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无论谢府曾经闹腾过什么事，在这屋檐下过日子的依旧还是这般风轻云淡的过着。【文字首发】
除却谢琳琅的院子里益发的清冷外，便也没什么不妥的。
春日越来越浓郁，谢琳琅的日子过的却是平淡如水，一屋子人原本瞧着她最后那点依仗都被花氏给弄走了，越发的不拿她当回事，伺候做事不叫不动，动了也敷衍了事。
谁都想瞧瞧谢琳琅会不会又闹腾什么事来热闹一下，只是却令人大失所望。
如今阖府上下都道这大姑娘如今像是个死的，日子过的乏味的很，每日卯时起来去陪着上房卢氏说会话，用些早点，再去花氏那请个安，回来就关起门来闭门不出，在自个闺房弄了个佛龛，一坐便是一上午，念念经文，外头灶头里记得送饭那就吃，若是那回忘了，也不见她找人来催问，厨房的人本想瞧热闹的，可人家到底是主子，饿一回两回那还罢了，真敢不送把人饿死，那是万万不敢的，瞧大姑娘根本没反应，也觉得没趣，花氏如今越发重视表面文章，盯着紧，不知哪晓得了大姑娘挨饿的事，反而狠狠罚了几个板子，于是更没人敢再玩花样了。
饭该如何送就如何送，不论好坏，人大姑娘照吃不误依旧没话，真正是三棍子闷不出屁来。
歇了午谢琳琅也照旧关着门，不是弄弄花草便是偶尔绣些物件，只是没什么人教导，这绣品委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花氏心血来潮问她取了绣样来瞧了回，实在乏善可陈，也就丢过一边不过问了。
到了晚晌，谢琳琅照旧过来上房找卢氏请安说话，初初花氏还常让人陪着，不过几回后听着都是些翻来覆去的经帖，也不知这屁大的丫头哪来这些不着调的经文故事，听着没味，也就不愿意再管，谢琳琅再到她屋里来，她干脆让人递话出去说自个忙，不必姑娘总是惦记过来了，姑娘的孝心她自然心领，谢琳琅也就不再过来和她说那些个神神叨叨的故事了。
只不过谢琳琅这喜好，倒是对了卢氏胃口，卢氏壮年守寡，又折了亲儿，心如死水，也就那些个业报转世的经文能投契，原本屋子里能说上话的老人们被花氏以年老体衰都给送出去享老了，只剩下些没长开了的小丫头，没个能听她说话的，甚是孤寂，谢琳琅如今的话题正对她心思，娘俩个近日来亲密了许多。
花氏听闻东厢的人回报情况，觉着这对母女倒是挺好，都沉迷佛经，不问世事，也省心不少，便也干脆不过问，由着那俩母女折腾，还细心给送了不少经帖法器过来，上好的香花供果，说是让俩位尽用，卢氏益发感念这个妹妹是个体贴的了。
谢琳琅还特特来给她谢礼，送来卢氏的感念。
花氏可没功夫多管谢琳琅，只要她老实便好，如今最让她操心的还是自个宝贝丫头谢琳瑶，自打出了那等事，她益发关注谢琳琅的课业，琴棋书画的师傅一拨拨的请，拘着屋里用功，片刻也不敢懈怠。
就这么过了一月多，万事少提。
这一日，照旧歇了晌午后，谢琳琅正对着面前绣架上一对蝴蝶琢磨，屋外小翠掀了帘子走进来道：“姑娘。”
谢琳琅眼皮子不抬道：“回了？二妹妹这些日子可宽心些了？”
小翠笑眯眯道：“哪能那，听秋杏姐姐说，还是那副脾气，火气大着呢，昨儿个刚砸了个青釉粉彩的水柱，正赶着书画师傅的脑门，剐了些皮，师傅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说是再不愿教了，这师傅可是郓州城远近闻名的，请一回要二十两纹银呢，二太太哪能舍得，陪了一箩筐好话，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哄消停了。”
谢琳琅微微抬头，面露几分遗憾：“唉，我那妹妹心气未免大了些，人生在世，原也不过是彼此的造业，能有一时师徒的缘分，可是前世修来的，少不得该珍惜一些，哪能这么糟践呢？”
小翠噗嗤一乐：“姑娘你这说经文说的都快魔怔了，赶着什么事都能说出个理来，奴婢瞧您都快能上坛子说法去了，可比那梅姑子说得好听多了。”
谢琳琅低头往蝴蝶翅膀穿过一针：“梅爷可有二十年的功夫，那是你家姑娘能比的？”
小翠嗤了声：“那老牙婆子一张嘴能把天说破了去，满嘴的胡忒，背地里干的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依着奴婢看，那渡厄的就该渡她先下十八层地狱去，成天介装神弄鬼，十个九个的都被她送出灾厄来。”
谢琳琅头也不抬道：“你个妮子满嘴不敬，小心被她掐指算出来让二太太治了你！”
小翠冷冷一笑：“她要是敢掐算出什么来，奴婢就撞了墙做鬼先把她扯去见阎王，看看是哪个更有理些。”
