衣大腿……
忙着劝架的凌成衣登时红了整张脸,凌成旭也气的差不多了,直接禽兽上身一把扑倒叶萧,坐上身去就要痛扁!不想自家温柔哥哥竟是惊喝一声,亲自出手拎起他耳朵提到一边体罚教训!
凌成旭眼睛都哭红了。这谁啊?这货不是他哥啊!
叶萧万万想不到凌成衣教训人的道具竟然是一把戒尺,那长长的尺子唰唰的甩动声听在叶萧耳里甭提有多甜,甜的叶萧都自觉装起了柔弱女子,安心享受着凌成衣的庇护。
好一会儿,却是着实好奇的坐不住了,踱到韩斐身边,戳了戳,“喂,成衣以前是做什么的?”
韩斐斜瞥她一眼,继续翻白眼。为了打听情报,叶萧没有两指插过去。
“私塾先生。”
“啊?”这等风姿,她还以为至少也是哪家公子。
论及凌成衣时,韩斐的白眼就自然淡了下来,偶尔看上一眼凌成衣重重举起戒尺又轻轻敲下去的模样,还会忍不住的笑几声,“我认识成衣的时候,成衣就是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平平凡凡的穷苦百姓,在县城里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却是有间很大的私塾。后来听成旭谈及,才知那私塾是成衣一砖一瓦亲手砌的。成旭说乡镇里穷,几乎就没有什么人读过书,有的孩子更是从小到大大字都不识几个,成衣心疼,就建了私塾免费教孩子们学文化。只是镇长是个吝啬老头,半个铜版都舍不得捐助,所以私塾最初简陋的不得了,雨要是下的大了点,孩子们得淋着雨听他讲课。成衣顾念孩子们身子,便又闲不下来了,白日教书,晚了便来修房子,一日三餐的钱都省下来,日子过的比孩子们还窘迫。”
“要是我就偷偷把镇长家的金屋银屋给劫了,教育本来就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儿,居然还敢不给银子!”叶萧蓦地插句嘴。
韩斐陡然望过来,竟是眸子亮了亮,“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叶萧受宠若惊的斜眼望回去,韩斐喃喃又补了句,“其实成旭也是这么想的。”
“……我懂了,就成衣执迷不悟是吧?”叶萧陡然无语,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还是喷了出来,“这人也不用善良到这种程度吧,对那种抠门的坏蛋就不能心慈手软了!”
“无关善良,责任而已。”
“呃?不明白。”
韩斐叹口气,“因为成衣是私塾先生啊。”
“……还是不明白。”
韩斐鄙视叶萧一眼,“为人师表就该当以身作则。成衣的一言一行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所有孩子眼中的标榜。无论是不是为了孩子好,无论他人是否自私无理,偷窃、盗取、强逼都是犯罪,无法被合理化。若成衣因为教育而去盗用镇长家的银子建私塾是合理的,那么孩子们若是为了病危的父母而去偷窃杀人也该是理所应当?”
叶萧张张嘴,半晌吐出一句,“那也是生活所逼。”
韩斐摇摇头,“那也是犯罪。自己想要挣扎求存的活下来无可厚非,以此陷他人入苦难境地却是大错特错,为生活所逼不该是犯罪合理的借口。”
叶萧默然。
“为人师表就是这样,在孩子单纯天真的眼睛前,有很多事明知可为而不能为。成衣走错一步路可能会拉着所有孩子误入歧途……这是为人师表的责任。”韩斐不自禁凝上那抹白衣翩然,眸中是全然的钦佩,“其实很多道理我们都懂,只是我们做不到,有很多境遇逼着我们犯错,而我们自我开解的把一切归咎于走投无路。我曾经最讨厌的就是赵国酸腐孺子的那副清高嘴脸,成衣,是我心里唯一的与众不同。”
叶萧听了,竟是怔怔,久之,真心符合了一句,“成衣的确是个好老师。”好到她这一辈子,就没遇见过这么干净的人。
不想韩斐竟是又摇摇头,“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哪有?”叶萧下意识的反驳。
“没有么?就拿你的眼睛看,他已经为了你在淡梅那里说了慌,为了圆谎,还把下毒的事栽赃给了别人。”
“那是为了救我!”
叶萧刚刚月兑口便觉得不对劲,又入了上述问题的死胡同,不由得咽着唾沫闭了嘴。
韩斐竟是笑她一眼,下一刻再移到凌成衣身上,眼眶已是有些红了,“这些事成衣不是第一次做了,往后兴许还要变本加厉些,不用如此替他开月兑。成衣自己都说过,为达目的,不惜做个小倌,甚至可以忍受在人身下受人凌辱,这样的人表面再光鲜,内里已经脏了,再配不起老师这样干净的字眼。终其一生,再不会自诩育人子弟的教书先生——这是他亲口对我说过的话。”
“怎么能这样?!”叶萧眼睛也不知不觉的红了,带着浓浓的忿忿不平。
“从他自愿当小倌的那刻起,就只能这样。”
“那为什么还要当小倌?不要当了不就得了,到时我们一起逃出去!”
叶萧反驳的激切,韩斐顿了好久,眼底淡红褪去,却又染上一抹冷意望过来,出口竟是一句警告,“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成衣既然救了你便是想为你好,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叶萧愣住,因了韩斐面上那抹凉凉的讳莫如深。叶萧不再多问,视线却是再离不开那柄长长舞动的戒尺。
不知从何日起,当她终有一日也一步步陷入那所谓的走投无路的境地,被逼无奈的设计一次次的犯罪时,总也忘不了,凌成衣手中那柄规诫的戒尺,曾经是如何庄重而肃穆的舞动过。
那时陪在她身边的凌成衣,却是亲手把戒尺折了。
他宽慰她的话很简单——
——当你知道何为犯罪,为何错,还义无反顾的往前走时,戒尺这种东西,就已然没有作用了。我们都是这种人,所以,折了也好,至少能让我更加安心的陪你,帮你,护你,成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