谢琳琅抬头，道了声阿弥陀佛：“我看我是把你宠出脾气来了，这么横的话也敢说，赶明儿秉了大太太赶紧给你找户人家制你吧，我是不敢留你在了。”
小翠跟着谢琳琅有些日子，对她这主子常来这么一回调侃已然能坦然面对，闻言也不羞恼，只抿着嘴乐道：“奴婢瞧二太太该让您去劝劝二姑娘才是，保不定便能消停些了。”
谢琳琅瞥了眼但笑不已的小翠：“我若是把二姑娘也说进佛门里去，你看二太太不把我的皮扒了去！”
小翠犹自笑得两个花苞头下垂着的流苏晃荡不停：“那可也不见得罢，如今二太太可是焦头烂额的，秋杏姐姐今儿个还说了，让得空请大姑娘去坐坐，没得陪二姑娘说说话，好歹是一家子姐妹，亲近些没什么不好不是？”
谢琳琅目光涟涟，道：“哦，这是她今天和你说的？”
小翠这才将手里捧着的一个乌漆涂彩提篮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道：“奴婢这几日常和秋杏姐姐处一块，她和我说大姑娘是个好心气的人呢，时常惦记她们这些个下人，倒是二姑娘心火委实大了些，除了又绫姐姐谁也没个好脸色，说是让我来谢谢姑娘常问候，这不，今儿个叫奴婢过去，特地还给做了些小点心让我给姑娘尝尝。”
说罢，从里头取出一块桃花馅冰皮饼来：“姑娘尝尝看，奴婢觉得这手艺可赶得上又箩姐姐了。”
谢琳琅接过来咬了口，点头：“难为她倒能记得孝敬我，这手艺确实不错。”
小翠笑道：“又箩姐姐提的，到底不会是个差的。”
这秋杏本是谢琳瑶院子里二等的丫头，因为又箩被卖，她便被提了上来，只不过花氏虽然让她和又绫一起进屋子贴身伺候谢琳瑶，却始终没把她月钱提上一等的档次，便是让她顶着一等的名头拿着二等的份例。
不过这位却是个心宽的，少言寡语，谢琳瑶有叫她她便做，不叫她便是声都不出一个。
因为每回去厨房里拿饭菜的事是她的活计，就与小翠有一日不期而遇，二人等着廊下一来二去搭上了话来，这一个月处下来，偶尔有厨房里头给大姑娘的饭菜是剩饭冷羹，她便和那些人提了回，厨房人巴着这二姑娘屋里的，自然给换了热汤热饭，于是谢琳琅便让小翠私下给送了些小玩意去做谢礼，秋杏虽然没说什么，倒也和小翠亲密了许多。
小翠和她私交好了几分，便常去和她说说话，反正她和秋杏一样，没什么可忙的，不过谢琳琅是因为自己不多事，谢琳瑶那却是大事都被又绫霸着了。
谢琳琅吃完手中的点心，拿帕子抹了抹手，道：“她可有说些别的什么？”
小翠一边收拾一边道：“可不就是刚才奴婢说的，今早上太太训斥了二姑娘，倒是说了一句让二姑娘学学大姑娘，别成日没个定性的话。说是既然二太太都觉得大姑娘心气好，不若得空去陪二姑娘说说话，劝诫劝诫，也省得她成日里拿下头人置气。”
谢琳琅睨了眼小翠：“这后头一句，真是她说的？”
小翠嘿嘿一声道：“那不就是这个意思，二姑娘那屋子如今除了又绫哪一个不是跟老鼠见猫一样，就怕那位祖宗一个不高兴又拿谁出气，二太太拘得又紧，成日不是摔东西就是打人的，我瞧秋杏就是想求您去说合说合，省得总被当出气筒。”
谢琳琅一伸手指戳过去：“就你聪明，人家当你家主子是盾牌，你倒还巴巴赶着我去吃排头！”
小翠捂着额头可怜兮兮道：“奴婢可是为了主子想，这么久装孙子也忒憋屈了，那些个狗奴才一个个不当咱是什么，莫不是就这么下去了？”
谢琳琅哼了哼：“我这么去受那些邪火就是不憋屈了？那屋子里的就是一个小炮仗，一点就着，没得我去没浇上水，倒把自个也剐了层皮去，到时候有你哭的！”
小翠一脸郁卒：“那，那可该怎么是好？合着就是白费劲了？”
谢琳琅白了她一眼：“白费？你主子我是那浪费的人么？只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的本钱不多，花钱都该在刀口上，不然才叫白费！”
“啊？那要如何？”小翠一头雾水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一只可怜又讨喜的哈巴狗儿。
谢琳琅瞧着手痒，伸手扭了把面皮，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么好点心咱也该回回礼去不是？正好我这帕子绣的差不多了，你陪我一起送过去吧。”
小翠听着纳闷，愣愣瞧着谢琳琅把绣帕从架子上取下来，碎碎叨：“您不是说该花着刀口上么？这也草率了些吧？”
谢琳琅没理睬，径直往外走，回头看她还发呆，噗嗤笑着过来拉着就走：“走吧，姑女乃女乃，择日子不如撞日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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